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瑞珍再一次嘱咐子衿,这件事谁也不能说,也不能告诉尚蕙。陈千里最喜欢尚蕙,尚蕙有什么事情也愿意和爹爹说。一转身就告诉爹,也是有可能的。
何子衿觉得自己成为师娘的同谋,也因此和师娘更亲。
可秘密还是难以保守。星期六晚上,天下起大雨。想到尚蕙回来,没拿雨伞,何子衿早早在店里准备好雨伞,不时地朝外面看,一旦看到尚蕙,就冲出去给她送伞。
没想到,五点了,尚蕙还没回来。难道今天不回来?同学家仆人也不来送信?正想着,忽然间看到尚蕙全身湿透往家跑,他迎上去送伞,尚蕙摇头,“不用了。已经淋透了。”
跑进家,就喊,“爹,娘,快出来,我三叔……”
秦瑞珍和陈千里一起跑出来,慌慌地问怎么回事,三叔在哪儿。“我在敷岛广场刚一下车,就看到车站车棚底下围一圈人,跑过去看,是三叔躺在地上哭,手里捧着小宝满月时候他们一家的照片。我过去推他,喊他,他看我一眼,也不知道认没认出来,还捧着照片哭。我就赶紧来家叫你们。”
陈千里和秦瑞珍打着雨伞朝车站跑,到车站,除了几个等车的人,哪还有陈千阳的踪影。大家认定他还是认出自己侄女,是无颜见兄嫂,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又走掉了。几个人呆呆地站着,这个人去哪里了。死了?还是活着?没有人知道答案。大雨哗哗下着,冲刷着大地,也冲刷掉陈千阳在这个世界最后的踪影。
回到家中,一晚上大家都不说话。
吃完饭回到屋里,陈千里说,“是你把戚满花和孩子送走,是你让我兄弟没有家!”
“是我,不送走怎么办?不送走,戚满花和孩子也是死路一条,只要有一条路可走,我就不会让他娘俩回老家。回老家,人家戚满花还有爹有娘,有兄弟。你说,在这大连,谁能管这一家子。你哥能管得起,他不管。你想管,你管不起。”
“那你也应该告诉我一声,不声不响就把人家拆散,算什么事!”
秦瑞珍似乎早就准备好丈夫的发难,她一字一板,“告诉你一声?告诉你,你再告诉你哥,你哥再告诉你兄弟,这娘俩还能走吗?你说我把人家拆散,是你哥的白面把这个家弄散了。你也不想想,子衿家,没人拆,还不散了。让她娘俩走,这娘俩还能活。留在大连,这一家三口,都没有好果子吃。你哥和你,只想着千阳,谁替戚满花和孩子想?”
老实人说狠话,更噎人。陈千里讥讽老婆,“这不由你这个二嫂替她想。”
平时细声慢语的秦瑞珍凛然,“大丈夫为朋友两肋插刀,我一小女子,为我和戚满花这份妯娌缘分,总也要帮他娘俩寻条活路。”
陈千里不再说话,转身睡觉。
半年多后,戚满花从山东老家寄来信。收到信,秦瑞珍没有拆开,一直等到尚蕙周六回家,一家人晚上要睡觉时,秦瑞珍才拿出信,让女儿读给爹娘听。信写得简单。感谢二嫂送娘俩回家。现在,一家安定下来,又找了新主,后爹对孩子很好,已经改姓安。
听到这儿,陈千阳狠狠地骂戚满花,“真不是东西,小宝是老陈家后人,怎么能姓别人的姓。”
秦瑞珍不说话,用眼睛示意女儿说话,陈尚蕙碰碰爹的胳膊,“爹,改别人家姓不是对小宝更好一点吗?跟他姓就是他的儿子,如果不改姓,谁都知道小宝是带犊,是别人的儿子,当然不好。只要能对小宝好,小宝也知道自己的爹姓陈,就行啊。等将来他长大,自己过,还可以改过来呀!”
大女儿总是对的,听女儿一番话,陈千里不再反驳,只是深深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