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找到大儿子孙大发的时候,孙大发正在浇园。大大说二队可能在板材厂出事了,孙大发听了头也没抬,说自己没空,去不了。
这孙大发依旧在为大大和娘偏心疼二队而生气。
大大一看指望不上大儿子,一下子寒了心。自己老了,又不能像往常那样,把大儿子打骂一番出出气。
他在心中长叹一声,扬长而去。
孙大发抬头看见大大那落寞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忍,他也有些担心弟弟到底怎么了,想上前对大大说他去看看弟弟。可是自己已经说不去了,也不好意思再去挨大大的二脸子了,也就罢了。
大大又去了后渡口村大闺女家,大闺女一听,担心弟弟,就连忙带了些钱,使唤男人赵闯骑着摩托车,带着自己向百里外的板材厂飞驰而去。
来到板材厂,板材厂厂长把二队的相关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
- 原来在十天前,二队老是因为喝酒耽误工作,被厂长生气给开除了。
- 过了几天,与二队比较要好的工友“小猴子”,下午下班后去二队租房的地方去看望二队。
- 去到后,“小猴子”怎么也敲不开门。二队曾经给他说就在附近再找个厂子干,房子依旧租着的啊。他就去找附近的房东问情况。
- 房东说二队没退房,房东也纳闷,就和“小猴子”一起去看是怎么回事。
- “小猴子”在房东的帮助下,跳墙进了院子。一进了院子,他就闻到一阵刺鼻的臭味,他心中一沉,觉得凶多吉少。他忙去推主屋的门,还是推不开。
- “小猴子”大声把情况给门外的房东说了,房东说把门派开算了。(派:临沂方言,指用脚踢)
- “小猴子”胆战心惊地派开门,连屋没进,就见一地白花花的蛆,对着房门的床上躺着一个不成样子的人,被蛆拱得微微乱动。
- “小猴子”大叫一声,扭头就跑,放开大门,对房东说人都叫蛆拱得不成样子了,话没说完就蹲在地上呕吐不止……
- “小猴子”和房东赶紧把情况报告给板材厂厂长。厂长想通知家人,可是根本没有二队家人的联系方式。最后厂长想了想,觉得还是报警最好。
- 警察赶到现场,勘验、拍照好一顿忙乎,最后根据现场打开的两瓶酒和桌子上的两个小菜,以及勘验结果,得出结论:孙二发系醉酒后诱发心肌梗塞,从而导致死亡。死亡后因天热,无人发现,尸体腐烂,最后导致蛆虫肆虐。
最后还是警方找到了二队村里的电话,通知了二队家里。
板材厂老板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给了10000块钱。二队的大姐哭哭啼啼地和男人赵闯对着老板千恩万谢。
二队的大姐进了二队租住的地方,一看兄弟二队的尸体都被蛆拱得不成个了,悲从中生,一下子哭得晕了过去。
赵闯一看,也实在下不去手去收拾二队的尸体,就在当地花200元雇佣了两个老头,人家还不想干,最后好说歹说,两个老头好歹把这摊尸体拢在一个化肥袋子里,谁知袋子里滴滴答答往外渗出发臭的液体。没办法,赵闯就花钱购买了一个大塑料袋,在化肥袋子外面又套了一层。
尸体是装好了,但是怎么带回去又是个事?赵闯想了想,觉得这袋子臭烘烘的尸体带回老家实在不方便,再说了,就是带回去既不雅观,又徒惹岳父一家伤心和难过,于是他和老婆商议了一下,就把二队在当地殡仪馆火化了事。
二队的大姐抱着二队的骨灰盒,让男人带着自己回家了。
二队媳子梅英哭哭啼啼和全家一起把二队安葬了。
人活着的时候,村人都说二队如何如何孬。但是人一死,村人反而念叨起二队的好来,他们不说二队如何如何了,都说梅英命不好,克夫。
梅英听到这些传言,心如刀绞。
二队一死,自己又没有个一男半女的,梅英知道自己在前渡口村待不下去了。于是在一天夜里,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一路哭哭啼啼,哭诉着自己的命苦,回了娘家。
梅英后来情况如何,不得而知。
最后,还是来交待一下喜梅的情况吧。
喜梅嫁给丑哥后,被丑哥当作宝贝,什么活也不让她干。但是喜梅却闲不住,尽力干些力所能及的活。由此常惹来丑哥的埋怨,说:“你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万一有个好歹,你不考虑自己,你还得考虑我吧。”
说得喜梅心里甜甜蜜蜜的,依旧不闲着,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这小俩口的婚后生活,可让村里的小媳妇们羡慕极了!
可是唯一让人担心的是,喜梅的心脏病和哮喘病还是时常发作。
一发作,就急坏了丑哥,他就忙套上驴车,把喜梅拉着到处看病。
喜梅不想去看,说随便吃点药就行了,看病还得花钱。
丑哥说花多少钱无所谓,把你的病看好就行了。
丑哥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带着喜梅到处看病,可是总也看不好,看得喜梅都叹了气,说算了吧,我这个病是老毛病了,看也瞎看,就这样长期吃药维持着吧。
可丑哥不愿意,依旧带着喜梅到处看。大大和娘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们也劝丑算了吧。
可丑哥执拗得很,依然故我。
老两口感叹着自己的闺女终于找到了一个好男人,老两口还背地里嘀咕,说当时在喜梅一开始找对象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想到丑呢。
也可能是丑哥的恒心感动了上天,他终于在八十里之外的一个山村里,找到了一个老先生——一个姓慕容的中医大夫,鹤发童颜,一副长长的白胡子,更是让人一见,不禁肃然起敬。
这个慕容先生很有个性,对人很冷淡。一开始喜梅还有些害怕,可丑哥说,有本事的人都这样。
慕容先生最后用祖传秘方,给喜梅开了几十付中药,经过大半年的调理,逐渐治好了喜梅的哮喘病。
慕容先生说喜梅的哮喘病并不是真正的哮喘病,而是因为喜梅被水淹后,伤害了肺泡。而他的这个祖传秘方恰恰是调理肺的。
喜梅和丑哥喜极而泣,买了好多礼物去感谢慕容先生。这老人还怪有个性,怎么也不收。
小两口没有办法,看到慕容先生孤身一人,喜梅灵机一动,说自己的病是老中医治好的,那就拜老中医为义父吧。
老中医一听,觉得自己孤身一人,收个义女,在晚年也好有人照顾,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喜梅和慕容先生行了父女之礼后,喜梅说道:“义父,这些东西是女儿孝敬您的,您就收下吧。”
慕容先生笑着没再推辞。两家人变成了一家人,一下子亲近了许多。
接着,丑哥见义父治好了媳子的哮喘,得陇望蜀,觉得媳子的心脏病也有治好的希望,就给慕容先生说了喜梅的先天性心脏病的事。
慕容先生说道:“她的这病我知道,在试脉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她的哮喘好治,因为她的这病是后天被水淹后所得的。而她的心脏病是胎里带来的,不容易治。慢慢调理吧,最多能减轻一些,但是不好根治。我给开几副中药先吃吃看看吧。”
丑哥有些失望。
临走的时候,义父给喜梅开了几付治疗心脏病的中药。
从此,喜梅两口子时常来到义父这里,帮着洗洗衣服,打扫一下房间,越处感情越深。
喜梅就提议义父到她家,让她两口子来服侍他。
义父一听,很是欣慰,捋了捋长长的白胡子,说道:“我现在还能走动,等我爬扯不动了,再说吧。故土难离啊。”
突然有一天,喜梅说道:“丑哥,我的心脏病有好长时间没犯了。是不是义父给的药起的作用。”
丑哥算了算日子,高兴地说道:“对啊。义父还说这病难治呢。你现在试着怎么样了?”
“原先一直感觉到身子穰得慌,现在没有那种感觉了,总觉得身上有劲了。”
小两口就高兴地来到义父家里,给他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义父试了试喜梅的脉,点了点头道:“脉象稳定,症状好多了。不过,你们也不要太高兴,这病不会除根的,我只能让它轻些罢了。”
义父说完,看了看喜梅的气色,笑着说道:“闺女啊,你现在可想要孩子啊?”
喜梅看看义父,又看看丑哥,说道:“原来医生都说我不能生育了,难道……”
“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身体状况好多了,虽然心脏病没有除根,但是轻一些了,可以要孩子了。现在治疗心脏的药你先停用,我给你开几副调理你身体的药,保准你生个龙凤胎。这是我慕容家的祖传秘方,但是从不对外。只在家庭内部使用。据我知道的,我们家的龙凤胎已经有五代了。我就是第五代,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你们一定不要对外人说。”
喜梅看看义父,再看看丑哥,喜极而泣。
一年后,喜梅果然生了一对龙凤胎。
喜梅刚生完孩子,慕容老先生突然出现在喜梅的家门口,让喜梅一家又惊又喜。
慕容老先生就住了下了,但是他却首先提了一个要求,要求两个孩子一个月内不能吃喜梅的奶。
一开始喜梅一家和丑哥嘴上不说,心里都腹诽老先生,这老头莫不是老糊涂了,孩子怎么能不吃妈妈的奶呢?
可是慕容老先生接下来的一番话,让一家人喜不自胜。
原来慕容老先生此次专为治疗喜梅的心脏病而来,他说这个秘方是他爷爷穷一生之力研究而成,爷爷在临咽气之前,直接把秘方传给了他,交代了使用时的注意事项,其中就有,若治疗女子的先天性心脏病,一定要在生育孩子之后。
从此,两个孩子就交给了喜梅的娘和大姐照顾,专门喝奶粉。慕容老先生整天在附近的田园里和山上转悠,寻找着新鲜的中草药。
喜梅做了一个月的月子,喝了一个月的中草药。
喜梅满月的那天,慕容老大夫说:“可以了,这病治好治不好就这样了。我得回去了。七天之后,你可以给你的两个孩子喂奶了。”
一家人再三要求慕容老先生再住几天,可老人家归心似箭,他说离开自己那几间草房,还有点想了呢。丑哥要骑上摩托车送他,却被他拒绝了,说:“我原本是一个道士,闲云野鹤,在外游荡惯了,现在趁机游历一番,也是不错。”
喜梅恳求义父给两个孩子起名字。
慕容老先生拒绝了,说道:“我的父亲是一个中医,同时也是一个有名的相师。他曾经给我算过命,相过面,说我一生千万不要给人起名。他也没说原因。一切顺其自然吧。”
“那义父,男孩叫慕慕,女孩叫容容,好不好?”
慕容老先生笑而不答,飘然而去。
半年之后,喜梅两口子来看望老先生。
慕容老先生试了试喜梅的脉象,说道:“不错,你这心脏病虽然没有除根,可一般不会犯了。不过,从此一定不要再生孩子了。”
喜梅和丑哥喜不自胜,连连答应。
后来,慕容老先生逐渐老了。在喜梅两口子的再三恳求下,慕容老先生却之不恭,来到了喜梅家里养老。
慕容老先生虽然没有子女,可老了老了,有义女给养老,膝下弄孙,有慕慕和容容一口一个爷爷地叫着,倒也其乐融融。
慕容老先生一生无子无女,最后把所有的医术和秘方都传给了喜梅。
一天早晨,慕容老先生对喜梅和丑哥说:“今天巳时,我要走了。”
丑哥急了,说道:“义父,你都这么大年龄了,还要去哪里?”
喜梅好像明白了什么,看着义父,突然泪如雨下。
慕容老先生99岁那年,安然而逝。喜梅和丑哥披麻戴孝,风风光光安葬了义父。
从此,前渡口村,没有了喜梅,却多了一个女先生,医术精湛,天天来看病的人川流不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