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婆婆38岁生四哥,正是闹饥荒的年代,婆婆坐在昏暗的油灯下,抱着孩子发愁:她已经有三个儿子,大的16岁,老二9岁,老三6岁,都是正吃长饭的半大小子。家里粮食沒有了,一家人三餐都在喝青菜汤,这时候又添了个老四,哪有奶水供养?
没有奶水
婆婆正在抹泪,娘家弟弟匆匆进门,把手里拎着的布袋放在桌子上,告诉他姐这是三升小麦,然后扬场离去。婆婆喜岀望外,这是救命粮啊!
婆婆娘家在两里外的隔壁小村,父母早就过世,只有她姐弟俩。弟弟是个单身汉,日子混得不错,看着姐姐孩子多,关键时刻只有他能接济姐姐,只是自已三十六七岁的人,还不结婚。
婆婆的这位弟弟精明强干,他从民兵排长当到了生产队长,姐姐出嫁自已一个人住着半青砖半土坯的三间黑瓦房。因为不肯娶媳妇成家,他在村子方园几里地都有名。要人样有人样出门还风风光光,好多大姑娘主动托媒想嫁他,他无动于衷。
如此人物在当时,很难不招惹上一些小媳妇俏寡妇,对他眉来眼去。在那个以吃饱穿暖为最大追求的年月,他很享受这种既被追捧又能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
我婆婆对她弟弟的这种生活现状很不放心,逢年过节回娘家帮他家里收拾干净,还给弟弟做顿好吃的,并劝说他,你不愁吃不愁穿的,赶紧正经找个人成家生孩子,否则老了谁来照看你。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弟弟并不领情,他对姐姐说:我外甥好几个呢,个个机灵如他舅!我老了你随便过继一个给我当儿子,我再给他娶房媳妇,不是啥都齐活了,我费那劲干啥?怎么,你不愿意?
姐弟俩虽然说着玩笑话,后来就成真了。十年过后四哥正好十岁,舅舅已经四十七八岁光景,成了老光棍,也成了生产队的老队长,这样的两个人正式成了养父子关系。我婆婆当时又养下第五个儿子,也就是后来的我老公,当时他才三岁。
时间已经是一九六八年,舅舅正经提出要收养老四,大的不要,小的沒闲情带,十岁的孩子正好跑堂听话好使唤,舅舅相中了四哥。
当时饥饿的情况虽有好转,但我婆婆家里条件还是捉襟见肘,尤其是五个儿子住房紧张。老四若能过继给舅舅,不但家中能松个包袱,孩子过去也成了独子独苗,养父子俩住着三间房,凭着养父的人际交往,日子不会差。
可谁知道四哥给舅舅当上养子的第三天,他就哭着跑回了家,叫着沒饭吃他肚子饿。原来身为老队长的养父去公社开会了,养子放学回家锅冷灶凉,十岁的孩子无了挨靠,撒开脚丫子哭回了家。
婆婆毫不心软,二话不说拿了脚拇指粗的树掍,照着四哥屁股打去,四哥鼻涕眼泪一把流,躲一步跳一步,硬是被婆婆逼回了家。婆婆还威胁道:下次你再跑回一次我打一次,没有饭吃自已去做!
回家去
如今63岁的四哥,还常常提起这段往事愤愤不平:为了那三间破瓦房,我老娘真不要我了,我做梦都在回家。她是真打啊!
连着跑回来三遍就挨了三遍爆打,后来四哥再也不敢回来了。有时晚上养父跑到哪个女人屋里不回来,十岁的伢就一个人在陌生的家里盼到天亮。
一生连自己娶老婆都嫌麻烦的养父,他哪里能细心关照一个孩子?四哥饱一餐饥一顿的,苦是苦了点,但也熬出了他吃苦耐劳的韧劲,学会了如何生存的技能。成年后养父托了关系送四哥当兵,让他走出村子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几年后退伍回来,四哥身价倍增,他穿着一身草绿色军装,稳实又帅气,走在村头见人都满面笑容,说话语声欢快,是许多俊俏姑娘眼热的对象。
小时候四哥独自在家的时间多,养父不养猪不养牛,除了做饭什么都不用四哥干,闲得慌时他就去河边或后山上野。四哥常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后来知道她叫巧玲,天天不是打猪草就是打柴,四哥就帮她割草背柴。
少年时候只图个乐呵,现在成人了,面对众多受托的媒人上门,四哥有了养父当年的风范,无动于衷。他悄悄的向养父打听巧玲,养父一听吃惊地问:你喜欢她呀?她可是个泼辣椒!四哥低头憨笑,说:我不怕!
养父知道养子说的是谁家的女儿,她父亲正是自己的一老哥们,住在后屋村,家里养五个女儿一个男丁,这姑娘也是老四。养父托了媒人上门,一说就成,当年腊月巧玲和四哥结婚,她成了我后来的四嫂。
四嫂还记得做小姑娘时,认识了那个帮她扛柴筐的男孩,问他为什么要给别人当儿子时,男孩说:不是别人,是我舅。小姑娘说那你为什么要给你舅当儿子?男孩说,妈妈说了,家里炒一碗肉哥哥们都抢,我老抢不到,到了舅舅家里,一碗肉我和舅舅两个人慢慢吃;晚上睡觉,一个铺上睡三个哥哥加我,我老被他们揣到床下去了,有时在地上睡到天亮。到了舅舅家里,我一个人睡一张大床,可宽了。要不你晚上过来我们俩一起睡?
童梦成真,四嫂过门
最后这句话虽然透着稚气,但现在果然成真了,四嫂想起来心里就得意,如果沒有小时候的那段交往,这么帅的新郎官还指不定便宜了谁。可度过了新婚的缠绵期后,四嫂很快发现这个男人固执不易训化,你指东他偏往西,不动真格的你还真以为老娘是吃素的。
于是村里很快就流传着她们的笑话:那年插秧,秧都打到田里去了,吃过午饭四嫂赶忙去了田里插秧,四哥还在收拾碗筷。四嫂在田里插了半个多小时,还不见四哥的踪影,四嫂心中有数了:这忙的天他又混到小卖部里打牌?她心里“腾”的一下起火,拔了田埂上的铁锹回了村,直奔小卖部。有眼快的人给四哥报警“你媳妇打来了!”,四哥自觉理亏,自已后院起火也怕秧及池鱼,抓起面前的零票票逃也似的出门。正好四嫂迎面赶来,四哥老鼠似的躲开了撒腿就跑。四嫂哪里肯饶,双手举起铁锹要打又打不着,奋力直追。
夫妻俩就这样,一个在前面回头求着饶,脚下用力的奔,一个在后面呼叫着“老娘不捶细你的骨头我不姓陈!”脚下在拼命的追。很多人觉着惊险围观看热闹,硬是看到女人围着村子追了男人三个圈,最后男人一怒回头,把女人和铁锹一块扛上肩回了家。
多少年后有人还提起这段嘲弄四哥,小时候被老娘追打着送岀村子还历历在目,后来老婆追打一次,这些印象哪里能忘?四哥自嘲的笑道:我这辈子就是头牛,被迫埋头拉车总有人把控方向,小时候被老娘作主送了人,不愿意就抽,成年后不合老婆的心意也挨抽,我就是头倔牛命。
四哥生性并不倔,他很有主见脑子比旁人灵活得多,年轻时就被村里人羡慕成有钱人。因为田地包产到户后,四哥一直在挑着担子进城做生意,挑鸡鸭苗卖,挑米卖,挑农副产品卖,什么赚钱卖什么。别人都在全心围着三亩地待弄时,他早已成了挑肩抹担的生意人,他是村里眼最尖的人。
能人
四哥是能人,当初看上四嫂她也不差,人好看,嘴能说,一双手更勤快,他相中了四嫂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万万想不到的是,两个能人组在一起,总想比试比试,女人要当家功劳都是她。你不服?咱离婚走着瞧!男人不服都不行。四哥四嫂这辈子,沒少相互使动,针尖对麦芒的干架。
随着年岁增大,四嫂对四哥越来越不满意,找出的理由你无言反驳:说起来当过兵,我以为跟着你要享好大的福,结果呢?四嫂耿耿于怀的还有,四哥改姓给舅爷做儿,落到了啥?还不是我进门来自己盖的房!
这些都沒错,四哥在外做生意,家里农田归四嫂干;四哥改姓舅爷的姓,时有被骂“野种”的可能。当养父年老生病后,夫妻俩同心协力,也为老人妥善的完成了养老送终的使命,四哥是尽心尽孝,四嫂也不想落骂名。
养父送上山后,夫妻俩义无反顾,带着两岁的大儿子回到夫姓家族拨地起了小楼,终是认祖归宗。舅舅当年风光住着的三间瓦房,很快就遭淘汰,最终在岁月的风雨中飘然垮塌,老辈人的祖业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祖业成为尘埃
如今四哥四嫂的孩子,继承了他们不顺输的心性和灵活的智商,在城里闯荡得风声水起。只是四嫂近年身体患病,正在活疗中。如今日子好过了,祝福她尽早康复能乐享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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