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熊熊燃烧着,刺鼻的血肉烧焦味道传来,熏得她眼睛发涩,腮边的一颗牙齿也隐隐作痛,下意识地看向身后,轻呐出声:“张显宗,我牙疼”,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再也没有人站在她身后满脸关切地看着她,关心她是不是疼了,是不是难受了。
想到这,岳绮罗像是一下子被人抽干了浑身的力气,虚弱地瘫坐在地上,眼里很不舒服,眼前的火光有些模糊,她抬手揉了揉,越揉越模糊的世界。她终于意识到那是眼泪。 原来是哭了,她居然会哭。 因为张显宗死了,所以她哭了吗? 笑话!她岳绮罗是什么人,怎会为一个凡夫俗子掉眼泪!
她突然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惊起荒坟边一片黑压压的飞鸟,一袭艳丽的红袍在暗夜里闪着妖魅的光,身体里的力量蠢蠢欲动,在血管里流淌着似乎马上会破土而出。
她颤抖着抚上脸颊,张显宗抚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留有他的体温。自己的指尖抚过却是一片刺骨的冰凉。看来自己真是呆惯人世了啊,居然开始眷恋凡人的温暖。 眼前浮现了那日自己站在檐廊下看雪的情景。百年来的第一场雪,她看的兴致勃勃但又有些落寞,她是希望无心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看的,可现在无心在哪,是不是正陪在月牙身边。她心里涌上一股恨意。
风有些大了,雪直往人脖子里钻,她不由得把手往袖笼里缩了缩。身后传来一股熟悉的气息,于是她站着没有动。下一秒,肩上已传来暖意,她不用看也知道是张显宗的披风,她向身后的温暖靠了靠,后面的人也紧了紧怀抱不让她受风。 她陡然想起这是千百年来第一个给她温暖的男人。她好像听见张显宗在耳边对她说:因为我爱你。又听见无心的声音: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她的胸腔里发胀的疼痛,张显宗死了,还有谁能爱她。 不行!张显宗,你说的你爱我,你不能就这么抛下我,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爱呢!
她身体里的能量陡然尽数爆发,霎时身上光芒大作,天边传来震耳欲聋的惊雷声。 张显宗,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这次,世上没有什么能挡的住我岳绮罗!
意识清醒已是数天之后的事,逆转乾坤背天而行带来的也许是重见故人的喜悦也许就是此生永存的痛楚,可岳绮罗觉得都无所谓,不得好死吗?反正她是不会死的。
她辗转到文县,决定这次不再使用法力,收敛起身上的气息也好不让什么道士和尚来找麻烦。在文县呆了些日子,混迹在人群中也是知道了一些关于张显宗的事,比如他又娶了八姨太。比如顾大人很照顾他这个兄弟。有时对于同样的一些事换了心境再去听总归是有些不太舒服。于是对于岳绮罗的不太舒服就是一日下午她站在树下听人议论完张显宗娶亲时的排场热闹,慢慢地舔了舔未掉的乳牙和嘴角,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这几个姨太太一点一点吃掉,那些女人身上的骚味一定不小,该是好好洗净才能吃。
其实知道张显宗何时出门习惯走哪条路是很容易知道的事,就像今天这样她站在路边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张显宗。他紧皱着眉头漫不经心的看着眼前的大路。岳绮罗觉得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那个该叫做什么。总之很兴奋很紧张想靠近的感觉。他的眉眼还和从前一样,可是却没了当年觉得他乏善可陈的想法。觉得就算是现在一脸冰霜还是可以看见那时对她一脸温柔时每一个他。为她杀人让她吃的那个宠溺的他,因为她受伤而关切心疼的他,以及那个看到她和无心纠缠的那个心痛心酸失落的他。
原来所有的他,她都记着呢,都在心底刻着没忘。岳绮罗有些发颤,对于接下来的事她本可以做到了如指掌,但她还是紧张地发颤。她在心里嘲笑自己:岳绮罗啊岳绮罗,你也有今天。她稳了稳心神,穿过热闹的人群,走向大路,挡在张显宗马前,心都快跳出喉咙了,但脸上一如多年前一样的天真羞怯,也还是那副细小的童音:“你带我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