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有成年人童话之称。观古今传奇,可知人们对历代侠士的赞赏,足见人们对武侠小说的痴迷。侠义之士勇武、正直、笑傲江湖。若这位侠士是一位不畏强暴、玉碎不屈的柔弱女子,无疑便更具魅力,让人震撼。
侠女严蕊,原姓周,字幼芳,生卒年不详。严蕊是南宋台州(今浙江临海县)军营中的歌伎也是官妓。她是个绝色女子,且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歌舞管弦等无所不会;她还善于作诗填词,诗词意境新奇幽远,令人叹服;严蕊见识多广,待人接物也十分侠气仗义。如此德才兼备的绝妙女子,自然名振四方,很多人不辞千里,以求一睹她的芳容妙技。凡见过她的人无不为之倾倒。她那处事不惊、临危不苟的品性尤使士人钦佩、推崇。
当年,台州太守唐仲友是个年少才高、文采风流之士,他极其赏识严蕊的才艺和风姿。宋代的法律规定,官府设宴,都要召歌伎来应承。歌伎只能站着唱歌并为主客斟酒,但不准私侍寝席。唐仲友对严蕊虽有顾眷之意,但因国家法律的限制,也不曾有非分之想,只是每逢佳节良辰,或有宾客来访,总要严蕊来陪酒助兴。
有一天,唐仲友设宴观赏桃花,召严蕊前来陪酒。饮酒间,唐仲友知道严蕊擅长吟诗诵词,便以红白桃花为题,让她做一首词。严蕊出口成章,唱出了一首《如梦令》: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
这首词以否定“梨花”、“杏花”,衬托出主题桃花,构思用典都很自然清新。唐仲友大为高兴,当即赏赐两匹绢布给严蕊。
一年“七夕”,官府又设宴招待宾客,自然少不了让严蕊来助兴。唐仲友有个朋友叫谢元卿,是个豪爽之士,当时也在席上,他对严蕊也早有所闻,今天见到,果然名不虚传。她那文雅的举止、亦庄亦谐的谈吐,婉转动听的歌喉,使谢元卿酒兴大增。他问唐仲友:“我很早就听说这位女子擅长词赋,今天能否当面验证一下?”唐仲友说:“既然有嘉宾,最好赋新词。这个女子却非等闲之人,不妨一试。”于是谢元卿请严蕊以“七夕”为题,以她的姓为韵,做一首词,在她作词时自己喝了三大杯酒,看她才思是否敏捷。结果,谢元卿两杯酒还没喝完,严蕊已启朱唇,一曲《鹊桥仙》如珠落玉盘:
碧梧初坠,桂花才吐,池上水花微谢。穿针人在合欢楼,正月落玉盘高泻。
蛛忙鹊懒,耕慵织倦,空做古今佳话。人间刚到隔年期,想天上方才隔夜。
严蕊边吟边唱,一气呵成。谢元卿不觉为之心醉,站起来说:“不仅词新奇,曲调与景物也非常协调,真是天人下凡啊!”谢元卿对严蕊的才貌倾慕不已,宴会结束便追随严蕊而去,一直和她在一起生活了半年之久。后来谢元卿把自己所有的财物都赠予严蕊后离去了。
宋孝宗淳熙九年(1182年),南宋理学家朱熹以浙东提举巡视,路过台州。朱熹在南宋是个声名显赫的理学家,一次,他听说台州府的唐仲友攻击他“不识字,怎么做监学”,心中不免恼怒三分。这次到台州,他有心要与唐仲友过不去。恰巧唐仲友对朱熹到台州视察没有准备,一时迎接不及,有失对上司的礼仪,这更加触怒了朱熹,于是他罗织罪名,说唐仲友与严蕊的关系秽乱,并将严蕊抓起来投入监狱,严刑拷打,逼她招认与太守唐仲友有通奸之罪,柔弱的严蕊虽被百般刑讯逼供,竟如铁石一般,死不承认这一诬陷的罪名,只说:“按照本分为官家宴会唱歌吟诗陪酒是有的,并没有干过任何其他不正当的事。”
严蕊被囚禁数月,始终不改口供,宁死不屈。朱熹也没有办法,只得将她转到绍兴司理院继续拷问,并向孝宗皇帝参了唐仲友,说:“唐某不好好学习,也不知圣贤之道,却污蔑我不识字。他做官不维护官府尊严,却与一帮歌伎鬼混在一起,等我查出他的劣迹事实,再向皇帝禀报。”
绍兴太守也是个道学先生,他对严蕊也是刑讯逼供,严蕊虽然受尽了百般折磨,依然不肯向官府低头。并且并且义正言辞地说:“我身为一个出身卑贱的妓女,知道即使与太守通奸,也不会判成死罪,招认了自己也少受苦。但是天下事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怎么能怕皮肉吃苦,而使士大夫蒙冤受屈呢?我今天就是死了,也不能诬陷别人。”最后因毫无证据,绍兴太守便不明不白地把严蕊放了。
此时,唐仲友由于朱熹的诬陷,已丢了乌纱帽,台州太守由岳霖担任。
严蕊受刑两个月,出来后已憔悴不堪。但她舍生取义、不辱清白清白的事却一传十,十传百,使她名声大振。一些崇尚气节的少年志士认为她可与古代侠义之士并举,便纷纷前来向她问候致意,她的住所前一时车水马龙,门庭如市。
台州新任太守岳霖,看到严蕊气质不凡,如同鹤立鸡群,但却神情黯淡,容色憔悴,十分同情哀怜,便对她说:“你擅长词令,能否把自己的遭遇、心事做成一首词诉说给我听,我自有主意。”严蕊闻声而吟一首《卜算子》: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往也如何往?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太守岳霖听后,大加赞赏。他对严蕊说:“看来,你已下定决心过良家妇女的生活了。这是好事,我当然要为你做主。”当即批准严蕊不再受卑贱出身的约束,不再做军妓,可以嫁人,成为自由身。
在宋代,像严蕊这样才貌俱佳,工于词赋的风尘女子何止百千,但其作品能流传于世的寥若星辰。而严蕊其文、其人、其事之所以流传至今,与她在唐仲友一案中表现出的侠肝义胆不无关系。有诗云:“千古同闻侠骨香”,严蕊豪侠之气所体现的人格魅力何其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