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有人说,疫情让中国电影业倒退30年。我心想,还有这等好事。”
一个好段子需要具备的条件,上面这条,全有了:
言简意赅、聚焦当下、以及打破某种刻板逻辑。
可这小小段子背后的情感力量,终究令人既好奇,又神往:
当我们在白日梦似的期待、中国电影业倒退30年时,我们到底在期待什么?
是留名影史的作品?是;
是魅力四射的演员?是;
是才华横溢的导演?是;
是百花齐放的环境?是。
可这就是全部了吗?那时一定有某种情绪,某种氛围,是我们现在没有的、缺失的,及至最终,怀念的。
不偏不倚,当我们从2020回到30年前,仔细回看1990的诸多细节,答案似乎也清楚了:
那时的中国电影,一切都是新的。
1.
新王
1990年的“新王登基”,本是出乎多数香港人意料的。
从这年2月开始到年底,这个名叫周星驰的演员,每个月都有一部主演的新片公映。
1年,11部电影+1部电视剧,不同的导演,不同的演员,不同的类型。
相同的是,每一部新片,观众都争相买票,入场观看。
对这张脸,所有人不厌其烦。
直到9月19日,公映满33天的《赌圣》,票房定格在4132万港币上。
香港的报章杂志,终于坐不住了,开始对所谓“周星驰现象”大加分析。
热潮还在继续,到次年2月初,公映近两个月的《赌侠》,票房也悄然滑过4000万。
在这之前,香港电影还从未有过破4000万的作品,直到90年——一年之内,两破纪录。
几乎所有影评人都在问一句:
为什么是周星驰?
有人说,是“九七情结”让焦虑不安的港人尤其热衷喜剧,于是顺理成章地选择了周星驰;
有人说,是周星驰那档《430穿梭机》电视节目陪伴多年的一代人终于长大,20多岁的年轻人,从来都是电影市场的消费主力。
91年初,正在继续向上的周星驰自己说:
我乱说,观众就是喜欢你啊,怎样?没得解释。不过,我觉得这个原因不是那么实在,或者有什么理由,但我认为自己很看重‘新’这个字,就是有没有新意。
呀,我觉得观众是喜欢新的东西,同一个笑话,再好笑也好,听过十次,你还会不会笑啊?你看,新意是多么重要,尤其是喜剧里面,我很希望不要重复以前的东西,有人做过,我希望有新的突破,新的桥段。
我能力范围有限,我只是一个演员,就是在我能力范围所能做的,提供一些新的东西,大家研究一下,就是,我注重‘新意’两个字。
那么周星驰身上的新,又是什么?
很多人迅速回答:无厘头啊。
比如下面这样的对白:
——喝什么?
——你有什么?
——我们什么都有?
——五加皮、双蒸、二十四味凉茶、豆浆混合,加一个龟蛋,搅拌均匀,再加一瓶墨汁,有没有啊?
——有。
——全场一人一杯我请客。(悄悄)我自己要一杯柳橙汁。
——我有办法知道他的下落,不知你相不相信我。
——我知我知,是天眼通。
——错,(语调升高)是天~眼~通!
影评人舒琪当年的理解是:
所谓“无厘头”,对我而言是一个ridiculous的方法而已。
整个过程,我们不去要求任何逻辑,传统价值观不再存在,是一种玩世不恭、近乎荒谬的态度。
现场性即兴性是存在的,一如周星驰的演出,向老一辈的同行说:走开!
可周星驰自己又说,我拍戏,从来没有什么即兴表演。
一切看似现场灵感的细节,从摔倒的姿势,到对话结束前的语气词,都要提前排练、精准设计。
放在一周拍出一部电影的速食香港,这或许就是“新王登基”的原因。
周星驰的无厘头,从来不是如《东成西就》那样彻底癫狂的不管不顾——比起来,那才是不可复制的偶然为之。
他的电影,大多还是标准的三段式故事,唯有在小细节处,几句对白、几个动作,看似荒谬绝伦,却好感抖升,又不影响核心叙事。
即便5年后,《大话西游》从头到脚地无厘头了一把,但内核依旧传统,甚至,还破天荒的动人。
可舒琪那句“前辈走开”,还是说对了。
新王到来,总要搭配着“旧王退位”,一切才显得名正言顺。
90年8月24日——就在《赌圣》公映一周后——许氏三兄弟的喜剧《新半斤八两》公映。
2634万港币的票房,排在年度第三。
这部自我致敬的喜剧,是统领70、80年代喜剧之王许冠文,主导的作品最后一次进入年度票房前十。
于是,新旧之王统治了票房前三——交接的意味,很浓了。
好在,宗师退场,总还是体体面面的。
《新半斤八两》,还是许冠文拿手的“市民喜剧”,极度自觉,又极尽算计,极致讽刺,主题贴合时代,知性且进取。
可终究,沉稳老辣的旧王,在后来者疾风骤雨的“新意”面前,还是拱手让权。
第二年,在为华东水灾筹集善款的群星之作《豪门夜宴》中,临近结尾,餐桌上,29岁的周星驰和43岁的许冠文同时夹起一个鸡头,于是有了下面的对话:
许:这么巧,你也喜欢吃鸡屁股。
周:我不吃鸡屁股的。
许:那你干嘛夹着我的鸡屁股?
周:这是鸡头好吗,老友。
许:这是鸡头?那头发呢?
周:(指鸡冠)头顶上这不是头发是什么?你说是屁股那这些又是什么?
许:这是屁股,那当然这就是痔疮了。
周:(松筷子)那对不起了,你吃吧。
一旁的黄炳耀和张学友,呆呆地看着两位喜剧之王,做了一段看似即兴、又十足无厘头的对话。
我们似乎看到了旧王略显无赖的倔强,又看到了新王自信满满的气量。
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
《赌圣》中,展露了一手特异功能的左颂星,征服了街坊,第二天,吴君如扮演的芝女前来求助,开口就是一声:
星爷!
最终,权杖交接,新王志得意满,朝着肉眼可见的巅峰,大步迈进。
2.
新武侠
1990年,同样的新旧交替,也发生在中国观众最熟悉的武侠世界。
对比那边厢,喜剧之王的体面与和气,“新武侠”的诞生,竟带着些许惨烈。
1988年初,徐克作为迷弟,力邀武侠电影开山宗师胡金铨复出,拍摄金庸小说《笑傲江湖》。
五年未拍戏的胡金铨很是感激,筹拍阶段,事事亲力亲为。
可惜导演身体欠恙,且对于一晚上就写出三十几场戏、连轴转不歇工的香港速度,很是不适。
同时,新旧之间的创作分歧,亦在所难免。
文人气的胡金铨,遇上江湖气的徐克,本以为是天雷勾地火,没想却成了正正得负。
据传,对胡金铨的剧本,徐克连改14版仍不满意,直至最终,不欢而散。
后来,徐克找来程小东和李惠民进行补拍,为了赶工,分七组用替身,不分昼夜地赶进度。
电影在90年4月5日,顺利公映。
徐克坚持在导演栏署上胡金铨的名字,虽然成片中属于胡的素材,只剩区区十几个镜头。
电影如今回看,四不像的矛盾感尤甚,当年1605万的票房也亏本无疑。
但“新武侠电影开山之作”的名号,依旧硬气响亮。
所谓成王败寇,独断专权的徐克,以略显惨烈的方式,从前辈手中接过这杆武侠大旗。
《笑傲江湖》的新派武侠,新在动作设计和影像气质。
荡剑式、破剑式的独孤九剑,极致潇洒,视觉酷炫,又足够贴合原著,可谓完美诠释赏心悦目。
这其中,谱唱《笑傲江湖》,才是真正的彪炳影史。
黄霑在《爱恨徐克》里写:
“徐克是个很有创意的人,但他真的日日新。以今天的我打到昨日的我,又以明日的我打到今日的我。”
但他又感激“暴君”徐克:
“我必须要讲,自己是很多谢徐克的,我最好最流行的作品,几乎都是和他吵闹,给他迫,给他蹂躏才跑出来的。”
这首《沧海一声笑》,在电影前后五次唱起,每一次,都是对意境的再升华。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曲洋刘正风自燃于海阔天空,在歌声中灰飞烟灭;
林家染坊,令狐冲剑拔弩张之中弹琴歌唱,江湖豪情,畅快淋漓。
这是来自后浪的神来之笔,也是拍掉前浪的重重一击。
以致于,几个月后的《赌侠》,王晶立刻给周星驰设计一场戏,将这首歌拿来恶搞。
有人说,“沧海一声笑”五个字,足以代表所有武侠电影的总和。
沧海一声笑,或许是只属于香港的豪气干云。
而同一年,属于内地的武侠电影,正在酝酿。
粗粝、浑厚、狂放、写意。
次年5月,何平这部《双旗镇刀客》公映。这是一部几乎没有武打场面的武侠电影,形式感和批判性并驾齐驱。
“手起刀落,血光冲天。”
可这两大开山,后续影响却大相径庭。
徐克的浪漫豪情,才刚刚开始,而内地武侠再迎高峰,却要等到10年之后的张艺谋了。
3.
新文艺范儿
1990年12月14日晚上9点30分,《阿飞正传》在香港大专会堂首映。
幕后的台湾老板邓光荣,心虚着上台:
本片现在仍然只有七本菲林到了大专会堂,第八、九本都在冲印中。等下要是电影中断了,我恐怕只得请在场的主角们上来歌舞娱宾。
当然,这也证明了我们这部电影的制作是多么严谨,力求尽善尽美。
12月26日,投资4000多万的《阿飞正传》草草下映,共收票房900万。同一时间,放映《赌侠》的影厅,一票难求。
“蚀晒大本”,邓光荣急火攻心,被送进医院打点滴。出院后,自己的影之杰公司宣布倒闭,不再趟电影的浑水。
次年4月21日,第10届香港电影金像奖,《阿飞正传》拿到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摄影和最佳美术指导五项大奖。
导演王家卫上台领奖,瘦瘦高高的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多谢邓光荣先生,所有为《阿飞正传》付出过努力的人,多谢。”
一边是“拖稿大王”、“票房毒药”,一边是“电影天才”、“得奖专业户”。
这就是王家卫带给香港电影的新文艺范儿,也是独属于他个人的文艺范儿。
可也在这一年,先于王家卫的“旧文艺范儿”,同样迎来丰收。
许鞍华的《客途秋恨》,严浩的《滚滚红尘》。
后者在次年金马奖上大出风头,拿到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女主角(林青霞)、最佳女配角(张曼玉)等八项大奖。
这一年年,新与旧,没有取而代之,集体大放异彩。
许鞍华与严浩代表的香港新浪潮一代,热衷宏大叙事,国仇家恨,融在爱情与亲情中,娓娓道来地讲一段悲凉往事。
《客途秋恨》
孤军奋战的王家卫,却固执地走往另一个方向。
他的电影,从来无意于讲一个曲折精彩的故事,他不关心娱乐,只在意表达。
拍《阿飞正传》,王家卫没有剧本,不画分镜,开拍前跟三大主演刘德华、张国荣、梁朝伟聊故事,每个人听到的版本都不一样。
电影拍完公映,片场守了几个月的梁朝伟发现自己被剪得只剩片尾的两分多钟(却也成了影片的华彩段落);
刘德华戏份从原定的主角变成配角,只因王家卫太喜欢片场张国荣的表演,临时拍板从客串加戏成主角。
而原以为这是一部枪战爱情题材商业大片的老板邓光荣,在次年金像奖的庆功宴上,笑容勉强。
后来的许鞍华和严浩,仍然陆续有佳作问世。
后来的王家卫,索性自己开公司,92年与刘镇伟成立泽东影业。他从未改变自己,依然是“拖稿大王”、“票房毒药”,依然是“电影天才”、“得奖专业户”。
好在,上天对固执的天才,和勤奋的匠人,同等宽容。
30年后,许鞍华与王家卫,依然是香港电影最大的两块“遮羞布”。
而对某些人,《阿飞正传》公映30年,却还有着别样的意义。
1960—1990—2020,这是时间的魅力,也是电影的魅力。
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号下午三点之前的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分钟的朋友,这是事实,你改变不了,因为已经过去了。
4.
新演员
有人说,张曼玉对表演开窍,是在王家卫1988年的处女作《旺角卡门》。
1984年初出茅庐的《缘份》,1985年随成龙《警察故事》走红,到1987年与周润发合演《精装追女仔》,她一直诠释了何为标准的“花瓶”。
《旺角卡门》中的张曼玉,还是稚嫩的花瓶模样,面对导演即兴拍片的方式,也颇为没底。
但就在每日担心“我的角色到底是怎样的”提心吊胆中,她似乎学会了成为好演员的第一步:
收放自如。
结尾那场离别戏,如今回看,就是对上面四个字的精准诠释。
88和89两年,张曼玉每年都有超过10部新片公映。《不脱袜的人》和《人在纽约》分别让她拿到金像影后和金马影后,26岁成为双金影后。
到90年,她放慢了拍片的速度,正式蜕变为一位“新演员”。
《阿飞正传》《客途秋恨》《滚滚红尘》《爱在别乡的季节》《三人新世界》。
她是娇娇怯怯、内敛玲珑的苏丽珍;是试图与母亲和解的晓恩;是一出现就点亮整部电影的闺蜜月凤;是偷渡海外生活艰辛的李红。
……
《爱在别乡的季节》
对张曼玉,1990年,是厚积薄发中的前者。
这些角色给她带来一个金马女配,和两个金像奖女主女配提名,更重要的,让她真正磨炼成了一位技艺纯熟的演员。
91年《阮玲玉》《双城故事》,92年《新龙门客栈》,93年《青蛇》,再到96年《甜蜜蜜》,2000年《花样年华》。
一个好演员,一个从花瓶蜕变而来的“新演员”,就该是张曼玉这样。
1993年,她在拿到第二个金像奖影后时,对台下说:
拿奖拿几次,就学会一些事情。比如事后都会有很多人说,不应该她拿,以前我会介意,但是现在我学会到,奖在我手里,你们讲什么,不关我事。
这是好演员的底气,也是“新演员”的霸气。
5.
新两岸
1985年5月27日,中英两国政府在北京互换《关于香港问题的联合声明的批准书》,时任中国外交部副部长周南和英国驻华大使伊文思,分别代表中英政府交换批准书,并在互换批准书的证书上签字。
这意味着,《中英联合声明》自当日起,宣告生效。
“九七情结”对港人的影响,在而后的十几年里,是深入骨髓的。
但在1990年,对“九七情结”的表现,终于在主流电影中开始变得立体起来。
《表姐,你好嘢!》
嘲讽大陆,几乎是那个时代香港电影的标配动作。
土气、穷酸、无知、不讲文明,大抵如此。还有表姐、大圈仔这样的特别称呼。
比较极致无脑的呈现,比如周润发梅艳芳主演的《公子多情》。
1990年,《赌圣》中周星驰饰演的左颂星,就是从大陆来香港找三叔的穷小子。
这个大陆人形象,却也为后来的周星驰电影定下了某种基调:
他的角色,大都是有点小毛病、但内心良善的小人物。
到《表姐,你好嘢!》,这种陆港对比,被更鲜明地当做主题大书特书。
但这里,也没有对郑裕玲饰演的大陆公安,做一边倒式的挖苦和嘲讽。
她粗枝大叶,满嘴口号,却也胆大心细有担当,且不乏女性爱美的小心思。
最精妙的处理,是她最后解决危机的办法,那是典型的大陆思维,大陆观众看了,或许还会会心一笑。
而结尾国民党老战友搭救成功的安排,或许也有着超越历史的巧思。
梁家辉饰演的香港警察,算是承载了主创想法的那个角色。
他尊重父亲那辈人的信仰与坚持,也真诚接纳大陆人的差异。
“大陆人、香港人、香港人,我们都是Chinese。”
这台词放在现在,意义与价值,似乎更大了。
这部喜剧在90年拿到超2000万港币的票房,排在当年票房榜第七。
而90年的票房榜第五,很多人或许猜不到:
程小东导演,李碧华编剧,张艺谋、巩俐、于荣光主演的《古今大战秦俑情》。
虽然80年代大陆与香港就开始了合拍片的合作,但如此体量与规格的合拍片,这是第一次。
电影这个关于穿越的爱情故事,如今来看,或许有些“天雷滚滚”。
但某种程度上,这是一次空前绝后的创作。
超前的故事,超强的香港幕后班底,更华丽的大陆演员阵容……
这样的混搭与融合,因为只此一次,而更显珍贵。
更包容、更开放、更不分彼此。
30年前,一切都看起来朝着更好的方向迈进。
6.
「新新向荣」
1990年的中国电影,一切都是新的。
1990年,张国荣第一次拿到金像奖影帝(也是唯一一次),吴孟达第一次拿到金像奖男配(也是唯一一次)。
1990年,陈木胜导演处女作,拍出令人难忘的《天若有情》。
1990年,吴宇森拍出票房惨败的《喋血街头》,却成为他个人电影中最有史诗气质和个人表达的一部。
1990年,《倩女幽魂2》用最入木三分的政治隐喻,成就了徐克浪漫江湖之外,另一面极致的个人表达。
1990年,林正英改革了自己标志性的僵尸片,《鬼咬鬼》加了洪金宝,《僵尸警察》更是将驱魔和警匪两大类型合二为一。
1990年,谢飞导演、姜文主演的《本命年》拿到柏林银熊。
1990年,李雪健主演的《焦裕禄》是最早一批“感动中国”的电影。
1990年,冯小宁导演的《大气层消失》,则是大陆科幻电影的先驱,也是一代中国观众的童年回忆。
而这三部大陆电影,也从作者电影、主旋律电影和商业类型电影三个层面,给后来者做出了标杆式的创作。
1990年,小虎队和BEYOND正红得发紫。
吴奇隆、苏有朋和陈志朋主演电影《好小子之游侠儿》,票房位列台湾票房榜前十,这也是三人第一次、且唯一一次的电影合作。
黄家驹、叶世荣、黄家强和黄贯中参演了周润发、张艾嘉的电影《吉星拱照》,和黄百鸣的系列电影《开心鬼救开心鬼》。
这也是他们少有的集体电影演出。
《开心鬼救开心鬼》
1990年的中国电影,一切都是新的。
结语
当我们在怀念1990年的时候,我们到底在怀念什么?
30年后再回望,这一年,其实远比普遍认知要复杂得多。
1990年,既像是起飞前的蓄力:
台湾电影在一年后,迎来李安的《推手》和杨德昌的《牯岭街杀人事件》。
香港电影在两年后,达到真正意义上的巅峰。
票房前十星爷独占前五,第十名的《警察故事3》,票房3260万,放在1990年直接跃升前三甲。
大陆电影则在四年后,到达如今再难以企及的高峰。
张艺谋《活着》、陈凯歌《霸王别姬》、姜文《阳光灿烂的日子》。
1990年,又像是崩盘前的预兆:
所有表面的欣欣向荣和百花齐放,都缺乏工业体系的支撑,和成熟市场的保护。
跟风、粗制、审查、经济下行、青黄不接、创造力萎缩…
1995年之后,从大陆到香港再到台湾,中国电影,一蹶不振。
30年过去,我们怀念那个起飞之前、更是崩盘之前的1990,却也忍不住去想:
中国电影,你的未来,又会是哪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