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乡思》
1987年,台湾当局解除戒严,允许台湾民众返回大陆探亲。
消息一出,台湾岛内有几十万人填写提交了申请表,这其中就包括一位年纪将近70岁的白发老农。
老农从台湾东部的小山村中走出来,拿着写着“叶依奎”的身份证件,时隔38年,终于返回了大陆。他不是要去探亲,他根本就没打算再回台湾。而当这位老农费尽千辛万苦回到家乡后,按照正常的流程,申请恢复使用自己过去的名字。
台湾回来的老人,重新使用的名字,一系列举动引起了当地有关部门的注意。而工作人员在对老农调查后,意外发现了老农隐藏38年的身份。在将该消息上报后,竟然还惊动了中央。原来老农竟是潜伏台湾,失踪38年的红色特工!
这位老农是谁?为何会失踪38年?
他又曾有着怎样的传奇经历呢?
这位老农的本名叫谢汉光,是党组织安插在国军政府的一名红色特工。他的一生,简直就像电视剧《潜伏》里的余则成一样曲折而艰辛。
谢汉光是广东丰顺人,出生在当地的一户穷苦农民家庭,家里兄弟姐妹很多。即便如此,他的父母依然对他寄以厚望,省吃俭用送谢汉光去读书。谢汉光没有让父母失望,高中毕业后顺利考入广西大学农学院森林专业。
当时的广西大学有着诸多大名鼎鼎的教授,比如说竺可桢、李四光、陈寅格等人。广西大学校园内也四处传播着先进思想,在这里读书的谢汉光沐浴其中,结识了梁铮卿、陈仲豪、张伯哲等朋友,也逐渐开始为马克思主义思想而奔走奋斗。
起先,谢汉光还不是党员。1942年毕业后,谢汉光来到黔桂铁路柳州农场担任技术人员,很快凭着专业的学识当上了农场主任。在这期间,谢汉光为许多党员提供了避难所,挽救了不少同志的性命,他所在的农场还成为了党组织的地下联络站。谢汉光尽最大努力推动了当地革命事业的发展,这些经历也让他更加坚定了维护党组织的信念。
1944年,日军发动豫湘桂战役,大举入侵中国西南地区。在他们的进攻下,广西很快就沦陷了。谢汉光不得不逃往四川,靠着在高县一带教书勉强为生。这一路上遭遇的波折,让谢汉光不甘心自己一事无成,迫切地想要为祖国和人民做些什么。
1945年,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此时谢汉光已经辗转来到了香港。在这里,谢汉光经过朋友介绍,与中共香港华南分局取得了联系,秘密加入了党组织。刚开始,谢汉光此时还只是负责搜集情报。他是大学毕业,身为广东人会说粤语,情报工作上手很快。
他还在工作中遇到了一生挚爱曾秀萍,两人几乎是一见钟情,很快就结为了夫妻。婚后,夫妻俩十分恩爱,幸福地相处了一段时间。只是好景不长,谢汉光突然收到了组织上下达的任务,要他跟随其他同志前去台湾,展开秘密的情报工作。
去台湾就意味着分离,谢汉光没有将具体的任务内容告诉曾秀萍,但他与曾秀萍新婚燕尔,彼此都有些舍不得。但好在妻子是通情达理,知道事情轻重的女人,叮嘱谢汉光此去台湾一定要多加小心,而她一定会在这里等他回来的。谢汉光便与妻子承诺,自己很快就能回来。
但谢汉光与曾秀萍都没意识到,他这一去,直到80年代才回来。当时曾秀萍正怀着身孕,不久后为了谢汉光生下了一个儿子。她自此开始像《潜伏》中的陈翠平一样,带着孩子日日夜夜地期盼着丈夫的归来。
1946年,谢汉光去到了台湾,利用自己农学毕业生的身份,成功进入到台湾的林业试验所工作。在台湾,不仅有大陆来的党员,还有台湾本土站出来反对蒋介石政府的党组织同志。谢汉光在这里工作并不孤独。
平时,谢汉光是专业的农林教授,专门为人答疑解惑。暗地里,谢汉光利用这个身份便利,时不时地接应大陆来的党组织同志,同时搜集台湾地方的情报,再想办法传回大陆。
谢汉光在广西大学读书时认识的好友梁铮卿、陈仲豪也先后来到了台湾工作。他们都接受了谢汉光的帮助,隐秘地与台湾党组织取得了联系。当时基隆中学的校长钟浩东也是党组织派来的同志,在他的帮助下,梁铮卿和陈仲豪在中学当起老师,同时开始筹办《光明报》,宣传党组织和革命。为了躲避国军特务的搜捕,他们还把印刷机器藏在中学后面的山洞里。
《光明报》很快风靡整个台湾,当地的民主人士积极响应,这引起了已经逃到台湾的蒋介石极大的怒火,开始在台湾岛上展开清洗。国军特务们很快就锁定了基隆中学,校长钟浩东等一大批教师被逮捕。钟浩东在被关押了一年之后,被国军特务送上了刑场。他临危不惧,高声唱着最爱的《幌马车之歌》,从容不迫地迎接了死亡。
当时党组织驻台湾地区最高级别的负责人蔡孝乾也被特务抓住了。此人思想立场并不坚定,被抓后很快叛变,还将几百个潜伏在台湾的党组织同志供了出来,造成了包括吴石将军、陈宝仓中将等很多同志在内的牺牲。
吴石将军
谢汉光的另一位好友张伯哲也在台湾。张伯哲在与谢汉光携手将陈仲豪安全送回大陆后,与梁铮卿一起被捕。两人誓死不屈,在经过残忍的折磨后,惨遭杀害。
谢汉光因为恰好在特务赶到前离开了,因此逃过一劫。但国军政府没有放过他,发动了将近一千多人四处搜寻他的踪迹。谢汉光一路逃去了台湾东部贫穷落后的乡下,当地的村长是个心向大陆的热心人,收留了他。
谢汉光换了个名字叫“叶依奎”,跟当地的农民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开始了平静的生活。他勤快朴实,还懂得不少农业相关的知识,给当地农民带来了不少帮助,村民很快地接纳了他。
在这里居住的38年里,谢汉光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大陆的故乡,还有分离许久的妻子。他甚至不知道曾秀萍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等啊等,没等来两岸和平统一的那天,但却在1987年等来了台湾当局解除戒严,允许台湾民众返回大陆探亲的消息。
已经70岁的谢汉光迫不及待地填写和递交了申请,以“叶依奎”的假身份踏上回到家乡的路途。他离开时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村长,因为他已经不打算再回来了。
少小离家老大回。费尽千辛万苦,已经是个白发老人的谢汉光终于站在了家乡的土地上。他的父母早就去世了,但妻子依然在遵守诺言,等待着他的返回。谢汉光惊讶地发现自己不仅有个儿子,连儿子的儿子年纪都不小了。
谢汉光在与家人团聚后,幸福地过了几天,接着便去办理恢复他原名的证件。他还记得死在台湾的张伯哲和梁铮卿,积极为他们的身后事奔走。当年幸运地逃回大陆的陈仲豪已经是汕头大学的图书馆馆长了。
陈仲豪得知谢汉光的消息后,急忙赶来见他。两位劫后余生的老朋友见面后,不顾形象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当年他们在广西大学好友四人,是那般的意气风发,如今两位死去的朋友永远年轻,他们两个幸存者却已经垂垂老矣。
谢汉光的一系列行为也引起了相关部门的注意。工作人员在对他展开调查后,惊讶地发现了他红色特工的身份,顿时对他肃然起敬。原本因为年代久远,为死去的朋友和自己的身份证明这些事情办起来很麻烦,好在现在有了政府的帮忙,这些事情很快就得到了解决。
陈仲豪联系了其他幸存下来的老战友,为谢汉光和张梁二人写了证明书,当地的相关部门也将谢汉光的事迹和材料提交给了党中央。中央对此事引起了高度重视,立刻派人来到广东为张梁二人确认了革命烈士的身份。
谢汉光也恢复了身份和党籍,享受着离休干部的待遇。只是不幸的是,可能是因为几十年来的心事了却了,放心下来的谢汉光身体出了状况,在两年后便因病离世了。
落叶归根,万幸的是,谢汉光经受波折与离别之后,终于回到了故乡,重新做回了自己。几十年默默无闻的潜伏,这是多么强大的精神支撑。向所有像谢汉光一样为新中国成立鞠躬尽瘁公而忘私的英雄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