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皇手除逆瑾,躬御边寇,奋然欲以武功自雄。然耽乐嬉游,暱近群小,至自署官号,冠履之分荡然矣。犹幸用人之柄躬自操持,而秉钧诸臣补苴匡救,是以朝纲紊乱,而不底于危亡。”
这是明史对朱厚照的评价,啥意思呢?
先看看正面的吧。朱厚照弹指之间干掉了把自己带坏了还别有心机的随伺太监刘瑾,凭着方刚血气御驾亲征和蒙古小王子干了一仗;虽玩玩打打,但皇权在握,底下也有人干事,在位期间没出什么大乱子。
再看看另一面。“耽乐嬉游,暱近群小”,玩乐是他的爱好,只要好玩,皇帝和仆从、俾妾都可以一起玩,谁能逗陛下一乐,那就是朋友。
作为正史的评价,窃以为比较中肯,也算是历史对明武宗的官方考核吧。不过,从我的角度来看,倒觉得朱厚照就好比一个有点尿性有点聪明的纨绔子弟、江湖老大,换句话说,朱厚照更适合于江湖,做皇帝有点“屈才”了。且随小编来看看。
少入江湖,专业不对口的孩子偏偏要当皇帝
明孝宗朱佑樘也算是中国古代历史上的一朵奇葩,放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不要,一心一意爱着皇后张氏,九五之尊只有一个老婆,硬是在皇宫内演绎出一曲动人的民间爱情。
“一夫一妻”,这后代传承的重担就全部压在张皇后的身上了。终于,在她戴上皇后桂冠的第三个年头,长子朱厚照,也就是本文的主人公横空出世了。接着夫妻俩又奋斗了四年,次子朱厚炜也来到了人世间,可惜他无法消受帝王家的舒坦日子,刚满周岁就匆匆离开了。这下朱厚照就成了独生子。
皇帝要是无后,可真的没脸见祖宗,因此这朱厚照不仅仅是朱佑樘和张皇后的心肝宝贝,整个皇宫他就是“稀世珍宝”了。
小太子打小聪明,一教就会。偏偏朱佑樘又是个勤政皇帝,自己没太多时间陪太子,这样周围的太监就成了他儿时的玩伴,也就是这帮老“发小”把未来的皇帝带进了阴沟。
刘瑾为首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张永八位东宫随侍太监,也就是后来的“八虎”,他们胸无点墨,所以为了博得东宫欢心,就找各种稀奇古怪、刺激低俗的乐子,陪着太子玩。
猫狗不过瘾,就来飞禽走兽;歌舞游戏不过瘾,就直接上娈童……东宫变成了“百戏场”,不谙世事的小屁孩就这样沉溺其中,除了“文娱”课,其他的正课根本就甩到一边了。
所以说朱厚照打小上的就是江湖学院娱乐专业,刘瑾等一帮不安好心的太监就成了误人子弟的老师,国学圣贤、为君之道等估计也就是知道有这么个课而已。你说这专业不对口,后来当皇帝就只能用他学的江湖规矩来解决问题了。
人在江湖,不会纵情玩乐怎能当老大
父皇心疼这孩子,可得跟他把底子打好,这不,朱佑樘在位期间节俭勤政,尽最大努力挣下一个“弘治中兴”,也算是留给独苗苗的遗产吧。他确实累了,过大的工作强度让朱佑樘36岁就撒手人寰了。
还没满15岁的朱厚照就这样被“押”上了金銮殿,开始了自己独树一格的帝王生涯。当皇上咋了?该玩还得玩,再说朕还没玩够,如今我的地盘我做主,朕要玩个畅快淋漓。
没有父皇盯着,身边的老师变成了臣子,万人之上的朱厚照这回可是逮着机会,竭尽全力地玩。以前那些小儿科对他而言毫无新鲜感,于是刘瑾一众就开动脑筋想新招。
场景感很重要,他们玩起了DIY,在皇宫内打造迷你版俗世人间。过日子嘛!少不了买卖,那就弄个步行街吧!一溜的门面在皇宫里开张了,闲着的太监有的当店主,有的扮作逛街百姓,皇帝朱厚照当然就是牛皮哄哄的大富商了,摇摆在集市之上,好不威风!
还是单调了一点,朕要逛青楼!于是皇宫里有了妓院,宫女就是粉头,或卖艺或卖身,武宗进了这家换那家,或听曲或淫乐,整个皇宫成了他的“上海滩”,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明武宗的“胡作非为”,后宫的乌烟瘴气,那些受明孝宗托孤重任的老臣们急坏了,那些心系大明江山的“白领”们坐不住了:我的小祖宗,您可不能这么玩了,收收心吧!
“上班”才第四个月,英国公张懋率先发难:“群小杂沓,经出掖门,游观园囿,纵情逸乐,臣等闻之,不胜惊惧。”武宗微服出宫、自觅淫乐等行径这老臣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吏科给事中胡煜、兵科给事中汤一漠等一帮刚正不阿的“高级马仔”也拼命上疏:小老大要注意影响,收收心。我自故我,朱厚照压根就听不进去这些逆耳忠言。
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君臣赛跑镜头出现了。看着枯燥的皇宫,一天晚上,朱厚照带着太监江彬趁着夜黑人静,快马扬鞭,一路向北,打算去看看边关月。正找小爷汇报工作的内阁元老谢迁、刘健等得知,吓得不轻,两个老头子二话没说,带上几个太监跨马一路追赶,幸亏居庸关守关将士将皇帝拦下,累得半死的老头赶到,这才没让他们“偷渡”出境。
不管不行了!正德六月,高级顾问团的成员也出动了,谢迁、刘健两位顾命大臣,想以老资格吓唬一下:小爷,您再不收敛的话,我们就不陪您玩了,辞职回家养老去!
我就是要玩,咋啦?看不顺眼,要走就走吧!这不怕事的主就汤下面,很爽快地在两阁老的辞职报告上签字了,一帮有意见的臣子也不放过,该骂的骂,该杖的杖,甚至有些直接贬职。
江湖本就是一滩浑水,不会玩那怎对得起“江湖老大”这顶帽子。扫清了障碍,朕的江湖朕做主,朱厚照从此更加肆无忌惮地玩了。
江湖道义,顺我者利,忠我者昌
没有了牵绊的江湖,从此都是玩乐的天下,办公室从皇宫移到了豹房、宣府,身边工作人员的主要职责就是陪朕好好玩,工作业绩的评定就是朕笑了没,于是“优秀员工”一波接一波地诞生了。
第一位登上领奖台的是八虎之首的刘瑾刘公公。刘瑾在明孝宗时犯了死罪,赦免后给东宫太子当玩偶,就是这个六岁净身入宫的太监引领朱厚照上了道,入了江湖。在宫内,弄来鹰犬,大办歌舞、角抵等不断创新的玩法;宫内玩腻了,就带着皇上“微服”出宫游玩、淫乐……
就这样,老大高兴了,奖励也就来了。刘瑾调进了内官监,当上了总督团营,晋升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人送外号“立地皇帝”,可谓平步青云,春风得意。
钱宁,打小被卖给了太监,武宗建豹房他可是功臣,出力劳神,鞠躬尽瘁。所以这豹房建成后,他就成了朱厚照的枕头,朱厚照“常醉枕钱宁而卧,百官候朝久不得见,”但是只要看到钱宁这个“枕头”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出来,就知道枕上的皇帝爷差不多该露面了。
不知道比朱厚照大多少,他非常荣幸地成了少年皇帝的义子,锦衣卫百户变身左都督,还赐国姓朱。只有六岁的儿子钱永安也成了都督,养子钱杰、钱靖等都鸡犬升天,当了锦衣卫官员。
江彬,一个临危救驾的武夫。武宗一次突发异想,决定跟豹房的老虎比划比划,结果被山大王逼到死角。没人敢上前救驾,众人退缩之时,江彬神勇上前,制服了老虎,护了圣驾。此后江彬成了“主力”,带着武宗北闯边关的是他,南巡作乐的还是他,武宗与之“出入豹房,同卧起”。
这小子够义气,朕的江湖当有此人,很快,奖状来了!“封彬平虏伯;子三人,锦衣卫指挥”。不过玩得太嗨,最后把主子都玩没了,“至清江浦,渔积水池,帝舟覆被溺,遂得疾。”,玩水翻船了,武宗落水后一病归西了。
既然是江湖,就得让它维持正常运转,不然哪有钱玩?哪有心思玩?这就是朱厚照的聪明之处,他明白没有夜总会、赌场,没有鸦片生意,上海滩荡然无存。所以,各个场子的兄弟们,你们该干嘛干嘛,自己的小天地自己打理好,大事朕还是要管的。
“犹幸用人之柄躬自操持,而秉钧诸臣补苴匡救,是以朝纲紊乱,而不底于危亡。”
武宗虽然不怎么坐班,但还是在宣府或豹房通过司礼监发号施令,传达圣旨,命内阁执行;还特别强调,大臣奏章要一件不少地送到宣府。
“正德元年六月辛酉,禁吏民奢靡,免陕西被灾税粮。四年三月甲辰,振浙江饥……”这样的赈灾命令基本年年都有。“兵部尚书曹元为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预机务”“召杨廷和复入阁”……首辅刘健辞职了,李东阳上,杨廷和、费宏、杨一清一个个顶大梁的首辅人选的定夺,他更不含糊。
玩的玩死,做的累死。就这样马仔和各舵主忙着,江湖老大玩着;一帮臣子干着自己该干的事,皇帝爷享受着自己想要的各种刺激;两个轮子都在向前走着,朱厚照坐在上面悠然自得。
江湖霸气,逆我者亡,犯我者诛
作为江湖老大最见不得下面的人动歪心思,没有规矩哪有江湖?所以朱厚照对此也是毫不心慈手软,关键点上就祭出“家法”,晓以利害。
还是他那位启蒙老师刘瑾,纵然是权倾朝野,但在老大朱厚照那里就是一个随时可以家法伺候的马仔。正德五年,对刘瑾了如指掌的八虎之一的太监张永当面向武宗举报了“大老虎”刘瑾。
第二天,老大亲自出马,当数百万两金银、伪玺、玉带等出现在朱厚照面前时,朱厚照大怒:“奴果反。”“立地皇帝”刘瑾立即就被“坐皇帝”下诏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刘瑾亲属15人及张文冕、石文义也成了刀下鬼,跟他有关联的大学士焦芳、翰林院编修刘仁、侍读焦黄中、户部尚书刘玑、兵部侍郎刘震等一夜之间变成了平头百姓。
还是正德五年,刘瑾死之前,安化王朱寘鐇诱杀地方官员,焚烧官府,释放囚徒,未报老大批准擅封官职,以讨伐刘瑾为名起草檄文叛乱。
要说这安化王压根起步了大浪,再说没扑腾几天也就熄火了,同是朱家子孙可杀可囚。但此风不杀不可,朱厚照还是在次年要了他的命,“二月丙申,寘鐇伏诛”。
自己人窝里斗,江湖一大忌,朱大爷遇着了两回,这回阵仗更大。正德十四年,宁王朱宸濠直指老大荒淫无道,集号称十万之众又反。还没等武宗御驾亲征,王守仁已将宸濠与其世子、郡王等擒拿。
当然没有好果子吃,已经走在半道上的朱厚照身着戎服,将其押至南京。次年十二月,朱宸濠在通州被处死,宁王的地盘也一并拿走了。
江湖老大就得有杀气有霸气,不然别说自己开心玩,就是江湖地位也是朝不保夕。所以,朱厚照明白,犯家法绝不姑息,他更明白,对待夺地盘的外来之敌必须更有尿性,更像个男人,这才能充分展现老大的魅力和权威。
“九年八月小王子入宁武关,掠忻州、定襄、宁化;十一年秋七月,小王子犯蓟州白羊口;十二年冬十月,小王子犯阳和,掠应州。”
这蒙古鞑靼部落小王子实在是太可恶了,恨不得年年来犯,完全没把朱厚照这个江湖老大放在眼里,必须给点颜色他看看,让他知道大爷的厉害。
“如阳和,自称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帝)亲督诸军御之,战五日,寇引去。”
看看,这爷们的确有点老大的风范。他不仅亲自披挂上阵,还自封“威武大将军”,与普通士兵同餐共宿,一起冲锋陷阵手刃顽敌,灭了鞑靼威风,鼓舞了明军士气,老大形象顿然高大起来。
远离江湖,或许这厮还是个好皇帝
打小在染缸里泡大的孩子,还是被历史推上了皇帝的宝座。无可否认朱厚照不是一个好皇帝,甚至不是一个好人。他不懂治国之策、为君之道,心中更多的是花花世界、江湖规矩,他能做的就是如何用江湖法则来打理这大明江山。
江湖也是一个小世界、小国度,所以尽管明武宗性情放荡、行为无拘,但他聪明,知道利用好江湖老大的地位,开心地玩、放纵地玩,还懂得确保老大绝对的权威,懂得维护江湖秩序和生态。这也就很好地解答了为什么一个混混皇帝如此疯狂地玩,江湖依然还在,大明王朝依然活着。
当然,江湖不是社会,腥风血雨是江湖常态,长治久安是社会之根。如果朱厚照能够远离江湖,忠于职守的话,凭着他的聪明劲,凭着他对皇权的控制能力,还有那一帮可用的贤臣,应该是一位不错的君王。
正所谓“假使承孝宗之遗泽,制节谨度,有中主之操,则国泰而名完,岂至重后人之訾议哉!”
我们甚至可以想象回归正道的朱厚照完全可以跟父亲一起联手打造出一个“弘(治)(正)德之治”甚至“弘德盛世”。
可惜历史已经写就,他毕竟还是那个江湖皇帝、玩乐天子,大明江山在他的折腾中,一步步走上悬崖。“犹幸用人之柄躬自操持,而秉钧诸臣补苴匡救,是以朝纲紊乱,而不底于危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