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占领下的奉天
以土肥原贤二的名义,为奉天新任市长摆了宴席。本庄繁出席宴会。这局面并不是司令官愿意看到的,更不是板垣征四郎等人愿意看到的。但是是土肥原贤二预料到的,只不过没有想到这么快。
本庄繁把他找到司令部,单独谈话:“内阁无非经受国际上的压力,明确指示:在满洲还不能建立帝国的政权。因此,奉天需要立即更换市长。你提供人选吧。帝国,还不够强大,我们就暂且忍耐吧。但是,帝国前进的车轮已经被我们启动!而且,什么人也别想遏止!帝国的人民,对我们的行动已经由声援变为实际的行动!广大青年热血沸腾,纷纷要求参军,到满洲来,为帝国而战!”
在奉天多年的土肥原贤二,对奉天的各界知名人士是熟悉的,从中找个人选当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的眼前也浮现出另一个人:溥伟。
曾经溥仪的帝位险些是他的!当光绪帝奄奄一息,慈禧觉得必须在爱新觉罗家族溥字辈中给那无嗣的皇帝选一个子嗣,以便在皇帝升天的时候,能够让那个位子别空着。如武则天吗?就自己直接皇帝吗?觉得还是垂帘平稳、安全。皇族前辈们和朝中重臣们和慈禧定夺这事的时候,溥伟甚至就等候在宫门外。他被瞩目。已经立事的他被瞩目。绝对是首选。把他直接就带了来,是准备随时接受慈禧的召见。但是等来的消息是:溥仪,仅仅才三岁的溥仪!瞬间溥伟气晕了头跳脚大骂吓得家人连忙把他弄了回去。因为溥仪的祖母是慈禧的妹妹?因为慈禧对自己的身体还乐观还要继续能够垂帘听政?没有人能够真正搞清慈禧的心思,而且也没有机会搞清,因为光绪和慈禧是在两天之内相继去世!三岁的溥仪在龙椅尖锐地哭,是袭上皇族成员心中浓重的阴影。溥伟能不希望发生点什么吗?应该说,一直期待着。关东军在满洲挑起战事,关东军司令部迁至奉天,他来到奉天,他在捕捉着机会。
土肥原贤二
土肥原贤二十分明白,即使是把奉天市长这个位置给这个人这个人都会欣然接受!但是土肥原贤二摇头,留着这个人也许另有用途。这是一个想复辟都想得要疯的人。这是一个如果能让他穿上龙袍都可以给日本人做孙子的人。为了能穿上龙袍早就主动明送秋波给日本人早就奋勇地要谋求满蒙独立就做这一块地域的皇帝。关东军是已经妥协,接受还得找寻傀儡的事实,但是,那傀儡是溥伟吗?土肥原贤二摇头。中国人喜欢接受现成的皇帝,溥仪就在天津待着呢。有溥仪在,还是先别让这个溥伟蹦达得太欢。
当把人选告诉本庄繁的时候,本庄没有表示任何反对意见,说:“这人只是一个牌位,政权,还是要牢牢地控制在我们的手中!而且,这也是满洲的模式!溥伟这个人在我们的眼前晃动,生怕我们没有关注到他,我以为你能考虑到他。你没有使用这个人,是不是不想惊扰了另外的一个人?”
“司令官究竟是中国通。”土肥原贤二说。
“中国人更喜欢接受现成的东西!我们,就给新任市长摆下宴席,邀请各界名流参加,让他们体味一下中日融洽的气氛。”本庄繁像土肥原贤二阴险地笑。
土肥原贤二翘起大拇指说:“司令官也是政治家!政治家啊!”
宴会上的溥伟,虽然想竭力做出愉悦的样子,但那表情是别扭的。土肥原贤二洞悉着那挤出来的微笑后面的失落、愤怒、希冀。那是一种心灵的煎熬。个人的野心总是让人们迷失了心智。你的民族都已经面临着危亡,你还在那野心!
本庄总算还给溥伟点面子,拿着酒杯来到了溥伟那一桌,站到了溥伟的面前,那一桌的人都谦恭地站了起来,本庄说:“满洲,是爱新觉罗氏的发祥地;满洲的再一次崛起,当令每一位爱新觉罗氏的人振奋,并义不容辞地做出自己的贡献!”
“是,是,溥伟愿尽微薄之力。”
“也要为日中亲善做贡献!”本庄提高了声音,同时也擎高酒杯。
“应当,应当。”溥伟的酒杯凑向本庄的酒杯。
当板垣征四郎、土肥原贤二、新任市长赵欣伯等陪同敬酒的本庄回到席位,本庄望向土肥原贤二,说:“满洲的高级官员,必须立即产生!你协助板垣大佐处理此事。”
土肥原贤二知道这是一个十分重大的问题,知道本庄一定还有许多话没有说。更换奉天市长的事,使本庄陷于被动。内心一定不满板垣和石原等人的怂恿。在这些人的影响下他激进着。但他也一定能明白,能被怂恿,只不过是他的想法和那些人的想法合了拍而已。他本庄司令官是那么好怂恿的吗?但是这个人对于先前决定的调整,就像车床上又换了一个加工的对象而已,自自然然。这就是高官的素养吧。政治家的素养。你得学习。土肥原贤二听到一种声音,仿佛是本庄的,也仿佛是自己的:“满洲的模式,不能再退却了,只能是如此的模式了!因此必须造成既成的事实!必须最快的速度完成!内阁在和各国周旋,但是,国内声援我们的舆论很浩大,石原的文章起了很大的作用!参谋本部和陆军省,对我们兵力上的支持一直在进行着!而且规模越来越大!军方的决心是坚决的!我们必须拿出最实际的行动,支持参谋本部和陆军省!最快的速度消灭满洲土地上的中国军事力量!每一分种,都很重要,都要争取!记住:我们将被载入大日本帝国的史册!我们在建立不朽的功勋!”这声音叫人热血沸腾,这声音叫你忘记本庄司令官过去给予你的一切不快,如果曾经给予你什么不快的话。这宴会,让土肥原贤二感受到了自己的威,一种不威而威的威。
本庄、板垣等先离去。
宴会结束已经是深夜,土肥原贤陪同赵欣伯送走最后一拨客人,而后准备亲自用自己的车送赵欣伯回府邸的时候,一直等候在门口的一位日本军人上前,向便装的土肥原咔地一个立正,说:“大佐,板垣大佐正在司令部等候着您。”关东军司令部的一辆轿车在那军人的身后。土肥原就向赵欣伯抱歉,让司机送赵欣伯回去,而后上了司令部的车。激进的板垣,当关东军把赵欣伯送上奉天市长位置的时候,当然知道司令官面对他的时候心里能嘀咕啥,这无疑在伤害着他的自尊心。一个关东军高级参谋的自尊心。出自这种身份的人口中愚蠢的动议有那么几回,地位就会发生根本性的动摇。不革职你也得紧闭其口!板垣君啊板垣君,你在想扳回自己的面子吗?
“看着溥伟,我想到了一个人,可以为我们利用的一个人——川岛芳子。”一见面,板垣便笑眯眯地说,笑得还是从容的,自然的,不是那么僵硬,是代表关东军对土肥原贤二所做的一切满意着,嘉许着,鼓励着,支持着。也有同窗之间的那种温暖,友情的温暖。
土肥原裂开了那让人觉得憨厚的嘴唇,点头,说:“这可是同南京国民政府不共戴天的女人。她确实可以为我们所用!”
“我已经命令她立即来这里,由你来指挥这个人。土肥原君要做的就是:招降纳叛!我们决不能让锦州的力量强大起来!我们要和他们争夺各种力量!我们的兵力,现在被北方牵制。我将配合本庄司令官解决北方的问题。对于任何抵抗,坚决予以毁灭性的打击!让所有的中国人明白,在大日本帝国面前,唯一的选择就是:顺从!顺从!”板垣的咆哮并没有再增加土肥原贤二脸上的庄重,板垣就明白,他所咆哮的,是面前这个人深思熟虑的。这叫他厌恶这个人。但是,他明白,这个人不是敌人,而是——战友。“土肥原君必须保证,这里不能遭到突然的进攻!”板垣的指关节敲着桌面。
如果本庄司令官在,土肥原贤二会如数家珍地说出这块土地上他要去争取的力量。板垣的居高临下态度让他反感。同时他明白,这人不是敌人,是——战友。是关东军鹰派的代表人物!
“我已经下令,川岛芳子立即来奉天,归属你的调遣。”
土肥原贤二在板垣的脸上看到了一种邪恶的笑意。他当然立即就明白那邪恶的笑意。做出这个决定不容易,因为关东军高层都知道这个女人和特务课课长的关系。现在,关东军总部虽然已经迁至奉天,但是,特务课仍然留在了旅顺,归属板垣的直接领导。板垣诡异的笑,甚至叫你狐疑这个决定就是要把川岛芳子和特务课长拆开。而你土肥原,可以近水楼台……“这是一枝——罂粟!”土肥原贤二说。
“是的,是的。”板垣再次狞笑,上前拍了拍土肥原贤二的肩。
土肥原贤二也狞笑起来,在狞笑中他忽然觉得他和板垣之间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因此自己应该轻松一些洒脱一些。
川岛芳子
(删若干文字。)
这一次是真正地从睡梦中惊醒。她不明白怎么会是日本战刀。她甚至想摸一摸下部印证一下是否有战刀插入在那是否有鲜血汩汩流出。虽然是一场梦,一场梦而已,但是那日本战刀刺入体内时的感觉是那么真实。那么真实。像每一次在午夜醒来一样,一种哀伤攫住了心。攫得紧紧的。现在午夜已过。午夜在大连上的车。车窗外的夜,黑得浓稠。上了车后不久她就进入了梦乡。在列车的行进中进入梦乡。不能确定,那一柄日本战刀深入地刺进体内如果不醒来就会再刺进穿透心脏奔向咽喉!可怕的伟岸!本庄就是本庄。本庄的征服就是利剑!所以,本庄的征服是日本帝国的骄傲。因此,本庄司令官,你对我的征服只是:一种象征。我明白,那是一种象征。
列车撒着欢向北方深入。北方啊,爱新觉罗家族崛起之地。还有一个更好的词汇:发祥地。曾几何,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中国人。忘记了自己的家族。现在随着列车向北方的深入,她想起自己应该姓爱新觉罗。爱新觉罗,一个曾经多么辉煌的姓氏。令全世界瞩目。可是中国人把这一个家族送进了耻辱的万丈深渊!甚至连祖先的坟墓都不能保护!中国人,我恨你恨你!我们爱新觉罗家族恨你恨你!如果我能够化作狂飙,就涤荡这一个过度宁可就让它荡然无存!本庄啊,把你的利剑挥起吧,为我们爱新觉罗家族复仇吧!复仇!我们爱新觉罗家族感谢你!感谢你!在这场复仇中,我,将会成为爱新觉罗家族的荣耀!尽管,我是一女子。女子也可建惊天伟业!为了我们的家族,本庄,我愿意我是你的!我愿意接受你的驱使!甚至,我就是你的利剑!她亢奋起来。她精神抖擞起来。甚至想站起,让身子骨咔咔地拔节,刺穿车厢,奔驰的列车承载着一位巨人向北方,向北方,夜风中,睥睨的目光扫视大地。北方,我来了;列祖列宗啊,我来了,以你们子孙的名义,以大日本帝国军人的身份,我来了!她知道,戎装更增添了她的魅力。镜子中她无数次欣赏过自己。欣赏过一身戎装的自己。简直完美至极。稍稍有些浓重的眉,护着的,是一双沉静的大眼睛,沉静的湖,叫你迷恋。鼻子是精巧的,嘴是精巧的,一切都是精巧的。但是在戎装的烘托之下,眉宇间有英锐之气。沉静的英锐之气。但是她也知道,只要一笑她就是——千娇百媚。而且叫你觉得决不是淫荡的笑。叫你觉得那是一种纯净的欢愉。纯净吗?她问自己。一种天然的欺骗本领啊,成了征服的利剑。无敌的利剑。
那么这柄利剑是什么时候锻造完成的呢?竟然是,养父的那次强暴。那次强暴居然成了这利剑最后的淬火!当养父压到她的身上的时候她停止了挣扎,她睁大的眼睛望着虚无望到了爱新觉罗家族的屈辱望到了北平故宫的琉璃瓦依然在阳光下闪烁辉煌其实那是哭泣的泪水因被蹂躏而流出的泪水。可难道那时她自己就没有感到被蹂躏吗?甘心被蹂躏,因为伏在身上的这男人在阴谋着那一块地域他也清晰地说过他会帮助爱新觉罗家族复仇的。芳子早已经不仅仅把他当作养父,更多的是,当作复仇的同谋者,生死与共的同谋者。要做惊天大事的同谋者。完了事的养父站立在赤裸的芳子身旁,俯视着,干涩地说:“芳子,你长大了!”声音中有无限的苍凉。他自己在为自己禽兽的行径找出开脱的理由。芳子觉得那声音是那么遥远,一切忏悔都已经没有用,她甚至看到养父的那个物件挑着血丝。父亲把女儿托付给他,难道指望的这个结果?可是为什么就不能是这个结果呢?芳子不再去学校了。她纵马郊区,她让自己的哀伤被风吹走些。她怀念母亲,她觉得那环绕她的风就是母亲的魂,风中传来母亲哀伤的叹息。他怀念父亲,她觉得那风就是父亲的魂,父亲的手抚摸着女儿的脸颊,父亲说:“孩子,你是大人了!”生身父亲在中国是皇族。曾经显赫的肃亲王。为了匡复皇室,他不懈地战斗着直到流亡日本。川岛浪速,父亲认定的可生死与共的朋友。在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病逝了,父亲就把女儿托付给了川岛浪速。不久父亲也带着无限的牵挂和遗憾辞世。母亲也是日本帝国皇族啊,可是女儿竟然如同没有了家。两个国家皇族的后代,居然如同没有了家。
她再次出现在学校,但是是纵马而去纵马而回。她对那些惊愕的目光很满意她就是要向人们宣告:我是大日本帝国皇族的后代!她开始走向母亲的亲属,让他们看长大成人的她。在社交场合中她结识了许多的名流特别是军界的显赫人物。她终于,成为了一名日本帝国军人。并且被派往了中国,她拿不准是否当做祖国的国度。虽然生身父亲和日本帝国密切着,但他的梦想是恢复大清帝国!虽然生身父亲是中国人,但是女儿的一切和大日本帝国密切着。甚至,注入体内的精液都是日本人的!川岛浪速,养父,被称作支那通的日军老牌特工,在送芳子前往中国东北的那一天,罕见地穿上了戎装,送戎装的芳子前往中国的东北。此前,他已经对芳子进行了特工训练。他以他的威望将芳子推荐给了关东军。芳子带着他写给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的信。他跟芳子说:“芳子,就让你的仇恨化作最实际的行动吧!我们会在满洲相逢的!”那一刻,芳子忽然对这位养父生出了感激。川岛浪速,养父,完成了对她的锻造!来到中国,在了关东军特务课,而且立即就被揽进了特务课长田中隆吉的怀抱。而且,被那个强有力的男人唤起了作爱的激情。她的身体开始懂得柔软,她开始懂得柔软是女人的利剑!和男人的刚强作战,女人的利器就是——柔软。想明白了这些的她,也想明白了——那个特务课课长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征服对象而已。在大连的那个旅馆,课长凶狠地冲刺着她的身体他大概也已经想明白他只是她的一个征服对象而已。她能感觉到他的仇恨。之后他努力地像一个男人那样或者说像一个大日本帝国军人那样送她上了火车。他送给了她五张火车票,为的是在日本人的车厢里她的座位旁边和对面的座位就她一个人。他知道,她的这一去,将走出他的天地,她将不再属于他。
车停熊岳。这里有南满铁路株式会社和矿业株式会社办的学校,实施着文化占领。可怜的中国人,你们知道吗?那其实是征服你们的先头部队!而且是多么隐蔽的先头部队!大日本帝国征服着你们,还叫你们感恩!中国人啊,欢呼吧,你们正在被拯救被解放!中华帝国没有了,那就大日本帝国吧!总之,你们是要做奴才的!既然是做奴才干吗不找个好主子呢?
列车启动。她望向东方。外边的夜墨汁一样。如果不是墨汁一样,会看到一座小小的孤山——望儿山。曾经和父亲一同乘坐列车途径这里,父亲指着那座小小的孤山给她看,给她讲起那个传说:“从前,有一个人渡海赴京赶考,母亲想念儿子,天天到那座小小的孤山上眺望大海,盼望有船只载回儿子。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母亲一直也没有等到归来的儿子。后来,后来,母亲就变成了石头,一尊石头的雕像……”母亲,你在望着我吗?你的形象在我模糊的童年的记忆中清晰清晰着。母亲,此时此刻我想着你的时候,你的瞩望的眼神附着在大日本帝国的旗帜上!母亲,我将是你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