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做为一种游戏,在历史上始终没有与赌博脱钩。在三国时期,韦昭作〈博弈论〉论及至南北朝时,赌墅、赌郡、赌石等知名的典故,相继而出。隋唐五代时期,今日学者的研究是博弈分家的时期,但是围棋仍然被当做是一种赌具,如刘禹锡曾作〈观棋歌送还师西游〉:“赌取声名不要钱。”虽曰为赌声名而不要钱财,但前段又云“出人意”,因此也可理解为赌声名而不要钱财是很少见的,赌钱财才是常态。
唐代著名的国手王积薪,也经常用围棋来赌物,《云仙杂记》:“胜则征饼饵牛酒。”至五代一样有以围棋赌博之事,如《旧五代史》〈陈保极传〉说:“盖拒所赌。”
宋代官方对赌博的态度是禁止的,相关的律法源自于唐代,太祖赵匡胤制定的法典《宋刑统》,乃沿用《唐律疏议》的条文。《宋刑统》卷二十六〈博戏赌财物〉条说:赌徒们要挨一百杖,
且条文中提到“举博为例,余戏皆是”,意思就是举“博戏”的例子,条文以“博戏”做为其余诸戏的总称,其他的游戏包括其中,因此围棋也在其中。这则条文的赌注,有特殊的情况不罚,“赌饮食者,不坐”,赌注以饮食为注时,便不算踰越规定。
宋太祖赵匡胤
虽然宋代官方规定禁止,但是弈棋赌博以钱财为注仍然没有绝迹,棋待诏刘仲甫曾于钱塘挑旗赌棋,据《春渚纪闻》记载:刘仲甫用围棋赌博来获取金钱。
另外,据《夷坚志》记载:
范端智,是范端臣之弟。按范端臣,字符卿,高宗绍兴二十四年(1154)进士,以棋品著称于士人之间。范端智则未获得功名,而是在杨太傅府中作客。此文本是要喻人“非分财物,不容妄享”,使好利忘义之徒,可以引以为鉴。不过从文中可见,杨太傅平常就有招揽门客,而其中便有能棋之人,如范端智即是,他常与杨府中人弈棋赌博,赌资不过数千钱,但在特殊的情况下,有时赌筹达数千金,金额颇大能使一般人一夕致富。
此外,士人作诗也常提及赌筹,如陈造曾作诗〈寄高邮僧〉,说:“夜棋常办百筹输。”另有一诗〈再次韵十首〉,说:“输棋不计筹。”另如刘克庄作诗〈七十四吟十首〉,说:“消夜赌棋张画烛”,陈三聘也作词〈减字木兰花〉,说:“棋里输伊一百筹。”
当然也有赌一些饰品的,宋白作诗〈宫词〉,说:“昭容不赌寻常物”。
另外,王珪(1019-1085)亦作诗〈宫词〉,说:“输却钿钗双翡翠”,皆提到后宫嫔妃,弈棋赌的不是寻常之物,赌注为紫玉环或为钿钗双翡翠,其价值又可抵千金,诚为名贵之物。
清代鎏金银镶翡翠钗
除了赌金钱财宝外,宋代士人也会赌物,例如赵湘(959-993)作诗〈赠张处士〉,说:“江客对棋曾赌鹤”,可知鹤亦是赌物之一,梅尧臣(1002-1060)则曾在〈送张景纯知邵武军〉说:“赌却华亭鹤”,其题注说:“张,华亭人,近输鹤与马仲途。”此为张景纯要往福建路邵武军任官时,梅尧臣送与张景纯之诗述及张景纯为秀州华亭人,最近曾与马仲途弈棋赌鹤,落败后尚未交付赌注。
宋代常见士人赌诗,例如徐铉曾与刘奂对弈赌诗,弈负后作诗一首题名为〈棋赌赋诗输刘起居奂〉,说:“赌墅终规利”,徐铉自述赋诗不行,弈棋的争先之术也未精通,弈棋是要图一个物我两忘的境界,毋须计较谁输谁赢。后更引申谢安赌墅、焚囊之事,也不过是图名利而已。因此即使输棋,“不如相视笑,高咏两三声”。
王安石输棋作诗
北宋中期,王安石也有赌诗之事,据《夷坚志》记载,王安石晚年在金陵半山蒋山道上建立书堂,常闲居于此处,有客人到必定会留其住宿。某天临安薛昂来谒,王安石与薛昂弈棋,并以梅花诗为赌注,王安石先输一局,于是作一诗〈薛肇明弈棋赌梅花诗输一首〉,再下一盘,薛昂输棋,但是他想了许久却作不出诗,于是王安石代作一诗〈又代薛肇明一首〉,后来薛昂登第显贵,为门下侍郎,出知金陵,时人作诗嘲笑薛昂不能作诗,说:“荆公曾为替梅诗”。另据《渊鉴类函》记载:“荆公坐上赌新诗。”
薛乞儿之称,因薛昂书写他的名字时,昂字似丐字,故人有乞儿之嘲。
另外,辛弃疾(1140-1207)也有与王安石类似的情况,不过他是作词〈鹧鸪天‧败棋赋梅雨〉。
当客人输棋,辛弃疾亦有代赋的情况,他曾作词〈最高楼‧客有败棋者,代赋梅〉。
另外,王质(1135-1189)作诗〈与张安国围棋胜者命题负者赋诗作藤枕歌〉。按安国为张孝祥字。王质与张孝祥弈棋,约定得胜者命题,落败者则须对胜者题目赋诗,王质落败所以作诗藤枕歌。
辛弃疾
另外,李光亦有弈棋赌诗之事,作诗说:“棋翻妙着待赢诗”。李光与得之对弈,弈负故作诗。
士人也赌纸、笔、砚、墨等事物为彩头,杨亿因此作诗。杨亿与西厅参政侍郎,赌纸、笔、砚。杨亿恰好没有宣毫,按,为宣城所产的毛笔,因此拿出蜀牋与端砚给予西厅参政侍郎。按,蜀牋为宋代的一种高级用纸;端砚为端州所产的砚台,宋代将端砚视为贡品之一。
另外,文同(1018-1079)与苏轼弈棋,胜后有一诗题为〈子平棋负茶墨小章督之〉,说:“记得南堂棋胜时”。
苏东坡书法真迹 《次韵秦太虚诗》
苏东坡输棋却未偿建茶兖墨,文同因此作诗向苏东坡催讨。按,建茶为产于建州的名茶,今福建建溪流域之茶,也是宋代贡茶的产地之一;兖墨为兖州之墨。
参考文献:
- 〔梁〕萧统编,〔唐〕李善注,《文选》
- 〔唐〕房玄龄,《晋书》
- 〔梁〕沈约,《宋书》
- 〔唐〕姚思廉,《梁书》
- (清)彭定求等编,《全唐诗》
- 〔唐〕冯騺,《云仙杂记》,收录于《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
- 〔宋〕薛居正等,《旧五代史》
- 〔宋〕窦仪等撰,薛梅卿点校,《宋刑统》
- 〔宋〕何薳,《春渚纪闻》
- 〔宋〕洪迈,《夷坚志》
- 傅璇琮等主编,《全宋诗》
- 唐圭璋编,《全宋词》
- 〔宋〕洪迈,《夷坚志》
- 〔清〕张英,《渊鉴类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