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对形而上的反思和对超越的追求
《论语》作为原始儒家的经典之作,综合了以“仁”为中心的为学、修身、处世、为政、等种种现世性较强的论述。在该书所构造的满载着政治理想和社会责任感的人生中,孔子既能以脱离概念思辩的抽象方式,进行感性时空中世俗性思考,有对形而上的反思和对超越的追求。
一、 《论语》生死观体现出“内在超越”的精神与“天人合一”的追求
纵观古今,不难看出中国人所追求的生死之间的和谐统一。在对待“生死问题”这鲜明的问题时,孔子表现出的超越精神和对时间情感化的思考,是很值得深味的。这已不仅仅停留在世俗的层面,而是走向了一种超越。
谈到《论语》中的“生死观“,主要是一种“内在超越”的精神与“天人合一”的追求。《论语》在情感化了的世界里“修身尽志以忘死”,并且以内在超越精神贯穿天命人性,达到“天人合一”的精神境界。
1、“外在超越”与“内在超越”的精神
首先对于超越,有两种对立的形式,一为“分离的超越,即脱离具体事物独立存在”,也称外在超越,如基督教之信仰上帝。另一种是“不分离的超越,即内在于具体事物或主体之中”(《论孔子思想的实践指归》),也称内在超越,如儒家追求的天人合一。在《论语》中虽没有正式提出“天人合一”的观点,但究其修身处世之道以及对待生死之态度,确也体现了一种内在超越的精神。
2、“天人合一”的精神境界
这种生死意识表现在两方面:其一为于情感化了的时间里修身尽志以忘死,实现对死的超越,其二为儒家体悟天命人性,达到“天人合一”的精神境界。
二、“未知生,焉知死”的思考,“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追求
1、《论语》中“死”字出现三十八次
《论语》中“死”字出现了三十八次,但没有一次是抽象地谈论死本身,或是死后的世界,不同于佛教对于这个问题的“乐此不疲”。
2、“未知生,焉知死”的参悟
孔子言:“未知生,焉知死”。
李泽厚在《华夏美学》中指出,孔子的名言“未知生,焉知死”,正是道出了“将死的意义建筑在生的价值上,将死的个体自觉作为生的群体勉励”这个深层含义。在他看来,只有真正懂得生,才懂得死,才能在生的自觉中感觉到自己存在。
3、“死生有命,富贵在天”的超越
《论语·颜渊》:“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内在超越之所以不同于外在信仰的超越还在于其实现途径的差异。实现内在超越是需依靠道德的实践。一方面认识到“死”乃命中注定,故而不必畏惧,故《论语·颜渊》言“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但这个命并不是命运,宿命的那个命,只是儒家用来界定超乎人力的,天地宇宙间的那个主宰的力量。
4、“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天道
另一方面,《儒佛道的生死观念》中指出,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在“生”时,“通过道德学问之修养(修道进德)而超越有限之自我,以体现‘天道’之流行,‘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同时用追求精神的不朽,美好心灵的不朽,来超越生命的转瞬生灭,超越了生存的荣辱困苦,这样的人生在孔子看来才是快乐的、幸福的。
三、“发愤忘食,乐以忘忧”的美好理想,“不亦说乎”的快乐精神
1、“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的美好理想
《论语·述而》:“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从《论语》讲述人生态度字句里看,《论语·述而》云“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人们执着地生活,并以在通向理想的道路上以知为乐,便能忘怀“死亡”将要到来,用道德人格和文化修养,心胸坦荡地面对死亡。去实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论语·述而》)的理想人生境界。在这句话中,“发愤忘食”和“乐以忘忧”又是基于两个层面的人生态度的。
2、“发愤忘食”:“识仁”和“闻道”的建树
前一个层面,“发愤忘食”体现了社会性的超越,发愤求学,克己修身,以求在学业,事业,道德规范上为社会有所贡献,“忘食”体现为态度的专注也表现了挑战有限人生的强大愿望。
这种愿望首先是建立在有一个目的明确的人生之上的,在《论语》中,这个目的就是“识仁”(宋明理学之观点)或称之为“闻道”。
孔子有云“我欲仁,斯仁至矣”,又云“朝闻道,夕可死矣”。
虽然,孔子有云“我欲仁,斯仁至矣”,又云“朝闻道,夕可死矣”。但这并不等于说“识仁”之路是可轻慢为之的,“闻道”之境是可朝夕为盼的,所以这条通往“仁”的路依然是“任重而道远”的,人们不仅要挑战自我,省视自我,更要超越时间,在有限的生中,以个人精神的力量来延长有意义的时间,以勤奋实践的汗水来推迟真正意义上生命的终结,甚至“死而后已”(《论语·泰伯》)。
但客观的说,这种超越应该说是重于外在的,有其物质世界的衡量尺度,一般有志者也多以此为人生目标,这本身并无可厚非。然,如夫子的处世哲学仅仅停留在“发愤忘食”这个层面,也只能落得个“工作狂”的“美名”了,所以必要有后一层面“乐而忘忧”。。
3、“乐而忘忧”:精神上对于不朽和超越的追求
后一个层面,“乐而忘忧”体现了从生理物质上的求建树、求延续,转到了精神上的对于不朽和超越的追求,于是才能真正达到“不知老之将至云尔”。但这个不朽和超越的出发点和归宿依然是个体自身,所以,就此层面看,“乐以忘忧”依然是一种内在超越。
4、“不亦乐乎”:一种不离人世、不离感性而又能超越它们的快乐精神
“知之者不如好知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论语·雍也》)
时间给人的大限是生之哀的根本来源,即使是最具天赋才能的人去进行最艰苦卓绝,惜时发愤的研究,最后始终逃不出面对自己苍苍白发、死期将至时的无奈。而《论语》其伟大处正是展现了孔子,这个一生坎坷不定,四处碰壁的老人在那个“礼崩乐坏”的时代里,始终坚持着“为己之学”、“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信念,他对待人生和为学的态度是“乐”而为之,正所谓“知之者不如好知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论语·雍也》)。此之“乐”字引出的中国儒学之“乐感文化”则可谓华夏传统的精神核心。正像《论语》首章首句里讲到的“不亦乐乎”,“不亦说乎”,点出的是一种不离人世,不离感性而又能超越它们的快乐精神。
5、乐亦在其中矣:“乐”的本质是对于“死”的超越
“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论语·述而》)
回到“乐而忘忧”来看,用这种精神层面的快乐,忘却的是俗世中有限人生的纷争烦恼,而“忘忧”的本身就是对于时间终极困扰——“死”的超越。这种“乐”不依求外在,也无需物质标准的衡量,同时又区别于佛家“不如无生”的幻灭之乐,也不同于道家的“与道同体”的无为之乐,《论语》里的“乐”注重真实的情感体验,“食无求饱,居无求安”,“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论语·述而》),此种乐趣不在天堂,不在来世,不在那舍弃感性的无限实体,而在此感性的人世之中。
超越与不朽:“朝闻道,夕可死矣”的豁达与“未知生,焉知死”的坦然
《论语》中正是以这种感性人世中的情感——“乐”达到对于生死的超越,从而实现了时间意义上的内在超越。当然,这样的“乐”并非是“苦”“悲”等情感的反向,它的背后承载的是道德的超越,个人精神的不朽。这样的人生,才能有“其生也荣,其死也哀”的意味在其中(《论语·子张》)。故而,真正达到内在超越的人面对时间的极限——死亡,既拥有“朝闻道,夕可死矣”的豁达,又可有“未知生,焉知死”的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