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胜,外号李乌拉,吉林敦化人,东北军少尉排长。一起吃过猪肉炖粉条的那帮人的一员,死于第一次入缅作战。
他是军官,按理来说最不济也不会让人欺负吧。可是在收容所时他经常被上等兵迷龙欺负,甚至还被要嘛他们打。对他最多的描述便是:毫无表情,仿佛早已失掉了自己的灵魂。
是啊,从三七年全面抗战开始,丢掉了老家的20万东北军便奉命转战于各大战场,淞沪会战、徐州会战、太原会战、武汉会战……他们背着不抵抗的骂名,背着夺回东四省的渴望打了三年多,东北军越打越少,离东北越来越远,从东北一直撤到了西南的禅达。无休止的打仗、撤退、整编、再打、再撤、再整编,已经让李连胜失去了对胜利的渴望,他早已麻木,屈辱难以洗刷、东北战友也都尽数战死,他从来都对迷龙对他的施打不予还手,也许是对东北人的愧意吧。身为军人却无能为力,看着家乡沦丧,看着战友牺牲……
缅甸他的连队被日军伏击,他被击倒在河滩,奄奄一息,日军拿他当靶子练。他一直在叫:“我是李连胜!吉林人!那边的王八犊子!你们别猫着!给我一枪啊!你们有枪的!给我一枪,我是李连胜!跟你们一块儿来的!”
迷龙像碾碎一切的犀牛般冲向了日军的阵地,炮灰团的其他人也冲了上去,他们歼灭了这支日军。迷龙抱着李乌拉走过,受尽折磨的李乌拉已经完全寂静下来,连呻吟都不再,迷龙把他放在一个最安静的角落。
他用草叶为李乌拉垫高了头,用一双刚砸碎过几副骨架的手理清李乌拉湿透了的头发,他把他得到的那份食物全放在旁边,掰下很小的一块,放进李乌拉的嘴里,他甚至有耐心去帮对方的下牙床用些微的劲把饼干压碎,然后用适量到绝不会呛着一个垂死者的水帮李乌拉冲服。迷龙把肉干嚼成了丝塞进了李乌拉的嘴里,一个东北黑龙江人抱着一个东北吉林人湿透了的头颅,用他们真正道地的东北话在垂死者耳边絮语,迷龙用额头顶着李乌拉的额头,安静的照顾着这个垂死者。
李乌拉后来动了一下,失血太多其实已经让他看不见了,他用搭在迷龙肩上的手摸索着迷龙的额头,迷龙面无表情地走着,由着他背上的人做这种摸索,那只手从迷龙的额头摸过了鼻梁,然后掉了下来。迷龙全无表情地感受着一颗头颅垂落在他的肩上。
李乌拉在部队开拔十分钟后就死了,但迷龙一直背着他,他背着他的同乡一声不吭地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死东北佬儿迷龙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东北佬儿了。
他死了,我相信他走的很安详,死前他最后看到了他的老乡,摸到了他的老乡的脸,他不是孤单的。漂泊异乡的他们对老乡的那种感情是多么强烈啊!迷龙身边再也没有说东北话的人了……
也许他早就想死了,想他的战死的兄弟们,想他的老家了。他和迷龙就是那20东北军的缩影,他们把热血洒在了中国的各个战场,却换不回渴望的胜利,他们打了无数次的仗,坚守了无数个阵地,却离老家越来越远。直到部队里的东北人越来越少,直到那些曾是东北军番号的部队里再无一个东北人。
他们浴血奋战,
却胜利无望!
他们流血牺牲,
却国土沦丧!
既然回不了家,
那就以沙场为家吧!
军人当马革裹尸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