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之魔童降世》的火,不出意外再次挑起了那个话题——“国漫崛起”。而这个话题笔者在《白蛇:缘起》年初爆红时就谈过:“不出所料的‘国漫崛起’话题再次被提及。但笔者认为,国产动漫需要的不是一年一次伪高潮式的爆发和媒体市场的捧杀,而以内容-技术-制作为链条的常态化专业化的生产。只有持续产出成本合理、品质优异的影视作品,才是一个行业成熟的标志。”
这次笔者借《哪吒》说的,不再是内容或者市场,而是一种创作趋势的形成——重述。
“重述”在民间文学里的概念就是重新叙述。
在民间传说的范畴里,一个传说除了主体情节,往往因为讲述者、时代性、地域性等原因而产生大规模的异化,形成“重述”行为。比较有名的就是李锐蒋韵合著的小说《人间:重述白蛇传》,里面通过重述白蛇传说,来探讨人性中善恶。
《人间:重述白蛇传》书封
重述本质上是一种解构后的重构。是作者利用本有的传说元素来传达新的内核。和改编不大一样的是,重述更接近于影视里的“创编”,它不再拘泥于原有的情节,而是在保留的人物关系架构基础上,填入新情节。
美国电影学者布里恩汉德森曾说过,“重要的是讲述神话的年代,而不是神话所讲述的年代。”国漫的创作者们,经历了市场沉浮之后,在这个国漫看到希望的时代,开始叙述自己的故事。
想必大家依旧还记得四年前《大圣归来》破空而出时兴奋与激动。作为现代国漫崛起的里程碑式作品,大圣所承载的,是一种脱离桎梏后的归来。
自《西游记》成书以来,齐天大圣与唐僧的故事已经被演绎过很多版本,都没有脱离师徒情深的套路。但在《大圣归来》中,大圣与唐僧的人物关系被倒置重述,形成强烈戏剧冲突。脾气暴躁法力被封但傲娇的孙大圣、唠叨可爱萌感十足的小和尚,这样一对反差巨大却毫不违和的CP瞬间击中了网生一代的嗨点。
《大闹天宫》后,万氏兄弟在特殊的时期里离去,大圣寂寥,只能偶尔在儿童剧和烂片中客串。他不甘,他手上铐着仙锁无处发力,遇到妖魔无处还手。
奈何啊!多年的积蓄与憋闷,随江流儿之死化成那不能再压抑的怒火。
熔岩为甲、金箍再握。他要告诉这个时代,不要忘记、也不要放弃,这一棍劈开的,是下一个属于国漫的盛世!
《大圣归来》剧照
大圣继续西行,故事就随着烟雨飘到西子湖畔。
白蛇传说是中国民间四大传说之一,它最早成型于南宋,形成最初文字叙述是在明代的《警世恒言》,后来在一代代人的集体创作下,形成固定的情节。
《白蛇:缘起》通过前传的形式,重新演绎了许白二人的情感波折。同样通过拆解人物关系和重述,再现了一段虐恋。国漫不再是打打杀杀,也可以儿女情长。
这一世我自青城而来,烟雨借伞,委身于你不离不弃;你疑我怨我,我都不会离去,哪怕那水漫金山哪怕那雷峰作塔。因何?缘何?
前一世我白蛇修人,不幸失忆入凡尘。人妖殊途,你不离不弃。哪怕地崩山摧哪怕名门正派灭我于法阵之中。你以凡人之身护我,却身形俱灭,只留神魂。这份情,我只有来世还你。
这一次的重述,让情感偿还更显虐心。
《白蛇:缘起》剧照
有儿女情长,就有父母恩重,不服天命。
哪吒的人物原型本出自古籍《三教搜神大全》,后来被《封神演义》和《西游记》重新演绎。与其说这版《哪吒:魔童降世》改编自封神,倒不如说是对79版《哪吒闹海》的重述。
79版的哪吒因为特殊的历史原因,对父权下的压迫流露出了一种近似决绝而极端的态度,也是中国动画中少有的悲剧结局。
而在30年之后,《哪吒之魔童降世》重新构建了李靖和哪吒父子、敖丙和哪吒的人物关系。李靖不再是那个古板刻薄的陈塘关总兵,而是那个愿意用符咒换吾儿性命的老爸;而那个颐指气使骄横跋扈的龙三太子敖丙,也成为了一个为了家族使命与宿命抗争的苦命人。
天地间唯命数不可改。本是灵珠子转世的哪吒,阴错阳差拿到了魔丸的剧本,本该封神却成为了妖魔的化身。
世间的偏见就像是一座大山,任凭你如何努力也无法摆脱。
故事的开头已然写好,但是结尾,我要自己写!我无法决定我的出身,但是我可以决定自己成为什么人。这就是改命。
虽然这样的鸡汤说起来俗气。但依旧得承认,这符合某种现实逻辑。甚至,是某些阶层“改命”的唯一路径。
《哪吒》剧照
对于民间文学而言,传说本来就是一代代百姓不停演绎而来。它脱胎自史书典籍或杂俎文汇,没有权威的版本,只有大致的情节与人物,但正是这样广阔的创作空间,才会让这些故事保有千百年的活力。
重述不是新鲜的方法,各个时代都有自己对故事的诠释。但在今日今时的国漫市场化运作中,它慢慢形成一种创作趋势,并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几年前笔者就曾预言,神话/传说将会在国漫技术成熟后成为题材富矿,如今出现的作品也印证了这点。
借古述今,每个时代都需要自己的叙事方式,《哪吒》继《大圣》后做到了叙述范式的重建,也相信彩蛋中那一闪而过的“姜子牙”在一年后,能够再次惊艳银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