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雪下的正紧。
关羽的饰演者陆树铭辗转反侧、久不能寐:精于心计之人古往今来比比皆是,忠义坦荡之人百年难寻。可惜君侯高义却死于鼠辈之手,怎能不让人愤怒咄嗟?
没睡的还有总导演王扶林,关羽败走麦城这段,是千百年来无数文人墨客、贩夫走卒心中永不磨灭的痛,自己能不能拍好、陆树铭能不能演好,事关整个角色、甚至整部电视剧能否成功。
两位没睡的人索性围炉夜话、促膝长谈。
大树(陆树铭昵称),犹记得你在电影《古今大战秦俑情》时,和张艺谋、巩俐合作,出演秦始皇,当时你是什么心态?
王扶林顾左右而言他,只是为了缓和这紧张的气氛。
没想到陆树铭知道王扶林的担忧,单刀直入地说:
导演别担心,嬴政乃王霸之气,关公是神威之勇。龙困浅滩、虎落平阳的心境,二者迥异。前者为爱(电影中主要讲述的是爱情故事),后者为义。忠义之人宁死不屈,关二爷在看着我怎么演呐!
王扶林展颜赞叹: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
是日,雪下的更紧了。
彤云密布、朔风刺骨,一大早便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来。
王扶林一看气温,零下三十九度——正是拍走麦城这场戏的好天气!
陆树铭一夜未睡,早早起来洗嗽完毕,在剧组中关公的画像前叩首三次,暗祷:愿关二爷神威加持,这最后一场戏,祝平!
机位立好,演员就绪,开拍。
第一段:关羽受命守荆州之时,与张飞诀别。
张飞的饰演者李靖飞跟陆树铭因戏生情,两人戏中是兄弟,戏外亦以兄弟相称。
关张这一别,兄弟二人不知何时再见;陆树铭和李靖飞这一别,兄弟二人同样不知何时再见。
可原著中这场分别,笔墨不多、言语寥寥,导演也没给台词,怎么演?
陆树铭就定定地看着李靖飞,两人均用细致入微的表情、意味深长语言、以及颇有深意的动作表演。
陆树铭先宽慰、后不舍;李靖飞先踌躇,后凝噎。
一个言语哽咽,一个语声力竭。
陆树铭神情悲怆,李靖飞虎目含泪。
两兄弟人戏合一,令人动容。
我们何时见过张飞猛虎落泪?
第二段:败麦城雪夜分兵。
史载:(关)羽傲上而不居下,欺强而不凌弱,故士卒多为用者。
这句话既点出了关羽的性格,又道出了关羽为人处事时的态度——不好演!
小说《三国演义》和电视剧《三国演义》为了更好的诠释出这句话,给关羽身边安排了一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护卫——周仓。
当时陆树铭和李靖飞对戏的时候,周仓的饰演者张胜阳就在旁边看着,两位专业演员炸裂的演技深深地感染着他。
所以,轮到他自己戏份的时候,他已经早早入戏。
剧情设定的是周仓受伤,守城最多被俘,突围几乎是条死路,关羽强行命令其守城。
导演同样没有给几句台词!
但当关羽毅然决然地要求周仓强行留下时,张胜阳崩溃大哭:仓追随恩公二十余载,从未分离,誓死不离将军左右!
陆树铭猛地听到张朝阳这样说,同样忍不住奔溃大哭,他紧紧地抱住张胜阳,涕泪俱下地念叨一句:
我的好兄弟!
陆树铭这句话,原著里没有,剧本中也没有台词。如果单拎出来,将会分外突兀。
但是此情此景,除了这句话能够彰显出两人的兄弟情深,舍它其谁?
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景该怎么演?导演教不出,演员只有自己吃透角色、进入角色,感受角色的魅力,才能够引发观众的共鸣。
第三段:王甫闻关羽死讯跳城身亡。
关羽被杀的消息传出,王甫悲痛欲绝。演员迟重根“应该”明明知道这是在演戏,可是还是悲伤的无法自拔——戏中需要他跳城身亡,他自己要真跳!
这绝非夸张!
我们随便截取两张群众演员的图,大家感受一下当时的氛围。
这种表情,是演的吗?
如果是,那么请问赤兔马该“怎么演”?
关羽被杀之后,整个剧组都弥漫在悲伤的氛围中。当时的群演请的可都是铮铮铁骨的部队硬汉,但是大家还是都忍不住哭了。
就在全剧组沉默不语时,赤兔马仰天长啸,一声哀鸣之后,惊天一跪!
摄像师赶紧回过神来捕捉镜头,此时的赤兔马也哭了!
悲夫!
关公神威能奋武,儒雅更知文。天日心如镜,春秋义薄云。
倘扒姐梦回三国,甘为将军牵马操刀,虽死无憾!
毫不夸张地说:
——关羽败走麦城这场戏,彰显了老戏骨们无可匹敌的传神功力!
有多少观众看完这段之后,黯然涕下,直接弃剧的?
有多少人看完老版电视剧《三国演义》之后,觉得陆树铭就是关羽,鲍国安就是曹操,唐国强就是诸葛亮,孙彦军就是刘备,陆树铭就是关羽,李靖飞就是张飞,张山就是赵云,魏宗万就是司马懿?
有多少人像扒姐一样,在八卦绯闻齐飞,烂剧烂片泥沙俱下的今天,一遍又一遍地刷着94版电视剧《三国演义》的?
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当我们老的时候,你还会看《水浒传》、《三国演义》这样的经典影视剧吗?
我会!
我能从中看到我那打马而过的青春;我能从中看到老戏骨们的专业和敬业;我能从中看到华语影视的明天和希望。
重温时,我们能找到儿时的记忆;解读时,我们能看到老戏骨们炸裂的演技;展望时,我能看到经典影视剧带来的积极意义。
这记忆,这演技,这意义——值得我们每一位影视从业者们回味、思考、学习!
关羽死后,周仓自刎,王甫跳城,张飞不日身亡,赤兔马绝食而死。
这场戏刚拍完,愁云散尽,日光如炽;冰雪开始融化,万物开始复苏——春天就要到来了!
1994年10月23日,该剧在央视一套首播,创造了收视神话。
之后不久,鲍国安、唐国强、陆树铭、李靖飞、张山等人获封“国家一级演员”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