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路新新终于拦到一辆出租车,把孩子送到了急救中心。看着三岁的孩子高烧抽搐、口吐白沫,路新新心急如焚,“扑通”一下给急诊医生跪下。
还好,孩子及时得到了救治,安静下来。路新新这才发现,自己出门时只胡乱穿了一件毛衣和秋裤,还赤着脚。10月底的中原大地已有寒意,路新新疲惫不堪,双臂软得像烂泥,只有80多斤重的她抱着40斤重的孩子奔跑、拦车,是件超负荷的体力活。
时隔三个月,来部队探亲的路新新微笑着给大家讲述这个不堪的故事,讲着讲着,就掉下了眼泪。
每年的春节前夕,是火箭军某工程部队最具温情的日子,20多名官兵的家属离开家乡,拖家带口逆行来陪军人丈夫过年,成为了大山里最靓丽的风景。除了短暂的陪伴,临时来队的家属区里,吐槽这一年的家长里短也是年复一年的课目,每一位军嫂都有说不完的酸甜苦辣。
和路新新一样因为慌乱而深夜赤脚送孩子去医院的,还有四级军士长宋祖雷的爱人王明珍。丈夫长期在部队服役,王明珍一个人在江苏老家带着两个孩子,再泼辣的女人也会六神无主。这次来探亲,王明珍一个人带着8岁的老大和不到4岁的老二,先坐数个小时汽车,再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然后又倒几个小时的汽车,最后才抵达部队驻地。
“这些我都不怕,就怕孩子深夜里发烧生病。”王明珍说,那个时候慌乱如同伏地魔现世,遮天蔽日,让人乱了阵脚。
火箭军所属的某工程部队,驻地和施工区域分离,有的部队钻进山沟,一干就是几年、十几年,对于很多军嫂来说,这个在微信中被称为“老公”的男人平时联系不上,急时依靠不上,关键时刻指望不上,孩子的成长、老人的赡养,这些家庭的重担全部由女人们承担。
一级军士长梁应创的父亲去世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伺候他走完人生最后一程的儿媳妇说的。老父亲把儿媳叫到身边说:“跟他说,我走了。”
家在山西的赵静怀孕三个多月的时候,还每天开车80多公里,从县城送婆婆去市区治疗。赵静专门给幼儿园的老师交代:千万不要问孩子“为什么每次都是妈妈来接”,因为孩子的爸爸是军人。家在河南的封会芬以前体重从来没有低于100斤,生了孩子反而瘦了,再也没有高于100斤。“特别是孩子三岁以前,根本睡不好一个觉。”封会芬说。
“军嫂吐槽大会”上的内容,除了埋怨,更多的其实是心疼。一次通电话,路新新狠狠地说了丈夫一句:“告诉你?告诉你有什么用?”电话那头是长时间的沉默不语。“我到现在都后悔死了,我怎么能说这样伤人的话。”路新新说。
“告诉你有什么用?”“下辈子绝不嫁给当兵的!”“既然这样就不要结婚!”“忙忙忙,这个家你还要不要了?”探亲的军嫂们形成了“决议”,以上言论严禁使用,对丈夫还是要以鼓励和夸奖为主,要多看优点。
在赵静的眼中,自己的丈夫、四级军士长李永清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好男人,话不多甚至有些木讷,但会疼人,不说谎,关键时刻还有主心骨。赵静怀孕早产,从县里送到市里都没有医院敢收,丈夫想方设法让她笑,鼓励她“你都放弃了,孩子怎么能有希望?”万幸的是,最后孩子成功保住,如今已经三岁了,聪明伶俐。
“苦难讲得太多,就会泛滥成海。”封会芬一直认为,心底阳光的人,终会苦尽甘来。封会芬在老家的一家外贸公司工作,实在拉不开栓了,封会芬就只能把孩子带到公司里去,老板和同事们都非常体谅。“你看,世上终究还是好人多。”封会芬说。
路新新也认为世界上好人多,那天深夜她抱着孩子几乎崩溃地站立在午夜街头,是一位好心的夜班工人帮她拦下了出租车。然后,出租车司机一路急驶,把孩子及时送到了医院。王明珍家里的孩子跑丢,一栋楼的邻居都动员起来,兵分多路,报警的报警,找人的找人,查监控的查监控,最后找到了孩子。“没有遇到过坏人,反而那么多人在帮我。”王明珍说。
每年春节来队探亲,军嫂们还有一项“特殊”任务:给战友们介绍对象。火箭军工程部队因为保密程度高,性质特殊,机关各级都在想办法,但官兵婚恋一直是个老大难问题。嫂子介绍,然后再利用休假相亲也就成了传统。同村的发小、上学时的闺蜜、同学的妹妹,都是相亲的对象。封会芬的丈夫就是哥哥的同学,由哥哥出面撮合成功。
也许,2020年的春节,这大山之中,还会再添一位美丽的新娘。记者李学勇、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