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瓢泼大雨,这会儿终于渐渐停止,太阳也从东方的天空中渐渐的升起来了,一束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吊在树下的涂涂的脸上。她的脸惨白惨白的,只是脸上、身上的伤口不断的渗出血来,她被雨水冲刷了一夜,很多血迹都已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雪白的肌肤上一道道的伤痕愈加显眼。
涂涂全身发冷,苍白的嘴唇微微发抖。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说:你这姑娘真是奇怪,如今这府里谁当家还看不明白?你居然听大夫人的指使,这就是得罪二夫人的下场!我劝你啊,赶紧说出实情,咱们少爷还是很善良的,也许还会看在你是听命于人的份上放过你。
“我......没有......受人指使......”涂涂虚弱的用力挤出几个字。
“真是不是抬举!”话音刚落,狠狠的鞭打落在涂涂身上。
涂涂没有吭声,不是那人打的不够狠,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喊叫,更是因为她已全身麻木了,感觉不到疼痛。
廊檐下,沈岸牵着脸被白纱布包裹的柳萋萋,后面紧跟着荣敏,三人一同来到树下,看着奄奄一息的涂涂,沈岸问:“还不说实话吗?”
涂涂没有应声,一旁拿着鞭子的那人,赶忙上前报告道:“少爷,都一夜了,什么也没说,就说是她一人所为。”
正在这时,一阵清幽的琴声缓缓飘来,荣敏看着少爷说:“少爷,您听,二夫人昨夜被人刺伤,今天大夫人还有闲情在赏琴,好似这府中之事都与她无关。”荣敏转过头看了看吊在树下奄奄一息的涂涂,继续说:“昨夜我已暗中调查了这个婢女,她这段时候每日下午巳时出府学琴,而教她练琴的人,竟然是大夫人身边的那位绝世琴师。”
沈岸听到涂涂跟君拂学琴,惊讶的看着荣敏,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看到少爷有意听她的话,荣敏赶紧接着说:“那位绝世琴师肯收一个小小的婢女做徒弟,那这其中是否跟大夫人有所牵连?昨夜也许就是她们策划好刺杀二夫人的,只是她们没有想到这个婢女失手了。如今这个婢女被抓,那两位却还在赏琴,不知她们借着赏琴的幌子在密谋什么?”
“够了!”沈岸怒气冲冲的打断了荣敏的分析,转身离去。
沈岸带着一身的怒气,用力踢开宋凝的门,只见宋凝面带笑容地躺在竹踏上,对面坐着君拂正在聚精会神的弹奏着眼前的琴。沈岸进门,看到宋凝毫无反应,他本来看着宋凝脸上好不容易洋溢着久违的笑容,他不想打扰她,然而一想到萋萋昨夜被刺伤的事,就怒气涌来,他一手掀翻了君拂手中的琴,清幽的琴声顿时在空中停顿。
君拂慌忙起身去捡她那珍贵的琴,宋凝突然惊讶的坐起身,看到眼前的沈岸和正在地上捡琴的君拂,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缓了缓刚才受惊的情绪,慢慢地站起身,看着沈岸悲伤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连一个美梦都不愿给我?你知道我刚才在梦里有多幸福吗?我真想就这样在梦里永远、永远的快乐下去。”
“昨晚萋萋遇刺,你可知道?”沈岸压抑着怒气问。
“那么大的动静,想不知道都难。”宋凝缓缓地回应着。
“昨晚的刺客涂涂,是你的琴师君拂的徒弟。”沈岸缓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口,他狠狠的瞪着宋凝,看宋凝要如何辩解。
“涂涂?她现在在哪里?”宋凝看到君拂有些着急了,于是接着问。
“就在萋萋院子里的树下吊着。”
君拂急忙背着琴跑了出去,宋凝也顾不得沈岸还在等着她的回复,便匆匆的跟着君拂跑了出去。沈岸看着她俩相继走出去,内心的疑虑似乎有了答案,然而如果真的是她做的,他该怎么办?他转身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内心分明满是心疼和不舍,如果是她做的,他会对她下狠心吗?舍不得对她用刑,更加不愿让她离去。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如此鲁莽地来找她,哪怕刺杀萋萋真的是她指使的,哪又如何,只要他将那个刺客处死或者赶出府,只要她不承认,他便可以有理由让她安然无恙的陪在他身边。
尽管昨晚刚下过一场大雨,今日的阳光却更加毒辣。涂涂掉在树下,嘴唇苍白又干裂开来,身体的伤疤如同夏日的花簇,鲜红、繁多。
匆匆赶来的君拂和宋凝看到树下掉着的涂涂,心一紧,不由得皱了眉头。
“涂涂,你做了什么?”君拂关切的询问道。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不用管我。”涂涂看到了君拂和宋凝,内心满是感动,她多希望此时能有人救她,然而看到她们来了,她却不希望她们救她,她怕连累她们,所以冷冷的回应。
“你为什么要刺杀柳萋萋?”宋凝看着浑身是伤的涂涂问。
“大夫人,你一定要小心二夫人......还有她身边的荣敏,她们想害你......你一定要留意。她身边的荣敏武功很高,我本来可以杀了柳萋萋......却被她打伤了。”涂涂本来不想说什么,可又怕大夫人被柳萋萋毒害,所以用尽全身的力气来提醒宋凝要提防柳萋萋。
宋凝像是明白了什么,转过头狠狠的看着站在廊前看着她们的柳萋萋。原来涂涂刺杀柳萋萋,是因为柳萋萋想要害她,涂涂是为她而拼了自己的命,她自己又怎可纵容这样的恶人继续害人。她曾以为她可以忍,也可以成全他们,但从未想过致柳萋萋于死地,可柳萋萋竟咄咄逼人到如此地步,她不想再忍,她必须要撕下柳萋萋这张看似柔弱,实则虚伪狠毒的面目。
沈岸缓缓的走了过来,内心充满了矛盾,是不舍、是难过,还是无奈?
宋凝看着沈岸走了过来,大声说:“放了这个婢女,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绝不允许你们这么伤害她。”
沈岸皱着眉头,内心的痛楚无以言表,他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缓缓的睁开眼,语气缓慢而又带着咆哮的语调,说:“宋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好,现在就让我告诉你,我要做什么。”宋凝看着沈岸的神情,突然感觉曾经的那些失望、绝望都是不值得的,她那么爱他,可他总是在质疑她,这样的感情、这样的爱人,她留着何用?想到这些,宋凝觉得该是告诉他一切的时候了,于是她缓缓开口道:“你知道吗?我本来就快死了,就在刚刚,君拂为我织了一场美丽的幻想,我本不打算醒来,因为在梦里我们是那么的恩爱,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可你偏偏这么狠心,连让我幸福的死去的权利都剥夺了,你摔了君拂的琴,生生的将我从华胥引中拽回来。难道你拽回我,就是为了质疑我?给我增加无尽的痛苦吗?”两行浅浅的泪水悄悄地划过娇嫩的脸颊。
沈岸听到说宋凝刚才差点就死去,不由得心痛,他动了动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喉咙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堵了一般难受。
宋凝看着一言不发的沈岸,接着说:“我一心一意的对你,却被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可你知道你一心一意维护的那个柳萋萋,她就真的那么好吗?”宋凝转身看着柳萋萋身后,说:“沫沫,你出来,把你知道的真相说出来。”
所有的人望着柳萋萋身后的婢女,四个婢女中,一位长相甜美、肌肤如雪、眼里透着睿智的少女走了出来,她对着沈岸和宋凝跪了下来,说:“少爷,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奴婢没有权利去职责谁,但是奴婢只想说女婢知道的真相,绝对不是针对任何人。”
“你只管说便是。”沈岸冷冷的说。
“奴婢家父曾是卫国御史,从小耳濡目染了一些查案技能,前年家父遇害,奴婢一直一个人流落在外,正巧前几个月大夫人外出听琴遇到奴婢,奴婢幸得大夫人垂爱,来到沈府。大夫人安排我伺候二夫人,本意是二夫人比较柔弱更需要人照顾,另外,二夫人因为曾经跟大夫人一起爬山而丢掉孩子,大夫人一直觉得其中有跷。二夫人是懂医术的,自己的身体自己当然比别人更加清楚,怎么会在那天非要跟着大夫人去上山。就是因为有这个疑虑,大夫人命我悄悄的查清事情的原委。”沫沫不急不慢地诉说着自己如何进府以及为什么在二夫人身边的原由。
“那你查的如何?”听沫沫说她在查此事,沈岸急切的询问道。
“我曾去问过那天给二夫人诊脉的太医,太医说,二夫人掉胎不像是滑胎或者被撞击而滑落,更像是中毒。”
沫沫话音刚落,沈岸大声的问:“中毒?”
柳萋萋皱着眉、哭丧着脸,对着沈岸拼命的摇头。荣敏本来洋溢着得意神色的脸瞬间有些僵硬,她急忙对沫沫大喊:“大胆奴婢,二夫人如何小产,是你这个小小奴婢可以妄加猜测的吗?”
“奴婢并非是猜测,而是有证据、更有证人,少爷可以叫当时的那位太医过来对质。”沫沫冷静的回应着,毫不惧怕荣敏的苛责。
“来人,叫当时的那位太医来府一趟。”沈岸对着一旁的管家下完命令,又对着沫沫说:“你继续说。”
“那天厨房当值的婢女因为给二夫人送汤紧张,而不小心打碎了汤碗。正巧大夫人的婢女经过,看到这个婢女打碎了二夫人的汤碗,心想这个婢女可能会受处罚,于是想了想大夫人平时对下人都很好,不用担心处罚,所以就把大夫人的汤给了那位婢女,本是想让这位婢女免受处罚,却让有孕的二夫人喝了有毒的汤,就这样二夫人的孩子就没了。”
这时柳萋萋身后一位婢女跪在地上哭丧着求饶道:“二夫人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绝对不知道那碗汤里有毒,所以就给您端过来了。”
“是你打碎了二夫人的汤?所以这个沫沫她说的是对的?”沈岸狠狠的对着跪在地上的婢女问道。
“是,她说的对,是我打碎了二夫人的汤碗,但我不知道大夫人的汤里有毒。”
荣敏急忙插话道:“原来是大夫人派人下毒,再设计给二夫人喝下的。大夫人真的好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