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英雄,怎能不识寂寞的滋味——题记
看《英雄志》已经四载有余了,读了一遍又一遍,每每觉得意犹未尽,或许所谓的“金庸封笔古龙逝,江湖唯有英雄志”是有一定道理的罢,独以我个人而言,自第一次接触此书便有为之写感想的冲动,然而至今尚未落笔,究其缘由只因此书论委实不好写,只恐落笔之初便有拾人牙慧,落人口实之嫌,故唯有独自回味慢慢体会而已。个中情由想必是没看过此书的人所不能理解的。至于今日终于下定决心要写上一篇,套用一句话就是“此情无关风与月”但求抒发个人之情怀而已,至于是否为所晒笑便是我所不得顾及的了。
英雄志——孙晓
作为一个剑客,卓凌昭是孤独寂寥的,他心中所持的只有剑,什么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在他眼里无非土石块垒而已,这在他最后一次于江充的谈判之中便已然表现的淋漓尽致,为了无上剑道,他可以杀人越货,可以不在乎世人的污蔑鄙视,这一切皆因他心中那无上的剑道,这毕生所追寻的东西,便是那笑傲王侯,俯瞰天地的剑道,当与宁不凡比试之时,他所说的“我即剑神,剑神即我”那充盈天地间的懔然霸气,此刻的卓凌昭便足以号令天下了,虽然宁不凡所谓的:“我即是剑,剑即是我”听起来更趋于道,更加的平柔和缓,然而对于卓凌昭而言,这又何妨呢?昆仑剑法原本便是恨之剑,是决断七情六欲之后的剑道,而华山之剑则是道之剑,讲究的是清修雅善,道自不同又何必追逐于形式上的区别呢?再者,人秉天地灵气所生就,自先天来秉性必然不一,但凡练剑之人,其所持之剑必然不一,其所求之道亦不一,何谓无上剑道?笔者以为无上剑道便是超越自身之拘泥,真正的寻求到适合自己秉性的剑,如此可谓无上剑道矣,不然,不过是又一个苏颖超而已,华山少掌门,他的失败不是他不够聪慧不够坚强,他的失败是把自己禁锢来宁不凡的剑道之中而不能够超脱出来,那么纵然他再努力亦不过是宁不凡的影子而已,终究成不了真正的剑客,求不到属于自己的剑道 。
卢云在走出白水大瀑时说道:“每个人自生来便有一把剑,至于他们甘愿放弃剑而选择顺从,那么谁又能帮得了他呢?”初闻此话,笔者心中直感惊悸,这话虽则说的平淡,然则又何尝不是事实呢?故而笔者以为,苏颖超的失败自他把自己当作宁不凡的影子开始便已经注定了,因为作为一把剑,它永远不可能是另一把剑的影子,更何况它根本就不愿意做何人一把剑的影子,当托帕金玉遇见业火魔刀,他们不也展开了一场兵器间的角逐吗?? 当哲尔丹败给萨魔之时,他曾游历天下,想去追求适合他的武道,然而最终他终于还是回到了原点,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之所以会拜,只因自己还不够刚不够强。”自此他潜心苦练终于孵化出妖异的‘大黑天拳’这不正足以说明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道么?倘若持我所持,求我所求,那么这世间又如何会如此混乱?
昆仑剑神——卓凌昭
“愿来生来世,再为一名剑客”剑神斯语,竟成绝响矣,这苦心孤诣,卓卓不群的昆仑剑神死了,而这世间也终于失去了这份桀骜不驯的懔然傲骨,斯人已逝,惆怅人独醉,至此或许有人会把卢云提出来,然而我终究要说的是,卢状元的仁者之道,在这混沌苍茫的世间是行不通走不通的,看他处处受气,处处挨揍,洎末了朋友走了、妻子没了偌大个京城独独没有这天地间第一大仁者的归宿,我不知道他所持的究竟意义何在,莫非只为了最后那一场神魔大战么?莫非所谓的拯救天下必然要付出这等惨烈的代价吗?仔细想想,还是杨肃观说的好‘天下英雄唯你我’这颠倒的尘寰,也唯有杨肃观和秦仲海称得上英雄了,何谓英雄?陆孤瞻曾这样解析:“何谓英雄?出类拔萃谓之‘英’,有长才不世出,洞烛机先,明情察事,卓卓然如鹤立鸡群,英姿勃发,可得其英字。雄者!父权千姓万家,志于九州,气吞海内,识人而复容人,容人而复用人,天下群英无分男女长幼,甘愿纳侧妻身,如此霸气,吾得尊其‘雄’! ”此话酣畅淋漓,何其痛快,在这样一个豺狼当道的世间,也唯有这等人物当得起‘英雄’二字了。至于卢云,归根结底只是一个仁者。一个心系天下苍生,无己无我的仁者。这种人固然值得钦佩,然而这漠然的尘世,是不是真的需要他的援手呢?或许这连卢云自己也不知道罢,六道轮回,各有各的法缘,各有各的业报,这是天地之大道啊,在此大道面前卢云是否还有开天辟地的能力呢?
风流郎中——杨肃观
“这天下如果还好,我又何必如此忙碌”这是修罗王会见银川公主时说的,这英雄志中最大的反派,心中纠葛的难道便不是天下苍生了么?他的轮回六道难道就不是逆天而行吗?他的破茧而出成为一代奸臣难道就不是六道轮回的业报吗?在这个物欲横流,利益充斥尘世间,究竟有哪个敢说自己的干净的呢?“愿天地罪孽,尽归吾身”且让我们回过头来看看修罗王的宏远吧。“欲救众生苦,须持修罗法,修罗王临,生不能使之喜,死不能使之惧。生者不恋生,生非生。死者不惧死,死非死。唯此,万物停争息斗,轮回终有 休止一日。”‘轮回终有休止一日’由此看来杨肃观的所作所为是最足以令人敬仰的。阿修罗王,这位敢于怀疑帝释天的天神,在他降临人间之时,不也正预示着人间的一切已然偏离了轨道,将听修罗王的号召进入一场空前宏伟的圣战之中么?诸位年少的修罗王,在开始的时候不也曾怀了像卢云一般的仁心仁术么?那么究竟是谁把他逼到了这世界的角落不留些许缝隙呢?是杨远、是江充、是天绝还是柳昂天抑或是那高居九重俯视人间的圣天子?不是,都不是,是这绝望的充满着权谋之术的人间啊,是这个令人窒息绝望的人间啊!
还依稀记得在他少林寺大败之后回来,他曾问卢云,何谓“仁”,面对旧日同跻的凯凯而谈,不知道杨肃观心里将作何感想?旧日上司的惨刻无情,素日同僚的形同陌路,这势利的人间啊,岂能不令人心生厌恶,自信长剑斩长空,奈何世事凉如水。‘卢云,你不适合这里,赶紧离开京城’修罗王说出了他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从此以后他便回归天界,开始以修罗法执掌万物。想来卢云的重情重义终是给了修罗王莫大的慰藉的吧,在这个肮脏的世间,谁都救不了他,他唯有自己救自己!或许这世间永远都是这般残酷的吧!‘唯不怕输者恒能赢’修罗王向我们彰显这样一个道理,当他准备向当朝权臣挑战之时,他便已经豁出去了,那是穷尽一生的赌博,或许在此用‘拯救’会更恰当些吧,毕竟他所有的赌注是自己,而所求的却是‘去众生苦’啊!正统十年来的天下,纵然战乱不休,但谁敢说这十年的天下不必景泰三十余年的天下干净清爽呢?
寂寞的修罗王,当他走上这条路开始便不曾想过要回头,他终究是要回归天界的,当那所谓的‘圣光’回归之时,毕竟他已然太累了,为了寡情薄义的世间他本不必如此眷恋的,所谓生不恋生,想必我们的修罗王早已做好了回归的准备,但笔者却实在不愿这身披‘圣光’光环的卢状元的回归,毕竟这沉沦的世界已然无药可救了,既然如此,何不索性让他与修罗王一起去那阿鼻地狱享受那轮回业报呢?
一代真龙——伍定远
‘神胎宝血符天禄,一代真龙海中生”柳门四将‘观海云远’。这位来自西凉的中兴大臣,他的心里是何等的凄苦啊?他心中的道义在来到京城时便已破灭,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走上复辟之路的,但我知道无论他做什么,我们都不能对他有太多的苛责。他是这天地间最无辜的人了罢,卷入政治的是是非非之后,哪怕是最洁白无瑕的璞玉也将污垢满布,‘忠义孤臣’孙晓给的评价是何等的贴切啊,看着茫茫世间也唯有这憨厚老实的伍定远始终恪守着心中的那柄铁尺,守护着这世间残存的道义,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始终挂念卢云的缘故罢,虽然处世的方式不一样,但归根结底他们毕竟还是同一类人的,卢云虽然才学满腹,兵法谋略无一不精,然而在于处世方面却是如此的稚嫩,哪怕最后他从白水瀑布出来说要以“方圆之术”处世,但终究他还是逃脱不了宿命的纠缠,这一切只因他卢云秉性如此,是终究无法更改的啊,而这位五军大都督却不一样,他原本是一个小捕头,虽然不在品级然而终究是在官场混迹的啊,他的行为处事他的憨直老实,他的谦逊恭和,已然令他懂得进退之间的尺度所在了,难道他便没有卢云的慷慨意气么?没有卢云的侠肝义胆么?我敢肯定的说,不是,绝不是!他有,他绝对有,而且不必世间任何一个人少了。
他一个小小捕头却敢为那无亲无故的燕陵镖局得罪那气焰嚣张的昆仑派,不惜千里亡命,所求的不过是为那苦主申冤;他一个堂堂五品的制使却为了卢云不惜向同僚下跪叩求,洎了却绝口不提;他一代真龙,怀绝世神功,却不为江充利诱慨然南下,置生死于度外,竟为心中所恪守的道义差点惨死神剑之下,然而最后却甘冒生死大险救出濒死的剑神卓凌昭,只因昆仑满门只剩此一个活口,这等大仁大勇,放眼当时除了伍定远还能有谁?想来正统十年的生涯是伍都督最为寂寥艰难的吧,因为这个执掌于修罗王手下的天下已经无任何道义可言了,他心中所操持的东西在这个世间已经一文不名了,‘卢兄弟,卢兄弟……我们还应该坚持吗’也许位高权重的大都督整日里呼唤的正是诸位长洲知州,一甲状元的卢云罢
火贪一刀——秦仲海
‘ 杀人如火,嗜血成贪’这昔年的游击将军如今的怒苍山主秦仲海,想必是诸位读过《英雄志》的人所铭刻于心,挂念在怀的罢,这位武德侯秦霸先的公子,他的身世不可谓不凄惨,他的性情不可谓不旷达,然而他的遭际却也是整个《英雄志》里最为凄凉和悲切的,若这世间有情,那么又何来怒苍业火,又何必修罗亲临,正是这的荒唐世间造就了一代魔王秦仲海,‘地狱业火,焚我残躯’当怒王吼出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八个字时,便也宣布这世间已经步入血肉纷飞的修罗道了。当功名若浮云散去,断腿残躯的悲愤炙烤着虎胆懔然的秦将军,至于以后的浪迹江湖,攀登珠穆朗玛所凭借的都不过是对这世界所持的怀疑与悲愤,满天神佛舍弃我等,我却不舍众生,这是何等的气魄呢?既然高高再上的神佛不顾世间之悲苦怨愤,那么这普天下便将任之沉沦么?短腿残躯,落拓江湖,为蝼蚁小民所侵夺,被贪财商户所剥削,这一切连所无寸铁循规蹈矩的王一通都无法忍受,更何况是那虎狼本性的秦仲海呢?当我们的卢状元无视娇妻的恳求毅然决然的劫狱时,他已经亲手开启了自己的流放之路,也开启了这漫天遍地的罪孽。‘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张献忠的七杀碑所彰显的暴戾肃杀不正是此时此刻我们的怒王所欲宣泄的东西吗?卢云的流放是咎由自取的心甘情愿,但生活在他身边的人呢?他们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何要随卢云一起感受这场惨绝人寰的心灵流放?柳昂天、顾嗣源、秦仲海、杨肃观、顾倩兮这些人究竟何辜之有,为何要随着卢云一起流浪呢?
若要说秦仲海无情无义的话,未免是大错特错了,秦仲海之情义恰如伍定远之侠义,是表象所无法看出来的,无论是杨肃观还是秦仲海,同为一世枭雄的他们对于卢云都可说是仁至义尽了!无论是顾嗣源的劝诫、顾倩兮的柔情还是杨肃观的劝慰、秦仲海的警告 都不曾救了卢大人,他依旧执着的行走在仁者之路上,终于把自己流放到暗无天日的白水瀑布,顺带的把顾嗣源带进了九幽冥府,把顾倩兮推进了寂寥孤独,把天下这个烂摊子留给了杨肃观和秦仲海,任由修罗王和魔王肆意蹂躏。所以笔者以为这里面最多情的是卢云,任何最无情的也是卢云,他所操持的‘正道’终于将我们的卢知洲带到天涯海角,在那里卢云将完成他一生的志业,那就是仁者之风,即是‘正道’。
当秦仲海拾起钢刀劈向卢云怀中的孩子,他便已经入魔了,在这世间便再也没有那个疏狂不羁,放荡磊落的秦仲海了,而这也就注定了他这辈子要重蹈父亲秦霸先的覆辙,一生都活着寂寞与孤独之中,义气相头的兄弟走了,情同父子的师傅走了,这苍茫的世间只留下怒王一人独自徘徊,寂寞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而这也是为何仲海能够突破修罗王的绞杀,破茧而出成为一代怒王的缘故罢。柳门四将‘观海云远’他们曾无一个是属于这无情无义的人世,他们都是来自兜率宫的天生,只是所司的职责不一样罢了,追本溯源的说他们都是同一类人,那就是“英雄”!
勇剑斩天罡——卢云
卢云是寂寞的,杨肃观也是寂寞的,还记得曾经看过的《喋血双雄》吗?里面的那种情义是否曾深深的震撼着我们呢?当初的我们是否也曾呼喊着渴望着有这样一份情义呢?可数年来的寻寻觅觅所给出的答案是什么呢?原来这普天下没有一个人不是寂寞的?还记得狂欢吗?可那不正是一群人的寂寞吗?当繁华落尽,那流连着的旖旎所荡起的涟漪所宣誓的不正是这空旷的人世间所充满着的哀伤吗?走吧,放心大胆的走下去,在路的尽头便是归宿,你为何而活?这不就是我们选择走这条路的原因吗?所以千万不要怀疑,不要犹豫,就把它当作魔刀的召唤吧,不顾一切的走下去,就如秦仲海不顾一切的攀登珠穆朗玛一般,走下去,走下去看看,这尽头是否真的有神佛菩萨。
英雄志,无论是杨肃观、伍定远还是卢云、秦仲海。他们每个人都是孤独寂寥的,都是这无情上苍的弃儿,都是背着艰苦的宿命踽踽独行在这肮脏世界的行者,因为孤独,所以英雄!英雄的志业首先所必须面对的便是无穷无尽的孤独!曾几何时,我还记得‘是英雄怎能不识寂寞的滋味’也许这便是每个大人物所必经的蚕蛹期吧,唯有跨过这道坎,才能步上毕生做操持的志业,开始寂寞而雄阔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