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腊月二十五,刘双喜就在门前贴了张红纸,写清楚生意就做到二十八最后一天,之后就要等过了年初八再开业,那些还没买到糖的都在门前排起了长队,生怕再不买人家就不卖了。
刘双喜和刘四喜这些日子轮换着在屋子里不停地熬糖,从早到晚八口大锅不间断地熬,熬出的糖也堪堪够卖,有时还会断了货。
即使是两条胳膊累的要断掉似的,可眼看那钱跟小山一样堆起来,刘双喜和刘四喜都是痛并快乐着。
腊月二十八这天,今年最后一天做生意,可以想像买糖的人会很多。趁早起还没什么人过来,刘双喜和刘四喜就开始熬上糖了。
刘四喜再一次嚷嚷,“刘双喜,咱们俩赚了这么多钱,回头买个大房子住吧?我不想一直住在熬糖的屋子里,睡觉时被子上都是一股子糖焦味。”
刘双喜点头,“行啊,我也觉得镇子上太小了,等过了年买糖的人都不多,要不就搬到县城去,刚好我听说县城的书香学堂开春要招学子,你都十岁了,也该念念书了。”
刘四喜一听念书,整张脸都苦哈哈的,“刘双喜,念书有啥用?我觉得咱们这么赚钱挺好的。”
刘双喜笑得一脸猥琐,“你没听过那句: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念了书就能娶上漂亮媳妇了。”
刘四喜摇头,“我才不上你的当,等有钱了我就打个黄金做的屋子咋的?到时再娶几个漂亮媳妇,可不比整天对着书本做梦好吧?”
刘双喜伸手点着刘四喜的额头,“你这点出息吧,也不想想等将来生意做大了,你只管在家里收钱,到时看不看得懂账?”
刘四喜不以为然地道:“我可以请账房先生,就像刘府的秦先生,管账就是一把好手。”
“管账是好手,做假账怕也是一把好手吧?”刘双喜撇了撇嘴,“就你这脑子,还不多读点书,就等着被人糊弄吧!”
刘四喜眨眨眼,“你是说秦先生做假账?”
刘双喜得意地笑道:“不然呢?我曾亲眼看到他进了镇北头那个大宅子,没准那宅子就是他买的。你想一个账房先生的月俸能买得起多大的宅子?”
刘四喜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你是说那个叫怡园的大宅子?”
刘双喜点头,“就是啊,神神秘秘的,镇上人都在猜那座宅子是谁家修的,我看那宅子虽不如刘府大,可也够气派了,修那样一座宅子,没个几千两可下不来。
刘四喜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茫然,“刘双喜,我觉得咱们爹死的有蹊跷啊。”
“呃?怎么想到这上了?”
刘四喜许久未语,最后咬着牙道:“有几回我看到大夫人也进了怡园,还神神秘秘的,你说她会不会跟秦账房在怡园里幽会?”
“啊?还有这事?”刘双喜这回真是傻眼了,若真像刘四喜说的那样,刘财主的死还真有古怪,不然正值壮年的刘财主为何会突然就得了怪病死了?从前刘财主的身子一向硬朗,连感冒发烧的时候都少,更别说病一次就一命呜呼了,还没看出得的是啥病。
刘四喜点头后就沉默了,刘双喜也不知说什么好,屋子里静的只剩下大锅里熬的麦芽糖发出的‘噗噗’声。
刘双喜以为刘四喜因刘财主的死伤感,过了许久,刘四喜突然握紧拳头对刘双喜道:“刘双喜,我决定了,开春就去读书。”
刘双喜讶异,“怎么就想通了?”
刘四喜‘哼’的一声,“不然呢?请个账房先生回来,等着他骗我的钱,睡我的媳妇,害我的命,再打我的娃?我像那么蠢的人吗?”
刘双喜暗笑,可不管怎样,刘四喜愿意去读书最好,在刘双喜看来,孩子都是祖国未来的花朵,不管有钱没钱,书都是要读的,不然将来就只能做睁眼瞎了。
外面买糖的人多,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郑三娘也会过来帮忙,她那大嗓门一喊,排队买糖的秩序似乎都要好上一些。
刘双喜就每天留郑三娘在家里吃早饭和午饭,几顿饭就把郑三娘吃服帖了,干脆连自家的米铺子都不管,交给雇的小工坐镇,她就在双喜甜食门前帮着卖糖。
刘双喜和刘四喜没提让郑三娘进屋坐坐,知道姐弟俩做糖的秘密就在屋子里,郑三娘也没提要进屋坐坐,实在冷了就回自家米铺子里取取暖,暖和了再来帮着卖糖,每天两顿饭,吃的郑三娘干瘦的身板都开始长肉了,年前为显腰条新做的衣服都穿不下了。为了过年能穿上新衣,郑三娘不得不又掏银子重做了两身。
眼看要到中午了,到了饭点,买糖的人少了些,刘双喜跟郑三娘说了一声,就去街上买菜。
大冬天的也没什么菜可买,走了一圈只买了一只鸡,刘双喜打算做个蜜汁炖鸡。
肉家里还冻着很多,早起时拿出来缓着了,中午就用来炖一锅白菜好了,热乎乎的还好吃。
拎着活鸡往回走,迎面看到刘府大小姐刘一妙带着丫鬟逛街,后面还跟着四个提东西的家丁,每人手里都大包小包地拎了不少,果然这才是大小姐逛街的正确打开方式。
想她刘双喜当初在刘府时,除了好吃好喝,什么时候这么尽情地买过东西?
因刘一妙性子柔弱,按着温柔小姐刁蛮丫鬟的设定,她那个叫绿莺的丫鬟可是实打实的小辣椒,就是刘老爷还在时,刘双喜也没少被这丫鬟羞臊,以至于一见着她就想绕道。
刘一妙也看到了刘双喜,先是一愣,又朝刘双喜笑笑,那笑不露齿又含羞再怯的笑容一直被梅西镇有女儿的人家视为典范。在梅西镇还流传着一句话:生女当如凌波仙,嫁人就嫁孝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