2020年冬，12月12日晚，电影《锅匠，裁缝，士兵，间谍》同名原著作者、英国著名间谍小说家约翰·勒卡雷去世，享年89岁。
在《锅匠，裁缝，士兵，间谍》中Gary Oldman饰演的特工头子史迈利不动声色之下的运筹帷幄、狠辣决断真是看得又爽又欲。给还不了解勒卡雷的同学们强烈安利。
海报中心人物就是史迈利，是不是很有范儿，而且不是《王牌特工》那种范儿。
勒卡雷能写出这么好的间谍小说，当然靠的不仅仅是他真的当过间谍。其实作家这个圈子里还真是间谍辈出。
01
前后脚混过军情五处的文坛大咖
勒卡雷的祖父是泥瓦匠出身，却做到了市长的位置，给家族长脸了。可惜他的儿子却是一个天生的浪子败家子，巧舌如簧能言善辩，混迹于黑道，多次入狱。
这样的家庭让勒卡雷天然没有安全感。父亲会监控儿子们，偷听他们的电话。儿子们也在这样的环境中学会了反侦查，也学会了对外构建一个“正常家庭”的虚构能力。这样的能力，是做间谍需要的，更是当作家需要的。
老爷子几年前还在他的小说改编的电影《夜班经理》里客串了一个角色。
《夜班经理》海报。不要光盯到抖森，好好理解勒卡雷想表达的含义吧。既精彩又略狗血的剧情，绝对是打发时间的不二选择。
1958年勒卡雷正式加入军情五处。1960年又转到军情六处，派到柏林和伯恩。1961年修建柏林墙这样的大事件让勒卡雷抑制不住写作的欲望，开始出版间谍小说。
他的第三本间谍小说《柏林谍影》一开始正是英国间谍在柏林墙西德这边等待从东德过来的特工。在即将进入西德的一刹那，这名特工倒在了东德哨兵的枪下。
可以想象这样的开场，这样的情节，对当时的人们来说有多么渴望和欣喜。勒卡雷凭借这部小说，一炮而红。
根据勒卡雷间谍小说改编的电影，可以说部部都是质量上乘的佳作。同学们，看起来！
他的前辈——格雷厄姆·格林——同样做过英国间谍和作家对这部小说赞：“我读过最好的间谍小说。”后来，勒卡雷因为写作对外暴露了身份，被迫辞去情报机构的工作，从此安心搞创作。关于曾经的间谍身份，勒卡雷说：“我只是个作家，只不过碰巧当过间谍”。
顺嘴一说格林这位前辈。就不提一般冠在他名字前面的是“21次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大师”，就说公开承认过受到他的小说启发的大家们就能列出一个常常的名单：马尔克斯、威廉·福克纳、V.S.奈保尔、J.M.库切、威廉·戈尔丁……他的小说《文静的美国人》是每个美国人到越南人手一本的必读书目。
格林的这部小说在中国引进得比较晚，但是相当受欢迎。能从文学架转移到畅销架，这样的文学有多强就可以想象了。
文学暂且打住。格雷厄姆·格林的间谍生涯堪称勒卡雷的示范。格林1939年进入英国情报机构，和著名的双面间谍菲尔比共事，还曾经拒绝了菲尔比提供的晋升机会。
他就是就敏锐地意识到菲尔比只是在为一种完全不同的事业服务，在军情六处根本没有任何个人野心。而在菲尔比间谍案堪称二十世纪最重大间谍案。
菲尔比于1934年就开始为苏联契卡对外情报机构效力。三十多年之后，菲尔比东窗事发逃亡苏联，英国举国骂他是英奸，可是菲尔比却说：“我过去认为，现在依然认为，我所从事的事业，是为英国人民服务！”
而在菲尔比叛逃苏联之前，勒卡雷认为菲尔比是“有望成为英国情报机构负责人的情报明星”。
02
写出《月亮与六便士》的毛姆并不安分
约翰·勒卡雷这位英国最出名的间谍作家和格雷厄姆·格林这位英国大师级作家都曾经和菲尔比有过共事经历，也是一段传奇中的传奇。
英国作家似乎对于当间谍都有瘾，且不说和格雷厄姆·格林差不多同时代的007作者伊恩·弗莱明，更早之前的还有大名鼎鼎的塞姆赛特·毛姆。
毛姆的作品比格雷厄姆·格林通俗多了，但又不像勒卡雷那样专心耕耘间谍小说。他的《月亮与六便士》是如今成为文艺青年向往诗和远方的标配，而他的短篇小说《雨》则是文学史上的经典之作。
这张算是毛姆的标准照。他的性取向成谜。早年还是挺爱和女性，特别是有地位的女性厮混。结过婚，有过一个女儿，婚姻不幸福。成名之后，身边就只见年轻俊美的男秘书了。
毛姆和他的男秘书哈克斯顿，两人相伴多年，最后还是分手了。据说哈克斯顿一无是处，是个寻欢作乐的好手，但毛姆就是离不开他。
1915年毛姆从一战战场上下来之后，听说英国情报机构正缺人。荷尔蒙还没有得到充分释放的毛姆立马进入了间谍这种高级游戏。
不过毛姆的间谍工作并不像伊恩·弗莱明创造的007那么活色生香左拥右抱，他的大部分工作都是听取从德国回来的间谍的汇报，下达上级的指令和发工资。再把自己搜集到的信息加上自己的分析，写成报告用密码发送出去。
这个活儿完全没有释放到荷尔蒙嘛，所以毛姆经常抱怨：“没有比编码和解码更沉闷的事了”。不过在这样沉闷的工作中，他也凭借小说家对人的高度敏感，抓出了一两个潜伏的叛徒。
1917年8月，毛姆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被派驻俄国，与领导临时政府的克伦斯基联络，传达英美对他的支持，保证俄国将继续参战。
当时克伦斯基最大的对手是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毛姆见到克伦斯基的第一眼，就认为这货是银样镴枪头，软弱而缺乏魄力。他判断列宁很快会胜利，这次行动无望。果然在他被召回两天后，列宁领导的革命爆发，克伦斯基的临时政府被推翻。
后来写到这次任务，毛姆心情格外沮丧，“可悲，我失败了”。其实这次失败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从历史发展的角度看。但他坚信他是能够起作用的：“在我看来，如果提前六个月派我过去，至少还有成功的可能”。
作家对自己从来都是蜜汁自信，这点很毛姆。
这本传记也要强烈安利。看完了就会发现了毛姆并不是他在《月亮与六便士》里的高更。
十年之后他的小说《英国特工阿申登》面世，毛姆称“这是对我在战时情报经历的真实记述”。据说这一系列本来有31篇小说，但当毛姆把手稿拿给朋友丘吉尔（对，这就是那个丘吉尔。毛姆擅长和达官显贵交往，他曾经在南法的别墅里招待流亡的爱德华八世和辛普森夫人打桥牌）看时，后者坚持要求他删掉其中的14篇，认为这些小说违反了官方保密法案。
毛姆被认为是真实描述间谍生活的第一人。有几年，这本小说甚至成为情报工作手册，被列入军情五处与六处新人必读书目，还启发了苏联军事情报部门对英国间谍小说的立项研究。
毛姆的一位朋友、艺术史家肯尼斯·克拉克回忆，毛姆常说起自己非常喜欢情报工作，“我想，他喜欢它照进人性的那束光”。就像毛姆最爱的游戏打桥牌，“人性研究者可以从观察牌友的行为中找到无穷无尽的素材。几局桥牌打下来，没有几个人能深奥到无法让人摸透他的本质”。如此想来，他招待爱德华八世打桥牌是不是也是他作为间谍的举动呢？
二战爆发后，毛姆已经老到无法再上战场，但间谍生涯继续。这次他的主要工作是外宣。他一位以功成名就的作家身份出访美国，通过演讲、写文章来传达有利于盟国的论点，影响美国大众。便于理解的话，就跟宋美龄胡适做的事情差不多。美国没有参战之前，中国和英国都一直扮演苦劝美国参战的角色。
03
海明威是间谍圈的文学大拿
正当毛姆在美国扮演英国宣传员的角色的时候，大作家海明威这时已经被招募为苏联内务部的间谍了。这是根据牛津大学博士、中情局博物馆的历史学家尼古拉斯·雷诺兹出版的《作家、水手、士兵、间谍：欧内斯特·海明威的秘密历险记，1935-1961》一书中得出的结论。
按照书中的说法，海明威为苏联服务并不奇怪。因为他一直深深痛恨美国社会的各种弊病。
1935年，劳动节飓风重创佛罗里达，大量人员伤亡。其中许多是受雇于罗斯福政府、在当地建桥的退伍军人。海明威驾着自己的小船在附近海域巡视时，发现到处都是无人问津的老兵浮尸。海明威怒了，在《新群众》杂志上发表文章，愤怒指责政府对劳工不管不顾，毫无人性。
《新群众》的背后是美国共产党，海明威一个功成名就的大作家，因此，苏联情报机构就这样盯上了海明威。
1937年，海明威去西班牙报道内战，他的立场让他立刻和支持西班牙左翼共和政府的国际纵队站到了一起。当时在国际纵队还有《1984》的作者，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还有我们熟悉的白求恩。
这样的人物还不赶快下手？苏联情报机构让荷兰导演尤里斯·伊文思牵线，把海明威带过来。
海明威（左）和伊文思1937年在西班牙，那时估计伊文思已经收到苏联方面的指示了吧。
再顺嘴一说，这个导演伊文思也不是普通人。他名列四大纪录电影之父。1938年他拍摄了记录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纪录片《四万万人民》。1970年代还来到中国拍了著名的《愚公移山》，片子长达12小时的，分成12集。就从1970年代他还能来中国，就说明他真的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了。
海明威就这样被伊文思带去见了苏联秘密警察头子和内务部马德里站的站长亚历山大·奥尔洛夫将军。
奥尔洛夫将军对海明威相当殷勤，不仅玩了打靶这样的常规游戏，还欣赏了苏联的武器。据称，奥尔洛夫在1940年海明威出版的小说《丧钟为谁而鸣》中的瓦尔洛夫这一角色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这个将军在一年后在大清洗当中叛逃美国，那是后话了。
总是海明威被将军打动了，然后还与共产党游击队共度4天，彼此加深了解。
1940年，海明威和他的妻子准备到中国报道中国人民的抗战。正在收拾行装做准备工作的时候，他遇到了长期在美国潜伏的乌克兰老布尔什维克和美共老党员雅各布·戈洛斯（本名雅科夫·瑙莫维奇·赖森）。
这当然不是偶然邂逅，这是戈洛斯带着苏联内务部的任务而来相遇的。海明威被招募了，内务部给他编定了代号：阿尔戈——希腊神话中伊阿宋等众英雄取得金羊毛时所乘的宝船，并将一本《丧钟为谁而鸣》放进了他在莫斯科的档案。
雷诺兹在书中说，“海明威给了戈洛斯一套邮票，作为接头暗号。海明威是这样说的：‘万一我必须要跟某个陌生人见面，你就拿上这些邮票。那么那个生人来见我的时候，就可以向我出示这些邮票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不得不说，被招募这事极大地满足了海明威心中的英雄主义情结。他不满足于仅仅做一个小说家，那样对世界起到作用太小太慢了。他渴望直接作用于这场战争，和战后的世界。
在古巴，两个大胡子握手笑得真开心。在古巴，这是除了切·格瓦拉之外，最受欢迎的照片之一。1959年，海明威举办了一次钓鱼比赛，“总司令”卡斯特罗欣然驾临并获得第一名的好成绩。
但是在苏联方面的秘密档案来看，“阿尔戈没有向我们提供任何政治情报，尽管他不断表达要帮助我们的决心和愿望。”苏联就此认为海明威没有发挥想象当中的间谍作用。海明威也就在古巴安顿下去。
在一封给朋友的信里，海明威写道：“你知道，我曾为苏联人做过秘密的事情。如果现在暴露，我就会成为上绞刑架的人选了。”
心里的秘密长期压抑成了沉重的包袱，1961年海明威举枪自尽，也被认为是和这样的历史“污点”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