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如山安天下——名将周勃周亚夫父子(14)
主笔:江湖闲乐生
汉景帝三年(前154)正月,著名的“七国之乱”爆发,吴王刘濞率吴楚等七国诸侯王起兵造反,汉景帝刘启大惊,乃立刻提拔车骑将军周亚夫为太尉,任平叛总指挥,将三十六将,率汉军主力迎战吴楚联军;又遣曲周侯郦寄击赵,燕相栾布攻齐,以钳制二地叛军;另拜窦太后从兄之子窦婴为大将军,使之率领机动兵力屯于荥阳,扼南北要道,以牵制齐、赵之叛军,并保障周亚夫侧背的安全。
周亚夫接此重任后不敢怠慢,太尉,三军总指挥,皇帝陛下将天下安危托付给了自己,此战只能胜不能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吴楚联军已攻至梁国,破棘壁(今河南雎县东南),杀数万人,趁胜西进,兵锋锐不可当。汉景帝一母同胞的弟弟梁王刘武率兵反击,屡战屡败,无奈退守梁都雎阳,拼死抵抗,以待援军。
与此同时,吴将周丘孤身夜入下邳,暗杀其县令,招降下邳守军三万,一夜暴富。随即发兵北略地,至城阳(今山东莒县一带),兵已十数万,俨然七国之外另一股独立之新兴力量,齐南鲁北尽在其掌握之中。
景帝刘启在心内暗暗祈祷,小武弟你一定要顶住,要像顶贴一样坚持顶起,坚持坚持再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另外一边,周亚夫也出发了,兵贵神速,乃启用了帝国交通系统中最高级别的“六乘传”(六匹马拉的出车),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赶往荥阳与三十六将会师,传车行至霸上,却被一人拦住去路,大叫:“太尉留步,不可西行,否则危矣!”
周亚夫从马车里探出一个头来,怒道:“汝何人也?何故阻我西行?若是贻误了战机,我才真正危矣呢!”
那人道:“吾名赵涉,无名小吏也,不足为道。然吾闻太尉将东诛吴楚,此战胜则宗庙安,不胜则天下危,干系重大,可否容吾一言?”
周亚夫闻言,赶紧从车上下来,深深一揖,毕恭毕敬的问道:“愿闻先生高论。”
赵涉对周亚夫的谦恭态度很满意,于是回了一礼,道:“吴王素富,蓄养亡命久矣。今闻将军出征,必先埋伏死士于崤山渑池险阻之处,预谋刺杀,将军不可不防!且兵贵守秘,将军何不从此绕道右行,由蓝田出武关,而抵洛阳,直入武库,击鼓聚兵。诸侯闻之,出其不意,以为将军从天而降也!”
周亚夫本来的设想,是兵贵神速,直线从函谷关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荥阳前线,指挥大军平叛。我们知道,荥阳地处天下之中,扼东西要冲,是屏蔽关中的战略要地;其地南扼吴楚,北监齐赵;左有敖仓(天下第一粮仓),右有洛阳武库(天下第一军械库),可谓东得即东胜,西得即西胜,所以楚汉之时,刘邦和项羽就围绕着荥阳展开了一系列争夺,如今,历史又重演了,汉军与吴楚联军谁能牢牢的占住荥阳,谁就掌握了战争的关键所在。所以,周亚夫希望能尽快赶到荥阳,越快越好。
但是赵涉却认为,兵不仅贵神速,而且贵守秘。不从函谷关走,转从南边儿的武关绕道,接着再北上洛阳,这样虽然多走了一两天路,但却能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给诸侯们一个意外的“惊喜”。他们肯定傻眼。
周亚夫是个讲原则的人,但他从来不拒绝别人的好意见。赵涉的计划,确实比他好,不服不行。至于自己的面子,没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胜利。
于是,周亚夫听从了赵涉的意见,头也不回的往南走,星夜前进,绕了一个半圆,安安稳稳的赶到了洛阳,八十公里之外,荥阳已然在望。
周亚夫到达洛阳后,立刻派军士在崤山与渑池一带大肆搜捕,果然搜出了不少吴国的死士与杀手。看来赵涉真是个人才啊,周亚夫乃立刻上报景帝,让赵涉当自己的护军(官名,掌管督察与调度诸将士,当年陈平也当过),以为左膀右臂,宠信之至。
所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周亚夫身为好汉中的极品,自然从不拒绝帮手,区区一个赵涉哪里够,他还很想要一个大侠,一个真正的大侠。
这位大侠,就是洛阳民间教父级的人物,赌徒剧孟。
汉朝时候的侠跟后世的侠相比,其影响力之大决不可同日而语。盖当时任侠之风甚盛,上至诸侯高官,下至贩夫走卒,或多或少都透着一股青衫磊落的江湖气。事实上,汉朝很多名臣,如季布、袁盎、灌夫、郑当时、汲黯等,都是豪侠出身,拥有浓厚的江湖背景。(只不过这些豪侠与朱家、郭解、剧孟等闾巷游侠在阶级成分与行事风范上有本质区别,他们更偏豪强与强宗些。)而剧孟此人便是个巨猛的江湖老大,他天性豪爽大方,喜欢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又好交各种各样的朋友,别人有急难,必倾其所有相助,不以存亡为辞,且千金一诺,无需任何报酬。所以剧孟虽是个赌徒,家资总共加起来还不到十金,,也就一中产之家的水平,却能名显诸侯,死党遍天下,其母去世时,前来送葬的高档车竟有千余辆,皇帝死了老娘恐怕也不过如此。可以说在关东一带,剧孟一跺脚,都得抖三抖;剧孟一发话,处处有帮手;值此天下大乱之际,谁要是得到了他的支持,那简直跟得到一个诸侯国没啥区别。
然而,一个影响力如此恐怖之人物,吴王刘濞竟不知争取,真是愚不可及!亏他还派了那么多的死士潜伏来洛阳当特工。所以当周亚夫在洛阳与剧孟顺利会面,并得到他全力相助的保证后,开心的几乎跳了起来,连道:“七国反,吾乘传车至此,竟一路无阻,幸哉!又以为诸侯已得剧孟,今剧孟安然无动,幸甚哉!今吾据荥阳,荥阳以东,无足忧者。可笑吴楚欲举大事,而不求剧孟,吾知其无能为矣!”
周亚夫慨叹自己幸运,不是没有道理的。吴王刘濞没有先占荥阳,又没去争取中原地方的民间力量,反让周亚夫轻轻松松顺利到手,这真是他的一大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