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石若萧
《猎狼者》，8集。
今年最短的国产剧之一。
不过，和《无证之罪》《隐秘的角落》等短剧前浪不同，这部剧并没有出圈。截至发稿，《猎狼者》豆瓣评分已经从开分的8.1分掉到了7.6，观众的吐槽也越来越多。
《猎狼者》图/豆瓣
从去年开始，随着剧版《唐人街探案》和《隐秘的角落》接连破圈，国产短剧的发展大有如火如荼之势；今年开始，爱奇艺、腾讯视频、优酷三大平台又纷纷进行剧场化，打造品牌；刚过去的网络视听大会上，三大平台的代表又集体对短视频开炮……
几件事看似互不关联，但内核都绕不开对流量和用户注意力的争夺，只不过，剧集体量变短，同质量变好之间并不往往是正相关。
《猎狼者》
和当年捧红了爱奇艺“迷雾剧场”的《隐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相比，《猎狼者》没能引起多少关注。至少，它没能让“季风剧场”出圈。刚上线时，观众对画面、题材、取景还颇感惊艳，可越到后来，这些优点都被剧情节奏、人物塑造上的硬伤掩盖了。
不少观众还将这部剧同《海上牧云记》做对比，两者同是曹盾所导演，认为都犯了同样的毛病：取景大气磅礴，镜头光鲜亮丽，拍出了“电影质感”，叙事上却完全经不起推敲。
《猎狼者》中，为了体现壮丽的野外风光，大量使用了没有信息量、只是单纯表现景色的空镜头，可这些镜头不但没能起到辅助叙事的功能，反而严重拖慢了剧情推进的节奏。
其实大量空镜的拍法本没有问题，如果做得好，能够和剧情本身相映成辉。例如科恩兄弟监制的美剧《冰血暴》第一季，通过大量雪景来渲染肃杀环境和紧张气氛，同故事的矛盾冲突相互照应，进一步强化了其打算探讨的冷峻人性主题。
《冰血暴》第一季
但在《猎狼者》中，首先人物塑造上就失败了：非要在荒山里连续激怒罪犯、脾气像个傻小孩一般的老板；非要独自进山追逐三个持枪偷猎者，有勇无谋的警察秦川；以及主角魏疆老套的“失去挚友导致心灵危机”的设置……
过于简单刻板的人物形象安排，使得人物的内心矛盾也经不起推敲，连带着让空镜都成了生硬的废笔。无怪有豆瓣网友如此评论道：“精湛的演技，还原的服道化，优美的摄影，老套且毫无逻辑的剧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所以三星，可看可不看，就这样吧。”
《隐秘的角落》中，除了严良一角稍偏功能性外，其余每一个角色，尤其是朱朝阳和张东升，都在各自的条件、信息限制下将智商和博弈发挥到了极致，使得矛盾冲突极为吸引人；早先如《心理罪》等知名短剧，都用刑侦题材带来的天然紧张感来推进剧情；而《我是余欢水》则在短短12集中让主角完成了一次心灵成长，矛盾间的空白处，则用大量的日常生活细节来填充。
这是短剧本该具有的特色：节奏快，矛盾冲突密度大，展现人性的复杂一面。但在《猎狼者》中，这些都不具备，仅仅只剩下了表面集数上的“短”。
有业内人士分析，因为剧集同时也在卫视上星，每集播出时长必须固定，因此无法做到如《隐秘的角落》一般每集时长都不同。为了撑满60分钟，不断使用空镜和重复叙事，使得《猎狼者》和普通长剧一般拖沓，更加凸显了剧本原有的硬伤。
短剧崛起
其实，短剧并不是新出现的产物，其在2020年左右就已经掀起过一波浪潮。
2020年1月1日，12集网剧《唐人街探案》开播，年中，12集网剧《隐秘的角落》大爆，再加上紧随其后的《我是余欢水》，共同塑造了观众对短剧的观剧习惯和期待。
《隐秘的角落》
短剧的流行，可以说是前些年注水长剧泛滥后的自然反弹。早年间，视频平台崛起，在流量逻辑指导下，IP、明星的价格一同暴涨。制作方为了将单集成本降低，只能将集数尽量做多，将高昂的成本摊销到每一集中去。
彼时成本再高，也有人买单。因为平台购剧都会先行预付一部分成本，相当于同制作方一同分摊了风险。而且，剧集越长，越适合进行广告植入。这种生态也进一步鼓励了长剧的出现。
《全球电视剧产业发展报告（2016）》数据显示，2004年到2008年，国内播出的电视剧平均集数控制在30集之内；到了2013年，平均集数突破35集；2016年达到42集。
剧集越来越长，看似多方共赢，实际带来的是剧集质量的下降，某平台文学策划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早年许多长剧文本上其实根本支撑不起动辄50多集的体量，很多时候编剧只写了30来集的内容，再硬给拉长注水。而且知名的大编剧往往不屑于干给这种“脏活”，都留给新入行的小编剧和平台方雇佣的文学策划共同完成，使得剧集质量愈发不堪入目。
相比长剧，短剧在各个方面性价比都显得低很多：剧本打磨时间长，广告植入空间小。但随着观众越来越注重内容质量，作为一种差异化竞争用户注意力的形式，短剧也开始渐渐蓬勃发展起来。
毕竟，如今互联网内容供应过剩，早已过了堆数量不重质量的阶段。再加上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崛起，对用户碎片时间的争夺愈发激烈，动辄40-60集体量的剧集早已给观众造成了负担。
在此趋势下，视频平台也逐渐开始加码布局短剧。2017年的《心理罪》《无证之罪》都获得了一定反响，带来了一股“悬疑热”，到了2020年，更是迎来了一股小爆发。
《无证之罪》
然而，在不少业内人士看来，由于国内不存在边拍边播的土壤，观众一周一更的观看习惯也没培养起来，审查节奏也不允许，形成不了短剧赖以生存的季播模式。昙花一现的佳作可以有，但想作为一种长期稳定存在的模式，还是面临着不少困难。
流量战争
刚刚过去的第九届中国网络视听大会上，长视频平台们因为对短视频的集体炮轰，齐齐登上了热搜，各种金句更是席卷了朋友圈。其中，属腾讯副总裁孙忠怀的观点最为犀利直白，直指“低质短视频像猪食”、“在公共场所看外放像傻子”。
优酷总裁樊路远把矛头对准了B站，不无讽刺地表示：“希望B站能一直把原创的短视频，当成是自己的主要发展目标。”言下之意就是指控对方剽窃了自家的视频。其同时还不忘自黑一波：“长视频平台草创期也经历过野蛮生长，谁家的节目好，我们就盗来播一下，说你侵权了，36小时下线，但流量已经收割完了，下线也没用了。现在又来一波，可能是轮回吧。”
对于短视频，樊路远的意见是：“反对侵权不是反对短视频的发展”、“希望全社会像打击酒驾一样打击侵权”、“建立短视频先授权再使用的规则”。
爱奇艺创始人龚宇则把矛头主要对准了“二创”，直接指出“二创就是盗版”：“二创是什么，是用没授权的东西，加上自己的东西，掩盖盗版的本质。”
这些言论很快在社交网络上掀起了讨论风波。也难免让人想起此前不久，爱优腾等五大长视频平台携超500位艺人、54家影视公司及17家影视行业协会发布倡议书，联合抵制短视频侵权的举措。
长视频平台方大显失态的发言，无疑同长期亏损，看不到扭转希望有关。爱奇艺、腾讯视频在会员数接连破亿后，增长明显见顶。而另一边，短视频用户量却达到了8.73亿，日均使用时长超过2小时。两相对比，连带着让广告投放也随之发生转移。
为了应对挑战，长视频各方也接连推出了微视、随刻等短视频产品，试图正面参与竞争，但均无法撼动抖音、快手的绝对统治地位。
既然无法在短视频战场上正面取胜，那么除了打版权牌，似乎只有把长视频缩得再短些一条路了。
以《猎狼者》所在的，芒果TV、湖南卫视一起开启的“季风剧场”为例，其主打短剧模式，周播两集，每集时长在55-70分钟左右。除了《猎狼者》外，目前其公布的片单还包括《婆婆的镯子》《沉睡花园》《江照黎明》等，题材上涵盖了喜剧、悬疑、都市、涉案、家庭等等。
《猎狼者》
网络视听大会上，龚宇还透露，去年爱奇艺的“迷雾剧场”第一季大火后，第二季预计在今年第四季度上线，目前准备了6部以上，可能最终会播出5部。
当然，剧场化并不意味着都采取短剧模式，其目的更多是打造品牌，将同类型内容进行整合，以便能更精准地找到垂直受众，刺激会员拉新。但剧场化和剧集质量挂钩紧密，倘若剧集质量不过关，剧场本身也没有太大的存在意义——去年爱奇艺“迷雾剧场”第一部《十日游戏》上线后并没有得到太多关注，直到《隐秘的角落》大爆后，剧场品牌才实现“出圈”。
毕竟，短剧不光意味着把时长和集数缩短，它对整个内容生产链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短剧应该是长剧的去粗取精，而不是简单的拆分。注水的短剧，恐怕比拖沓的长剧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