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马车桥。
桥下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几十个穿公安服装的人表情严肃地进进出出。
桥上一大群围观者趴在围栏上俯视着,里三层外三层。河堤两岸也站着不少的人,交头接耳。
良久,一副担架抬了上来,用蓝色的布蒙了个严严实实,从形状隐约能分辨出是个人形,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像腐烂的鱼,腥臭。
人们渐渐散去,黑子远远地靠在一颗柳树上,他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不是做梦,毕竟是被发现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黑子,30左右岁,矮胖矮胖,皮肤黝黑,打老远看就像个煤球儿。
2
黑子从小就没了妈,黑子那时候并不黑,只是比正常的孩子黑一点点。黑子爸给人开车跑长途货运,一个月有半个月不在家,黑子就吃百家饭,他人也听话,不讨嫌,邻居看他可怜又讨人喜欢,倒也不嫌弃多张嘴。
对门的仙儿跟黑子一边大,大大的眼睛,俊俏的脸蛋,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黑子最喜欢和仙儿在一起玩儿,小学的时候,老爹一出车,黑子就黏在仙儿家,晚上两个孩子就在一张床上睡觉。仙儿也粘着黑子,只要挨欺负,黑子就为她玩命地跟人打架。
打输了,仙儿就用小手绢沾着吐沫给他擦鼻子上的血,黑子肿着眼睛看着仙儿咧着嘴笑。
仙儿问他:“被打成这样你还笑,你是不是被打傻了?”
黑子不说话还是笑。
仙儿收了手绢,佯怒道:“你笑啥?不说不理你了。”
黑子:“呵呵呵,你好看。”
上初中,黑子上课就睡觉,老师让他罚站,他就站着睡,老师让他去走廊罚站,他就靠着走廊墙睡。
可一放学,黑子就来精神了,骑着单车带着仙儿跑得飞快。仙儿紧紧靠在他后背,俩手搂定他的腰不敢放手。
黑子双手离了车把,做大鹏展翅,脚下还不停地蹬着脚踏板。仙儿吓得闭着眼喊:“你疯了,摔坏了我你负责啊!”
黑子喊:“我负责,我负责,摔坏了这辈子我都负责。”
15岁那年,黑子和仙儿坐在江边吹风,黑子敞着胸膛,仙儿长发飘飘。
仙儿说:“黑子,长大了你想做什么?”
黑子挺了挺腰杆:“我要当兵,我要拿枪,我要解放台湾,我要解放全人类。”
仙儿捂着嘴笑:“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行啊,小黑子。”
黑子没听过,转脸狡黠地淫笑:“什么沟?男人带什么沟,女人有沟才对。”
仙儿佯怒,把脸使劲儿扭到另一边不看黑子,却悄悄地夹紧了胳膊,微微地含起了胸。
黑子两眼发直,看着仙儿的胸脯上下微微起伏着,一点一点地居然真的有了一道浅浅的沟儿。
“我要娶你!”黑子满脸涨红轻轻地说,轻得连自己似乎都没听到。
仙儿不说话,只把那沟沟夹得更深更深。
3
不知道是哪年,这个八线小城兴起了一股全民拍牌热,大街小巷的赌博机遍地都是,小到1块2块,大到用密码箱装钱。
听闻有人也因此一夜暴富。
一老哥迷上了拍牌,兜兜转转输多赢少地赔进去几千块钱。老哥这天又是输了200,看看兜里剩下最后的50块钱,一狠心让服务员上了50分。谁曾想,这机器就开了天眼,四同、同花、顺子把把都是这牌,眼瞅着2个小时过去了,50分变成了10000分,再2小时变成了7万分,到第三个2小时突然停电了。
有人说,是赌场老板看这样下去还不知要赔多少,买通了供电单位,强行拉闸。这种手法是万不得已时对付能破解赌牌机的人。有一次沈阳来了一群专业拍牌团伙,停电前赌场赔了50多万。这个赌场就开在小城最繁华的地方,离仙儿家很近,老板外号“钱蛤蟆”。
4
仙儿爸就总在“钱蛤蟆”这拍牌。开始也是小赢,后来就是大输,零花输没了就输家用,工资输没了就输存折,存折输没了就问“钱蛤蟆”借,一来二去不到半年,连本带利欠了“钱蛤蟆”20多万。
仙儿妈本就孱弱,家里一切都是仙儿爸说了算,管也管不了,骂也骂不得,仙儿爸听烦就挥老拳揍仙儿妈。
仙儿爸出事了,躺在床上哼哼,脑袋上的血把床单子染红了一大片。
仙儿妈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你这死鬼,出了事儿也不说,20万啊,你说你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啊!你这是逼着我们娘俩去死啊!”
仙儿在自己小屋里喊着:“凭什么把我卖给那个人,要卖你自己去卖,要睡你自己跟他睡。”
“钱蛤蟆”带着几个手下围堵在门口:“你以为那20万我谁都借啊?我赌场向来没这借钱的规矩,我可不是放高利贷的,那犯法,犯法的事儿俺是不做的。”
“仙儿这丫头从那天去赌场找你我就看好了,20万你们也不亏,给我做3年小蜜咱们的账就算抹平,以后赌场你啥时候去都行,白给你上分,赢了还都是你的,一家人嘛,哪能让你输钱呐,哈哈。”
5
黑子和仙儿坐在江边吹风,黑子敞着胸膛,仙儿长发飘飘。
黑子说:“我叔咋样了?他到底想怎么办?”
仙儿不说话,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黑子恼怒,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头:“你倒是说话呀,光哭有什么用!”
仙儿抽泣着说:“现在真是人吃人,没活路我就去死!”
黑子搂过仙儿,俩人依偎在一块儿不说话。
仙儿仰头挂着泪珠望着黑子,咬着嘴唇坚定地说:“你要了我吧,死了我也不能便宜了那个家伙,我给你,我给你!”
黑子呵呵地傻笑,又搂过仙儿:“等等,等等,我有办法,身子一定要留给咱俩结婚时。”
仙儿没问黑子有什么办法,她总是相信黑子的话,他说有办法就是有办法。
仙儿说:“等这事儿过去了,你也找个正经活儿吧,你爸现在也闲在家里,总这样不是办法。”
黑子目光炯炯:“我要去当兵,男儿何不带吴钩。”
仙儿看着黑子笑,就像看着一位带着吴钩的将军。
黑子偷了老爹的15万安家费,那是前年老爹跑长途出了事故,搭进去一条腿,车主一次性给的赔偿。虽然不算太多,可车主也拿不出更多的钱,黑子老爹最后也只好认栽了。
黑子把钱交给了仙儿,嘱咐她:“不够的给他打个借条,我会3年之内帮你还清。”
仙儿给“钱蛤蟆”送钱过去,可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仙儿是回来的路上闯红灯被车撞死的,司机说:“那姑娘披头散发的,直拨愣登地往车上撞,真的不是我的责任。”交通队最后认定司机只有10%的责任。
仙儿爸妈处理仙儿的遗体,看到一张收据,今收到某某借款20万,如数还清,以往债务一笔勾销,落款:“钱蛤蟆”。
黑子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连一条腿拄着拐的黑子爹也不知道。
8年后,黑子回来了,而后发生的一切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原题:《男儿何不带吴钩》,作者:西门小金鱼。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公众号:dudiangushi>,下载看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