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调查三个女人
11月7日,专案组启动了重新调查成光第的程序,第一步先去市军管会社会部调阅缴获的日伪时期的特工档案。档案中记载,成光第是宪兵队便衣队第四组的副组长,第四组一共有十七名特务,其中四个日本人、三个朝鲜人、两个白俄,其余是中国人,组长是日本人杉山,副组长除了成光第还有一个日本人大井。侦查员抄录了第四组成员的名单后,又到市公安局档案室凋取了长春解放后那些应军管会之命前往登记的对象的名单,一对照,找出了尚在长春的六名汉奸特务。这六人中的两人已经不在人世,一个是病亡,一个在长春解放后三个月时被人民政府镇压了。其余四人中,三人已被逮捕,只有一个姓黄的老头儿因无重大罪行且曾营救过抗联地下人员而未受制裁,如今在城隍庙摆摊谋生。
侦查员先去找了黄老头儿,当年成光第在长春是否有情妇,黄老头儿不清楚,但是,他知道成光第经常去南关乐礼胡同的“私立博爱诊所”,不是去看病,而是跟诊所的一个姓潘的漂亮女护士调情,大家都知道成光第在追诊所的潘小姐。
在接着对另外三个在押原第四组特务的调查中,侦查员除了证实成光第跟护士潘小姐的不寻常接触外,还另外查到了被认为与成光第“肯定有那种关系”的两个女人:一个是在安达街柳叶胡同开烟纸杂货小店的于玲珑,另一个是家住二道区的家庭妇女颜小菁。
往下,就是分头调查那三个女人了。这时于克局长根据专案组的需要,下令调派武行地、老完颜、小蒋三人参加专案侦查。三个对象的调查情况如下一
侦查员倪紫平、小蒋、贾保仁负责调查潘姓护士。当年的“私立博爱诊所”早在苏军占领长春后一个月就关了门,主任(也就是投资人)是—个姓张的西医,听说已经回天津老家了,其在天津的住址、职业等一应情况没有人说得清楚。三人议了议,决定去市卫生局调阅日伪时期留下的档案。他们在档案中发现了“私立博爱诊所”于1945年3月向日伪“新京市”(伪“满洲国”时的长春市)卫生局填交的一张表格,上面有诊所医生、护士的姓名,里面果真有一个名叫潘美柳的护士,当时二十三岁,吉林市人,1942年毕业于“新京国立护士学校”。于是,又去市教育局查阅日伪档案,找到了潘美柳的照片和其在吉林市的家庭住址。为稳妥起见,倪紫平等三人拿着潘美柳的照片让黄老头儿及关押在看守所的那几个汉奸、特务辨认,他们一致确认潘美柳就是“私立博爱诊所”的那个护士小姐。
11月10日,侦查员倪紫平、贾保仁奉命前往吉林市调查潘美柳的下落,得知潘在1945年深秋从长春返回家乡吉林市后,在当地一家私人诊所找了一份护士差使,没多久就嫁给了—个商人。那么,现在潘美柳在哪里呢?她正在吉林市公安局的收容大队交代历史问题并接受教育。原来她在长春“私立博爱诊所”工作的那段时期,被国民党“军统”在长春的特工发展为“军统”外围人员,协助“军统”转送情报。这段历史,其实吉林这边没人知晓,但潘美柳看了军管会让有历史问题的人主动前往登记的布告后,就去向公安局登记。因为她并非“军统”正式特务,不过是帮着做点儿事,收些活动津贴,算不上什么严重问题,所以公安局并没有把她怎么样,但收容教育—段时间那是免不了的。
倪紫平、贾保仁在收容大队见到了潘美柳,了解下来得知,当时“私立博爱诊所”是“军统”在长春的一个情报中转点,诊所主任系负责人,成光第收集的情报就是通过诊所转送重庆“军统”总部的。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军统”就把长得比较漂亮的潘美柳作为灯泡,给成光第每月数次前来诊所送情报之举披上了一层“追求潘小姐”的伪装。其实,潘美柳跟成光第并无男女关系。
那么,苏军占领长春前夕,成光第是否往诊所转移过“黑荔枝”呢?潘美柳对此予以否认。据她说,当时由于担心苏军进城时与日军发生巷战伤及无辜,所以早在之前三天诊所就已经停止营业,全诊所八名医护人员带着贵重药品和医疗器械去郊区孙家屯躲避了,住在地主孙老财家,记得还给屯里的几个村民治过病,包括由主任主持的—个阑尾炎手术。他们一行是在苏军进城后第四天离开孙家屯的。倪紫平、贾保仁返回长春后,马不停蹄直奔孙家屯调查。孙老财已在之前的土改中被村民打死了,但其家人还在,还有邻居以及那几个当时接受过治疗的村民,这么些人众口一词,与潘美柳的说法相同。如此,就可以排除成光第将“黑荔枝”藏匿于诊所或者交给潘美柳的可能。
第二路对于玲珑的调查由侦查员王龙、老完颜负责。之前那几个在押的汉奸、特务提供的情况称,于玲珑是在安达街柳叶胡同开烟纸杂货店的,可是,当王龙、老完颜赶到柳叶胡同时,不但没有什么烟纸杂货店,连房屋也没有了,留下的是一片篮球场大小的空地——原来,去年解放军围困长春时,守城的国民党军队为准备打巷战,把巷子里的部分房子拆掉了。这种战时拆房属于真正意义上的强拆,不但没有商量的余地,也没有任何补偿。被拆的人家,有亲朋好友可以投奔过去暂时栖身的,就投奔了;没有地方可以投奔的,就只好露宿街头。那么,于玲珑去了哪里呢?侦查员经过一番打听,总算从胡同内未曾被强拆的邻居那里得知她去了火车站附近,不知通过什么法子弄到了一间门面房,仍在经营烟纸杂货。侦查员还顺便了解了于玲珑的其他情况,得知这个女人是长春当地人,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只是命运不济,嫁了个铁路上做事的职员,没多久丈夫就病死了,遗留下—个儿子,如今该有十一二岁了。至于成光第是否跟于玲珑相好,这个人家可就说不上来了,不是没有留心到,而是因为这个漂亮寡妇的相好实在太多了,经常进进出出的男人走马灯一样令人眼花缭乱。
于是,王龙、老完颜就去火车站那里查访,费了一番工夫,方才打听到于玲珑的下落:患有严重肺结核和晚期梅毒,现在医院苟延残喘。
侦查员在医院病房见到了于玲珑,果然已经病人膏肓气息奄奄,咳嗽连连,说不成一句完整话。王龙、老完颜向其说明来意后,她想了片刻,突然流下了眼泪。干吗流泪呢?原来,成光第确实是于玲珑曾经的情人,于始终认为她的梅毒和肺病都是成光第传染的,并且,成对她始乱终弃,早在日本投降前三四个月就已经跟其断绝了关系。成光第当时是日军宪兵队的便衣特务,别说于玲珑一个小小烟纸杂货店的女店主了,就是长春市里数一数二的百货公司老板也只有讨好他的份儿。
于玲珑这话是真是假呢?因为涉及“黑荔枝”的问题,所以必须查个明白。侦查员又跟她聊了几句,得知苏军占领长春前半个多月,她已经跟纸烟批发行一个叫沈大力的伙计同居了。于是就去找沈大力,那人目前在一家国有工厂当装卸工。了解下来,于玲珑所说的情况属实,那时她确实已跟成光第断绝了关系,而且,苏军占领长春前后的那些日子,沈大力失业在家,日夜和于玲珑守在小店里,如果成光第或者受成委托的其他人来找于玲珑的话,他不会不知晓。这样,也就排除了成光第把盗取的“黑荔枝”藏于于玲珑那里的可能。
第三路对颜小菁的调查,由侦查员关四海、武行地负责。颜小菁出身于长春郊区芝兰镇的一个小康家庭,是家里的独生女儿,初中毕业后到长春当了一名小学老师,二十岁时嫁给了一个名叫朱春风的伪“满洲国”警察。后来,朱春风被长春日军宪兵队抽调过去当了一名便衣特务,分在成光第手下。朱春风出生于科尔沁草原,十六岁才到的长春,因此不但精通蒙古话,而且对蒙古民族的生活习惯极为熟悉。日本人可能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将其从警察局调到宪兵队当便衣特务的,反正才过了半年,他就奉命前往外蒙古刺探情报去了,这一去再也没有消息。宪兵队倒还够意思,每月的薪饷一文不少照发,都是由成光第送上门去交给颜小菁。颜生性风骚,又有几分姿色,成光第一来二去就与其勾搭上了。后来,日军宪兵队停发了朱春风的薪饷,颜也辞去了学校的工作,日常开销概由成负担。苏军占领长春后,因成光第突然“失踪”(前往南京“军统”总部述职),颜小菁以为成已经被关东军灭口了,生活无以为继,只得又当起了小学老师,并且嫁给了丧偶的校长。关四海、武行地两人就是在她执教的那所小学里找到她的。
那么,成光第在其执掌仓库大权的那两天里,是否去见过颜小菁呢?颜小菁说去过,不过,两人不是在颜小菁家见的面,而是在医院:那几天,颜小菁的父亲患病在“新京市立医院”住院治疗,颜小菁日夜陪护在老爸病榻旁。这个隋况,成光第之前是知晓的,还曾去医院探望过颜父,这次是第二次了。然后就是那个关键问题了:成光第去医院时带了什么东西给颜小菁,颜说什么东西也没带,不过成光第当时给了她父亲十块银元——这在当时也算是一笔不菲的礼金了。
接着,侦查员又去找颜小菁的现任丈夫、小学校长庄亦业。庄与颜的前夫朱春风是邻居兼发小,之前也知道颜在生活作风方面不够检点:朱春风失踪后,庄亦业对颜小菁也十分照顾,常去颜家坐坐,因此跟隔三差五前往的成光第不但认识,而且还比较熟。颜小菁去医院陪护老爸时,把家门的钥匙给了庄一把,托其照料朱春风七十多岁卧病在床的老母亲。因此,庄亦业敢保证那几天里成光第并未去过颜小菁的住所:据学校和邻居反映,庄亦业一贯老实本分,而颜小菁在日本投降后就没再跟成光第有来往,没几个月就再婚嫁给庄亦业,再无其他桃色传闻。因此,侦查员认为这对儿夫妇的话应该是真实可信的。三路调查的结果,排除了潘美柳、于玲珑、颜小菁帮助成光第藏匿“黑荔枝”的叮能一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几起火灾的作案人所使用的“黑荔枝”的确是从日军宪兵队仓库中流出并藏匿于某处的,这条渠道只有成光第才能走通。可是,潘、于、颜三人均已被排除,还有什么人可以帮其藏匿“黑荔枝”呢?
这个问题,一直到案子侦破也没有查清:
六、第五场火灾
11月16日,“天火”系列案的第五起火灾发生了。
长春市南关区帽儿胡同有一户马姓人家,是回民、主人马兴隆在清真寺胡同开着一家清真馆子,妻子马紫菊原是天津“墨园班”的花旦。九年前,“墨园班”卷入津门梨园界的一场纷争,一败涂地,老板被人暗杀,戏班子就地解散。马紫菊和班里的四个结拜姐妹袁宝萍、易亚珍、史亦君、何仙瑛前往长春投奔亲戚俞鸿举,意欲自组戏班子。俞早年留日,专攻贸易,民国初年回国经商,十多年后跻身长春富商行列。1940年时,俞已是一个六旬老翁,在伪“满洲国”小朝廷里挂着一个“商业咨询参议”的虚衔,却因跟关东军有着很深的关系,是长春地面上一个颇为了得的主儿。俞鸿举混到这把年纪,阅历、见识自是非同常人,他听了马紫菊等人的想法后,说在乱世女孩儿吃梨园饭不好,你们几个还是干点儿其他活儿,找个可靠的男人嫁了,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吧。
老爷子介绍马紫菊几个到贸易公司、商行谋了份儿差使。不到两年,她们就都出嫁了,都是俞鸿举让人牵的线,嫁的全是有点儿成就的生意人,自然工作也不做了,在家当起了全职太太。
眼看到了马紫菊的三十岁生日。依着丈夫马兴隆的主意,是在其开的清真馆子里整几桌精细菜肴,请一班亲朋好友来庆贺。但马紫菊讨厌热闹,说都解放了,人民政府提倡勤俭节约,你—个资本家为老婆过生日这样铺张,小心你馆子里的伙计传开去,官府给你小鞋穿。马兴隆胆小,一下子就给吓住了,打消了念头,说那我就不管这事儿了,你自个儿弄吧,想怎么整就怎么整。
马紫菊把自己的寿庆“整”得倒也别出心裁。本着不铺张的宗旨,她就邀请了当初“墨园班”解散后一起来长春的袁宝萍、易亚珍、史亦君、何仙瑛四个姐妹,事先说定届时每人到场亲自烧一个最为拿手的菜肴,原料和作料都是自个儿备好了带来。
这天上午,四姐妹早早来到马家,向女主人报出了各自的拿手菜肴:红烧海参、冰糖鹿肘、酱爆鸡丁、麻辣鲤鱼。当下寒暄过后,茶也顾不上喝,就去厨房了。火,就是袁宝萍下厨烧最后一道菜——红烧海参——时着起来的。
马家宅第的格局跟第三起火灾现场依盛胡同关博胜家差不多,也是一座小四合院,前面是一条胡同,院墙有一人多高;院内靠墙处有一座堆放煤块儿、木柴的小屋,屋顶是树皮的,必须每年换。火燃起来时,袁宝萍在厨房烹饪,马紫菊、易亚珍、史亦君、何仙瑛四个正在客厅坐着喝茶聊天儿,等侯袁宝萍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昨晚长春下了大雪,这当儿天空犹自不时飘落几片雪花,外面被白茫茫的积雪映得一片明朗。因此,一直到院子里的火焰熊熊燃起时,屋里那几个聊得热火朝天的女人方才发现失火了。几乎是同时,胡同里的邻居也高呼“救火”,这天的风有点儿怪,好像来自四面八方,用现在的气象术语来说,就是“无固定风向”。火焰遇上这种风,就会形成旋涡,随着不时变换的风向四下里乱窜。因此,当马紫菊等几个姐妹奔出去查看时,发现正屋这边檐下挂着的东西已经被点燃,窗框、椽条正呼呼冒着黑烟,不禁大惊失色。
这时,正在厨房烧菜的袁宝萍听见外面的声响,奔出来一看,惊叫一声便回厨房提了一桶水出来,往窗框、椽条上泼。马紫菊等人也回过神来,慌忙将檐下挂着的那些东西不分燃烧与否统统扯下,扔在院里。众邻居和路人也纷纷赶来,扑救得还算及时,但那间靠院墙的小屋还是烧毁了,只留下一堆被水浇灭的煤块儿,正嘶嘶地冒着白烟,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儿。
专案组一千侦查员赶到现场时,救火和围观的人群已被派出所、分局的民警劝散,院里只有马紫菊几个惊魂未定地围着火场议论着什么。侦查员刚向她们问明情况,消防队也来了。因为火势不大,当时也无人报警,直到派出所民警赶到后才让人去附近找电话报的火警。专案组跟消防方面就火灾情况交换意见,最初双方都认为马宅的起火情况应与之前依盛胡同关宅的情况一样,案犯佯装路人经过马宅,把几颗“黑荔枝”扔进院里。可是,往下的勘查却使他们感到似乎不对头——
首先,火是从那间堆放煤块儿柴火的小屋开始烧的,而据女主人马紫菊介绍,这间小屋上月刚剐’更换过屋顶的桦树皮,所请的工匠是远近闻名的宋木匠,他做的活儿以精细妥帖出名,因此工钱也比别人高一些。更换新屋顶距今也就不过二十多天时间,这期间没有人上过屋顶,所以不存在破损的可能。于是,消防方面发现了蹊跷:如果是把“黑荔枝”从墙外扔进来的话,小屋的屋顶紧挨着院墙,没有缝隙,而新更换的树皮屋顶也没有破损,而且屋顶是向院墙内侧大约成四十五度角倾斜的,所以“黑荔枝”应该从屋顶顺势滚落到院子里的地面上,而不是落进屋里。其次,马宅所在的胡同乃是一条只有一个进出口的死胡同,胡同口有家全天营业的烧饼铺子,据店主老熊头儿与其徒弟小柱子说,马宅失火前十来分钟,他们在门口用筛子滤煤渣,一直到胡同里有人喊“失火”两人奔进去扑救时为止,并没有人进去过。
如此,专案组就对马宅之火是不是之前制造“天火”的那个女性案犯所为产生了动摇÷那么,马宅这把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呢?侦查员认为如果是人为纵火,那么案犯就只能是住在这条胡同里的邻居;而且,作案工具也不会是什么关东军的“黑荔枝”,而是直接用浇上油的碎纸、破布、废棉纱之类的易燃物点着了小屋里的木柴,至于作案者是如何进入现场的,侦查员向女主人马紫菊了解下来,得知外面的院子大门虽然关着,可里面没上闩,一推就开,所以应当是从大门进来的。
于是,侦查员就开始调查这个推门而入的不速之客。正好这时男主人马兴隆得知家里失火的消息后匆匆回来了,于是就问他邻居中是否有矛盾比较深的人。马兴隆摇头,说这种事儿该去问我媳妇,因为我天天早出晚归,从来不过问家里的事儿,更别说跟邻居有什么矛盾了。于是就把马紫菊叫来询问,她先是摇头说没有,稍停又摇头对自己的回答予以否定,说前几天跟张瞎子的儿子闹过矛盾,
张瞎子并不是盲人,所谓“瞎子”是其名字“侠志”的谐音。那是个走街串巷叫卖卤菜的小贩,长春解放后才搬到帽儿胡同。张瞎子的儿子名叫“侠天”,爷儿俩的名字都用了个“侠”字,就像同辈兄弟。张侠天此时十七岁,无业,喜欢练武,长得高大健壮,不过往人前一站总有点儿傻样儿,不知智商是否有问题:四天前的上午七点多钟,张侠天从外面打拳回来,拿了其母给准备好的早餐一边吃一边往外走,似是有一件什么急事儿突然想起来得立刻去办。走到马家门口,忽然又不走了,站在那里吃着早餐眨巴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这时,正好马紫菊开门出来去外面买菜,定睛一看,顿时大怒。怎么回事儿呢?原来张侠天的早餐是煎饼卷大葱外加一块拳头大的肥得淌油的猪头肉。马紫菊是回民,家里又是经营清真馆子的,张侠天在马家门口拿着猪头肉啃,这不犯了大忌吗?于是马紫菊便说了对方几句.要求他立刻离开。张侠天不肯.也不理睬,直到把早餐吃完后方才挪步,还把油腻腻的手往马家大门上蹭了几下。马紫菊忍无可忍,上去撩手就打对方耳光。张侠天是习武的,身手灵活,一闪躲过,嘴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专案组长余曦山听马紫菊这么一说,认为张侠天似有作案嫌疑,于是就派侦查员倪紫平、小蒋去张家找他:其母说儿子刚才在门口看热闹,现在不知哪里去了。侦查员心生疑窦,难道是这主儿做贼心虚,看见我们一行来了就溜走了?于是,就叫上派出所民警一起寻找。一小时后,在另一户邻居家里找到了正跟人玩儿扑克的张侠天。把他带到派出所去接受调查,却是一问三摇头,也不知是故意装的还是天生弱智。侦查员恼火了,想将其铐上带到看守所去讯问。手铐刚亮出来,正好外出办事的刘所长回来了,说你们先歇歇,我单独跟他谈谈。
刘所长也是个武术爱好者,天天早晨和张侠天一起练习,所以两人虽然年龄差了十来岁,但却说得上话二当下,刘所长就对张侠天说,你今儿个都干吗去了?怎么没去公园打拳呢?张侠天说我病了,就没去。说罢张侠天撩起裤脚给刘所长看。好家伙!小腿又红又肿。刘所长说你走几步给我瞧瞧。一走,有点儿瘸。所长问怎么弄的。张侠天回答说不知道,反正昨晚痛了一夜,今天就这样了。、刘所长说你这好像是患了“流火”啊,得去医院治一治。
刘所长出来对侦查员把情况一说,侦查员于是就去张家询问,得知张侠天今天确实是睡到老晚才起来的,起床后正吃早餐,外面就叫失火了,如此,专案组就初步排除了张侠天的作案嫌疑。
与此同时,其他侦查员逐家走访,了解各家成员在失火时的动向。这项调查一直进行到下午四点才结束,没有查摸到任何线索。在马宅,余曦山也对马兴隆、马紫菊夫妇进行了询问,最终排除了自燃的可能。
当天晚上,专案组对马宅火灾进行了分析,议来议去,认为既然排除了白燃和邻里纵火的可能,那这把火只能是马宅内部人放的了。不过,这时大家还没有兴奋的感觉,因为即使是内部人放的火,也不一定跟“天火”系列案有关系。身处马宅里面,要去院子里点那么一把火,还不是举手之劳?有必要使用“黑荔枝”吗?不过,侦查员还是对白天见过的那五个女人逐一进行了分析。分析下来的结果是,五个女人中身高与“天火”系列案的嫌疑人相似的有两个:史亦君和何仙瑛。专案组于是决定对当时在场的五个人一一进行调查,重点是史、何两人。
次日,专案组把马紫菊等昨天起火时在场的五人传唤到市公安局专案组驻地,侦查员分头跟她们进行了谈话,了解到的情况就是前面已经说过的袁宝萍等四人每人准备一道菜并带着原料登门。那么,从登门到失火大致上相隔多少时间呢?她们回忆下来,说大约在一个半小时左右。侦查员又问,你们几位烧菜时有人去过院子吗?回答是一致否定,烧菜时谁也没有离开过屋里。
这样,专案组对于昨晚关于内部纵火的认定就产生了动摇,因为无论是直接点火还是使用“黑荔枝”纵火,都不可能在一个半小时后让火烧起来。“黑荔枝”的研制者今屋三郎说得很清楚,这种装置一旦离开盛水的容器,短短数分钟内就会自燃。这样看来,这把火应该跟这五个女人没有关系。
中午,马紫菊等五人刚刚离开,专案组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马兴隆从清真饭馆打来的,称关于昨天家里失火之事他有话要跟民警说。马兴隆向侦查员反映的一件事,使专案组锁定了一伙嫌疑人。
七、真相大白
马兴隆经营的清真饭馆的规模、档次比“进财饭馆”稍高,后来政府进行工商业改造时,他的成分被定为资本家。新中国成立后,劳动人民翻身,经济状况有所好转,前来清真馆子用餐的顾客明显增多。三个月前,南关区政府主管商业的张副区长打来电话,请马兴隆有空时去他办公室坐坐。马兴隆寻思张副区长肯定有事要吩咐,于是当天下午就前往拜谒。
一见面,张副区长就拿出一封信让他看。这是市商业局转过来的一封落款有八十七人签名的人民来信,签字人都是居住于清真馆子附近的居民,他们要求政府给清真馆子的老板做做工作,让其增设早市,以解决双职工家庭的早餐问题。张副区长问马兴隆落实此事有没有困难,马兴隆一口答应立即筹办。
半个月后,清真馆子果然开始经营早餐,专门供应牛羊肉面、牛羊杂碎汤、包子、煎饼、烙饼之类的低档化大众早餐。大馆子卖小品种,质量一定好,而且价格公道,没多久,清真馆子的早餐就远近闻名,大受欢迎。这样,就把附近那些走街串巷叫卖早点的小摊贩惹恼了,几次三番来清真馆子寻衅滋事。马兴隆自己也是小摊贩出身,靠着经营得法和运气好发迹成为老板,他理解这些同行的猴急心理,但他无论于公(对政府食言)于私(挣钱)都是不可能作出让步的,只好采取避而不见的策略,有时迫不得已见一见人家,也是和颜悦色,请人家上坐,茶点款待,临末还每人送上一盒好烟把他们打发走。马兴隆的这套方针助长了摊贩们的气焰,登门次数渐渐增加,态度愈加恶劣,胃口也越来越大,一顿茶点一盒香烟已经没法满足他们了,有人甚至提出了“加盟分成”的要求。这个,马兴隆当然是不肯让步的。
于是这伙人加大了寻衅闹事的力度,把马兴隆折腾得苦不堪言,店里的师傅伙计们忍无可忍,几次三番想要发作,都让马老板给压下了。半个月前,终于有人站出来了。站出来的不是店员,而是经常来用餐的顾客——当初有可能就是他们给市商业局写的信。他们把摊贩们屡次来寻衅滋事的行径看在跟里,那天,终于忍不住了,就有人站出来指责。七八个摊贩意欲围殴那人,不料却犯了众怒,在店堂里用餐的几十个顾客竟然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女的厉声指责,男顾客中不乏血气方刚者,围拢来就动手。一场群殴,摊贩惨败,纷纷逃窜。但马兴隆的麻烦却没有结束,摊贩们不肯善罢甘休,几天后对马兴隆扬言:马老板,你竟敢唆使顾客行凶,好得很!往下,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现在马兴隆家里让人放了一把火,要不是正好有老婆的那几个姐妹在的话,还不是把正屋烧成一块白地儿?所以,他想来想去对这把蹊跷之火感到不解,最后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和摊贩们的矛盾以及对方发出的威胁,于是就决定向专案组报告。
专案组于是就对那伙摊贩逐个进行调查,结果发现马宅失火当天上午这些人均在清真寺胡同一带做他们的小买卖,并无作案时间.一干侦查员想想不大甘心,便让他们留下亲朋好友等社会关系的名址,准备彻彻底底查一查是否有串通社会关系作案的可能。这时,派出所忽然打来电话,称马宅所在的胡同口烧饼铺的老熊头儿在跟派出所民警闲聊马宅失火之事时,说到一个之前没有反映过的情况:他们师徒那天在接受调查时所说的“没有人进过胡同”这句话中,并不包括两个特定对象——邮差和中药店送煎药的伙计。
专案组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的原则对此进行调查,结果一查就发现那个中药店送煎药的伙计陈四竟是被马兴隆疑为纵火案嫌疑人之一的摊贩陈三的嫡亲老弟。这样,陈三、陈四就成为重点调查对象。可是,查下来陈四并无作案嫌疑。这段时间,他跟其兄陈三没有见过面,两人各自成家,一个住在城南,一个住在城北,相隔甚远,也就不过逢年过节时串串门儿,平时无甚往来。虽说是嫡亲兄弟,但关系却不甚密切,很难想象陈四会被其兄唆使着前往马宅点火。据陈四说,那天他是骑着自行车进胡同的,车后座架上挂着一个个小号保温瓶,里面盛放着煎好的中药。他后面还有一辆自行车——邮差小刘。他们两个干的活儿相同,都是骑车上门给用户送东西,丁作区域也相同,因此经常不期而遇。这天因为地面上有积雪,小刘还提醒说:“老陈您小心,地滑,摔一下把瓶子弄碎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话音未落,他自己倒连人带车摔倒了。陈四不敢托大,随即下车推着走,两人都是推着车完成胡同里的投递、送药工作的。由此,陈、刘两人可以互证均无作案嫌疑:这样,这条线索就断了。11月20日,“进财饭馆”发生火灾后的第三十三天,专案组开会分析马宅之火的形成原因,消防方面也应专案组之邀派人前来参加。经过热烈讨论,最后大家统一了意见,一致认为马宅之火系“黑荔枝”所致。那么,这“黑荔枝”是南何人放置的呢?专案组认为既然之前的调查已经排除了有外部人进入马宅的可能,那么放置者只能是当时在马宅中的马紫菊等五个女人中的一个了,不过,之前的调查已经排除了她们中任何一位作案的可能,现在重新调查,切入点在哪里呢?最后专案组决定再次去马宅实地察看。
之前的调查中,马紫菊告诉侦查员,她原准备近日前往天津老家去探望父母的,现在家中无端遭灾,自是深为担心,所以就暂时取消了探亲打算。当天下午,当专案组全体侦查员前往马宅时,马紫菊正在院子里指挥两名清真馆子伙计清理火灾现场。
再次踏勘现场,侦查员们还是感到迷惑不解。马宅是一个标准的小四合院,厨房设在西侧偏房.与正中的客厅连通,客厅通向院子的门是马宅与外界相连的唯一通道。马紫菊说,起火时她们五个姐妹除袁宝萍在厨房烹饪红烧海参外,其余四人马紫菊、易亚珍、史亦君、何仙瑛都在客厅里坐着闲聊,没有一个人出去过。这样的话,是谁去起火的小屋放置了“黑荔枝”呢?答案只有一个——没人!可没人放置怎么会起火呢?一千侦查员一时间谁也无法解答。
返回市局后,继续开会,有人提出了一个观点:可能是预先放置了“黑荔枝”,而这次使用的“黑荔枝”具有延时自燃的功能。
众人也觉得似乎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于是就摆出了需要进行调查的两个问题:之一,“黑荔枝”是否具有延时自燃的功能,这需要去向研制者今屋三郎调查;之二,要向女主人马紫菊问清楚,她的四个客人中有谁在刚到她家时曾经进入过小屋。
专案组派了两拨人分别前往看守所和马宅向今屋三郎及马紫菊作了调查,获得了以下结果——
据今屋三郎说,“黑荔枝”并无延时自燃的功能,一旦从浸水的容器中取出,很短时间内就会自燃。侦查员与其探讨如果要改变它的这种特性是否有可能。今屋三郎想了想,说应该有这种可能,而且并不难,只要让其在一定时间内保持潮湿就成了,比如外面裹以浸过水的湿布湿纸等,待包裹物的水分挥发掉之后,就能自燃了;而马紫菊回忆下来,说袁宝萍、易亚珍、史亦君、何仙瑛四人是约好了一起登门的,进门后就进厨房忙碌,没有人去过院子里。
次日,专案组侦查员分别对袁宝萍、易亚珍、史亦君、何仙瑛四人进行调查。史亦君、何仙瑛两人回忆起那天进马宅后,袁宝萍曾去院子小屋里取过木柴。而这时另外两拨侦查员还在去袁宝萍和易亚珍处调查的途中,前两拨侦查员当即给袁宝萍家附近的派出所打电话,请他们派人去袁宅胡同口拦住前往调查的侦查员,等大家会合后一起去。
这样,袁宝萍终于迎来了厄运。侦查员在她家里当场搜出了还盛放着三十多颗“黑荔枝”的化学实验室专用大玻璃瓶一个,以及作案时所穿的衣服、“桶包”和携带“黑荔枝”的带密封盖子的容器。袁宝萍被捕后,对自己制造的五起纵火案供认不讳——
1940年,天津“墨园班”刀马旦袁宝萍由于班子解散,为谋生计,随同结拜姐妹马紫菊、易亚珍、史亦君、何仙瑛四人来到长春投奔俞鸿举。她们五人都得到了俞鸿举的帮助,袁宝萍被介绍到“新京市商会”当了一名职员,两年后经俞鸿举托人做媒,嫁给经营木材的资本家丰俊运做了“垫房”(续弦)。对于这门亲事,袁宝萍内心颇为不满,一是丰俊运比她大十八岁;二是丰虽说是老板,但经济实力有限,而且经营情况每况愈下;三是丰俊运健康状况不佳。不过,这种心思袁宝萍从一开始就埋在心里,表面上始终装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这是由于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这是俞鸿举为她张罗的亲事,以俞的威势,他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别人不听也得听,不从也得从,否则,后果难以设想;另一方面丰俊运出身吉林富家,其父曾任清朝道台,这年八十四岁,已经卧床数年,估料时日无多。老爷子归西后,丰俊运分得的遗产肯定多于眼下的财产。因此,袁宝萍尽管心里大有想法,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很温顺的样子,乖乖地跟着丰老板过日子。
丰老爷子于1945年3月终于去世了。袁宝萍还没来得及额手称庆,丰俊运竟然因照顾老爷子以及生意场上的事儿操劳过度,突发心脏病,连医院也没来得及送就猝死了。这对于袁宝萍来说,其实是一桩好事。她原本对丈夫就毫无感情可言,丰老板走了倒好,按照老爷子的遗嘱,分给丰俊运的遗产就顺理成章地落到她手里了。她正好也可摆脱与丰俊运的那段没有幸福的婚姻,另外物色一个理想郎君。
可是,接下来的情况却令袁宝萍大出意料。丰氏父子的丧事是一并办理的,安葬了爷儿俩后,丰氏家族聚在一起,宣读老爷子的遗嘱。这个前清道台一共有四个儿子,丰俊运排行末位,按照三年前老爷子当众宣布的遗产分配方案,他可以获得价值二十万银元的房产、地产、首饰珠宝、贵重细软等,老爷子病危陷入昏迷之前,还对丰俊运说过“就照那个遗嘱分配”。哪知,这时宣布的遗嘱,属于袁宝萍的却只有价值大约一万银元的首饰、细软和一些笨重家具。袁宝萍立马明白这是老爷子的大儿子丰俊昌夫妇做了手脚,她这个大伯子十分惧内,对妻子刘丽娟是言听计从,而刘丽娟是个极其贪婪之徒,自打三年前老爷子公布遗嘱后,就不时散布不满言论。如果丰俊运不死,那刘丽娟不敢也没有能力这么做。不巧的是丰俊运跟老爷子一起走了,刘丽娟再无顾忌,就怂恿其夫在遗嘱上做了手脚。那么,袁宝萍该怎么办呢?她采取的方式是以不变应万变,表面上平静地接受了这份经过篡改的遗嘱。之后,袁宝萍仍像以往那样跟丰氏家族的每个成员都相处得很融洽,跟刘丽娟更是格外和睦。丰门四子各已成家,分散居住于四处,袁宝萍几乎每周都会去看望丰俊昌、刘丽娟夫妇,而且每次从不空手,都是携一份礼品去的,哪怕是自己烹饪的一只烧鸡。她的举动感动了刘丽娟,一次两人小酌时刘可能喝多了,向袁宝萍表示了自己在那件事上的歉疚之意。当然那是酒后之言,过后估计是忘了,再也没提起过。而对于袁宝萍来说,这已经足够了——由此可以证实她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所以,袁宝萍决定复仇。
最先起这个念头的时间是1947年初,袁宝萍应马紫菊等几个姐妹之邀,参加了一次舞会,偶然认识了成光第。成光第为袁宝萍的美貌所迷,向她大献殷勤,没几天就得手了。之后,袁宝萍方才知晓成原来是国民党长春警备司令部侦缉队副队长。于是,便向其吐露了欲向丰俊昌、刘丽娟夫妇复仇的念头,要求成光第出手相助。成光第二口答应。袁宝萍原以为他会动用自己的职权对丰、刘夫妇下手,可是成光第当时正准备跟侦缉队队长查老贵争.夺权力,恐怕被查老贵抓住把柄,不敢直接对丰、刘采取措施,便拿来了—个化学实验室里常见的玻璃大瓶子,指着浸泡于瓶内清水中的“黑荔枝”说,这是一种具有自动着火功能的玩意儿,你可以用这玩意儿把“丰盛昌”(丰俊昌开的百货公司,当时长春八大公司之一)给烧了——这是最惬意的复仇了。说着,就把“黑荔枝”的使用方法、注意事项一一告知。袁宝萍从没见过这类东西,听着觉得茫然,成光第于是驾车把她拉到野外去试了一颗。
于是,袁宝萍就去“丰盛吕”踩点儿,发现有多处位置适合放置“黑荔枝”,不禁窃喜。但她担心纵火之后警察局会怀疑到她头上,对成光第一说,成拍胸脯保证不会,说一切有他担待,绝无任何风险。袁宝萍又去“丰盛昌”踩了两次点儿,终于决定行动。哪知就在这时,传来了成光第莫名溺死的消息,袁宝萍失去了保护伞,也就没了那份儿胆量,于是只好偃旗息鼓。
不过,袁宝萍始终没有放弃复仇的念头,但表面上,她还是照旧谦恭地对待丰、刘夫妇。她在等待时机。1948年5月,丰俊昌可能出于关心,把她推荐给一家医院,培训半年后上岗当化验员。尽管她心中有千般不愿,但为防止引起对方的警惕,还是反复表示感谢后“愉快地”去上班了。
成光第当初拿来的“黑荔枝”,袁宝萍一直密藏着,每隔一段时间就检查一下,生怕玻璃瓶里的水干了,那玩意儿会自燃。袁宝萍深信,她总有一天会用到“黑荔枝”的。为此,她一次次婉拒别人为其介绍对象的好意,以院别人进入她家后发现“黑荔枝”的秘密。
1949年10月1日,北京举行了开国大典。袁宝萍意识到今后的形势会越来越稳定,政府对社会治安的管理也会越来越有章法,如果再不下手复仇,往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一于是,就决定着手实施复仇计划。这个复仇计划,凝聚着袁宝萍的心血,也透露出这个刀马旦出身的女子不凡的心智。为防“丰盛昌”发生火灾后警方因当年的遗产分配问题对她产生怀疑,她想出了先在长春各处放几把火之后再烧“丰盛昌”的主意。当然,作案前必须化妆。旧时的戏班子都是演员自己化妆的,袁宝萍从九岁开始就登台唱戏,化妆对她来说根本不在话下。之前,袁宝萍就准备好了用来增加自己身高的特制靴子以及化妆用品,每次出去作案前,她都通过化妆和穿特制的皮靴改变自己的外貌和身高,借以蒙蔽警方:
从10月3日开始,袁宝萍就利用业余时间对各个目标进行踩点儿,最后选定了“进财饭馆”等六处,其中“富风布行”和“大发南货店”这两个目标最后放弃了。因为袁宝萍在对“慈源堂”和“名相饺子馆”纵火后,次日曾去现场窥探过,从人们的议论中判知警方对纵火案甚为重视,因此心生畏惧,决定放弃后两处目标。但她心里总觉得以之前四处目标作为“丰盛昌”火灾的铺垫似乎有些单薄,最好再制造一起类似关宅那样的火灾,就在这时,袁宝萍接到了马紫菊的庆生邀请,就决定在马宅作案,其手法可与关宅作案一样,如此,警方就会用对待关宅火灾的思路去进行无效侦查。
袁宝萍很聪明,为便于携带“黑荔枝”,她选择了“红烧海参”这道菜肴,这样,她就能把两颗“黑荔枝”放在浸泡海参的容器里带往马家。袁宝萍以前曾多次出入马宅,还在那里住过,因此对马宅的内部结构了如指掌,她反复考虑,制订了一个稳妥的方案。这个方案本着“安全”的原则,需要“黑荔枝”延时自燃。袁宝萍之前放了四把火,已经完全掌握了“黑荔枝”的性能,就想到了用湿布包裹“黑荔枝”的法子。为此,她特地在自家的小院里进行了试验,把从水里取出的“黑荔枝”用湿手帕包裹后放于地上,果然,一段时间后就自燃了。
作案那天,袁宝萍和易亚珍、史亦君、何仙瑛一起登门,进了马宅后她们前往厨房商议烧菜顺序,袁宝萍趁易亚珍等三人说话时,取出盛放海参的铝饭盒,去水缸那里换水,乘机把“黑荔枝”裹于预先准备好的半干半湿的手帕里。然后,“查看”了灶下的柴火,说不够烧的,借去院子里的小屋取木柴之机把“黑荔枝”扔进了柴堆。这时,女主人马紫菊正在卧室里翻找围裙和袖套,因此没留意到袁宝萍去了院子。
至此,“天火”系列案终于告破。袁宝萍于1950年3月6日被长春市军管会判处死刑,执行枪决。
文章来源:转载自《尘封档案》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