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剑拔弩张
“沛公，我们现在已经拥有了关中。这里土地肥沃，自然资源多，而且地势险要，实在是一个用来称王的最好地方。按照我们之前和其他首领的约定，沛公您已经是关中的王了。
但军队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项羽他们肯定不会遵守约定，毕竟谁都想要关中。我还听说秦国原来有一个叫章邯的将军已经投降项羽，被封为雍王，计划帮助项羽统治关中。
项羽他们兵马强壮，粮草充裕，如果我们不能先下手的话，不仅仅是关中，沛公之后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用最精锐的部队去把守函谷关，挡住他们一段时间。
我们在那个时候把关中所有的壮丁都征集起来，组建成一支军队，沛公亲自统帅，用最快的速度打败章邯，然后再集中兵力击败项羽，迫使他们同意沛公做关中王。”
刘邦看着深夜忽然闯入营帐的一个男人，两人之前从未见过，但刘邦却不敢怠慢，连忙请他坐下，自己则在地图上标出关中，函谷关与霸上的位置。
“你的计划很冒险啊！你要明白，项羽他们至少有四十万人，我们最多也只有十五万，如果我们不能打败他们，就只可能因为激怒他们被屠杀！”
刘邦在脑中不断想象可能发生的场景，但军队人数上的劣势在短期内根本无法弥补。
计划的确上佳，但刘邦却不确定是否应该听从。
“难道沛公想把关中让出去？这可是秦国最富饶的地方了，再没有一块地方比这里更好！如果项羽得到关中，他只可能越来越强，到那个时候，沛公你就不可能得到这个天下了！”
刘邦沉默良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抉择——
是放弃关中，坐看项羽得到天下？
还是冒险据守函谷关，两路夹击，迫使项羽放弃关中？
“如果我们不试一试，项羽就会拥有整个天下！到了那个时候，沛公您就不可能再有重来的机会了。”
刘邦依旧沉默不语，仔细看着地图上三个城市之间的距离，皱起的眉头逐渐松开。
“如果我让张良和樊哙领精兵十万据守函谷关，我带着其他人用最快速度击败章邯，的确有机会和函谷关的军队汇合。到了那个时候，项羽就算想要强攻，也得好好思考会有多少损失。”
刘邦收起地图，容光焕发，仿佛胜利已经近在眼前。
男人扬起一抹笑容，站起向刘邦鞠躬行礼，在沛公正得意洋洋，兴奋不已时悄悄离开营帐。
夜已深，人已寐。
士兵们蜷缩在营帐中，紧抱兵器，随时准备战斗。
男人自如地穿梭于营地，将每一处角落铭记于心后隐没于夜色，再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
“欧阳寒，你确定刘邦真听了你的话，准备在函谷关用兵据守？”
当欧阳寒风尘仆仆，日夜兼程地回到项羽身边时，西楚霸王的双眼中满是怀疑，对计划能够顺利实施感到不可思议。
“楚王殿下，我很确定刘邦已经相信了我说的话，他也已经准备按照我的计划用兵。如果楚王殿下不愿意相信我，那我也没什么话说。”
欧阳寒向项羽作揖行礼，西楚霸王却还是没有放松紧皱的眉头，只是微微点头。
“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但刘邦是我很多年的战友和敌人了，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他应该不太会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可他却相信了你的，这实在太奇怪了。”
项羽逐渐松开眉头，长舒一口气，对欧阳寒致以歉意的微笑。
“‘兵不厌诈’——刘邦毕竟一直想要打败大王，所以愿意听下属的建议，如果听到可行的计划，自然就愿意接受了。我这一次悄悄溜进他们的军营，装作士兵，给刘邦提了这么一个建议。
刘邦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又看我是他的兵，自然就愿意相信我了。如果大王觉得刘邦可能是在将计就计的话，那我们大可以留一条后路，计划一下该怎么撤退，怎么逃走。”
欧阳寒的话令项羽勃然大怒，狠狠扔下酒杯，佳酿洒落一地。
“你觉得我项羽会输给刘邦？他一个小小刘邦不过只是运气好了一点，比我们先进了关中而已，就觉得自己能当关中的王了？笑话！
我项羽再怎么说也有四五十万大军，粮草丰裕，兵强马壮，还怕他一个刘邦！要我留后路？我当年要是留后路，就不可能成为现在的项羽！”
欧阳寒凝视着碎在脚边的酒杯，无奈一笑，向西楚霸王鞠躬行礼，表达歉意。但项羽的怒气却没有消去，嘴里一直喊着模糊不清，难以辨别的话语。
“大王，虽然我们的确很强大，但我们还是要准备好一条退路，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我们也好尽量减少损失。这是部下对您的忠告，如果您不愿意接受，那我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了。”
欧阳寒再次向项羽鞠躬致意，并没有等待西楚霸王的任何回复便径直离开营帐。项羽见后大怒，但欧阳寒有功在先，他并没有任何理由惩罚部下。
“要我项羽留后路？我项羽可能会被刘邦打败？真是笑话！一个小小刘邦，手下不过十几万人，还有可能打败我？就算是老天爷站在他那边，我项羽也肯定不会输！”
怒气冲天的项羽看着被掀翻一地，碎裂成渣的各式各样物件，于是招手命令守卫进来，清理干净整座营帐。
......
“沛公，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计划。我们现在最多最多只有二十万兵力，分十万给你，我和樊哙就只有十万兵力守卫函谷关。
函谷关虽然易守难攻，但项羽他们足足有四十万兵力！项羽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他真的选择四十万大军猛攻函谷关，我和樊哙就算是有三头六臂都挡不了。
而且章邯也是一员猛将，很有经验，除非是奇袭，否则根本不可能短时间结束战斗。就算你在三天之内打败章邯，还要一天才能到函谷关。
这一去一来最快也要四天——十万人挡四十万人至少四天，就算我们只守不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沛公，这个计划很冒险，我不建议你去做，但也不阻止你去做。”
在刘邦和盘托出所有计划后，张良轻轻摇头，露出不满而微妙的苦笑，仿佛在思索着一个更好，更完美的计划。
“可是除了这么做，我们还能怎么办？项羽他们肯定会来，我们如果想要打败他们，得到关中，就必须要出险招。如果我们能够做到，那么整个天下都可能会是我们的！”
刘邦激动的话语并没有得到张良的任何赞许，军师反而苦笑一声，收回地图，递给刘邦。
“关中得到了，终究也还是要还回去的。毕竟我们现在不仅仅有项羽这么一个对手，还有其他首领呢！如果他们和项羽联手，我们就算有一百万军队也不够用的。
在我们没有找到最好的机会前，只能先忍一忍，关中对现在的我们没有任何用处，反而是一个累赘。所以无论如何，我还是觉得咱们需要先放弃关中。
项羽来了之后，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咱们把关中，传国玉玺还有秦二世都给他们，换来我们得到一大块封地，离项羽越远越好。而且让他签署约定：十年内不能用任何理由进攻我们。
项羽想要的其实就那么多，我们并不在他眼里，所以只要我们把他最想要的东西都给他，项羽不可能对我们做什么，而我们就用争取来的时间慢慢发展。
沛公，这才是我们最需要做的事！以攻代守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太奢侈了，等我们有了一百万个士兵，那个时候你想怎么做，我都不会反对。”
张良凝视着刘邦，坚毅果断的目光令沛公无奈一笑，接过地图后轻轻点头，反复权衡后选择相信自己的左膀右臂。
“如果我们想要打败项羽，真的要等那么久吗？你可以等，樊哙可以等，全军将士也都可以等，但是我等不了，我还想见到我一统天下呢！”
刘邦抚摸着风吹日晒，常年征战之后滋生的缕缕皱纹，无奈一叹。张良见后，沉默良久，原本放松的双手忽然攥紧。
“有，但很难办。如果我们想用最快的速度打败项羽，就必须要趁他最骄傲，最不设防的时候。这么一来，那个人的计划就可以用了，但要改一改——
沛公，你带五万士兵去阻击章邯，但不要打败他们，只要阻挡一下就好，然后假装被打败，马上朝函谷关跑。
我会和樊哙征集一批壮丁，和剩下的士兵一起守卫函谷关，但还是一样——我们会假装被打败，让项羽得到关中。
为了不全军覆没，我们会选择送美女和珍宝过去，让项羽他们与我们签订和约。
然后我们撤军离开关中，但我们不会走远，会分批驻扎在关中附近。
那个时候，项羽赢了我们，得到了关中，肯定会非常得骄傲自满，加上我们每个月都送珍宝和美女过去，我相信他肯定会沉迷酒色，无论是谁的话都不肯听。
在那之前，我们明面上俯首称臣，项羽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但暗地里我们招兵买马，等到合适的时候，就马上发兵进攻，让项羽措手不及。
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用最短的时间干掉项羽，但估计也要花个两三年——这还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但我感觉也不会有太多意外，毕竟项羽没有我想得那么聪明。”
张良看着刘邦，紧攥的双手终于松开。沛公于是重新铺好地图，凝视画上符号的三处，思虑良久后轻轻点头，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改编自《资治通鉴· 汉纪· 汉纪一》，《史记·十二本纪·高祖本纪》，《汉书· 纪· 高帝纪上》与《史记·十二本纪·项羽本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