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下半集)
14 海河宾馆 客房 夜 内
死寂的房间里传出男人急促、大口的喘气声,传出女人悲悲戚戚、低声的啜泣、抽咽声。
[镜头拉近]
幽暗的灯光下看清高云飞。
[OS]解说人的声音:高云飞,海河市,高市长的大公子。海河市知名的青年企业家。
高云飞赤裸着上身,下身盖着一条蓝色浴巾,背靠在床枕上。
高云飞脸色疲惫,额头上浸出的汗珠闪烁着粼粼的残光。
高云飞嘴里叼着的烟正在用火机点燃。
床上蜷缩着赤裸身体,背对着高云飞的女人突然弹簧一样转身夺过高云飞手中燃烧着的火机。
[OS]解说人的声音:樊晓丽,市文工团的前舞蹈演员。
樊晓丽停止的啜泣:跟我在一起,就不允许你再抽烟,它对你身体没有一点好处。
高云飞:你,烫,烫!快扔了!快扔了!(高云飞把樊晓丽手中的火机夺过来。)
高云飞抓过樊晓丽的手,托到脸前:真傻啊,你。都烫熟了!不疼吗?(掌心已烫红了。樊晓丽任凭高云飞用舌头舔着烫红处。)
樊晓丽:疼,疼你能戒烟吗?(把手抽回)。只要你能戒,就是熟了,我也愿意!(樊晓丽脸挂玉露,垂目注视着烫红掌心里高云飞的唾液。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之气概。)
高云飞:我知道是为我好……(眼睛看着樊晓丽好无掩饰的,完全舒展开的,赤裸、诱人的,像刚剥掉皮的荔枝,还散发着蒸腾,潮润的整个身体。)
樊晓丽低头看到自己赤裸的全身:你……(从床边拿起红色真丝睡衣披上。)
高云飞:真美!美不忍睹!我都快愿意是你身上那根肋骨了。
樊晓丽惊诧地看着高云飞:有文化的坏蛋才是最可怕的。可以是沽名钓誉地“美不忍睹”,更是喜不自禁地暴殄天物。我是当不了夏娃了,可亚当一定没有你聪明!不过,你和那条蛇还是有一比的。
高云飞:哈哈,原罪跟我并行,就当是你对我最高的赞誉了。……烟是该忌,可是有些事、是有所为,又有所不为。(拣起掉在床上的那只烟,放到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碾碎。)
樊晓丽看到了高云飞的动作,会心地微笑了,又不自觉地揉着烫疼的手心。
樊晓丽:做坏事的人,都会找一个理由,给自己一种心理暗示,为了自己的行为开脱,以做到所谓自我的精神平衡。
15 某家属楼楼道 夜 内
陈旧的老楼匍匐在黑暗中,像巨型动物的嶙峋的骨架。老旧、窄小的一楼、楼道内,一片漆黑、死寂,如果不是偶有蟋蟀的啁啾,疑是进入了墓穴。憋闷、炙热的空气中时不时散发出的返潮霉味,物质般阻滞着呼吸。
突然、一个黑影狸猫般轻捷地一闪进入了楼道,躲在楼梯底的犄角旮旯里,没有半点异动,连蟋蟀的啁啾声都没有惊扰,依然死寂如初,依然黢黑如墨。黑影在死寂中沉寂稍许,似鞋底有猫的肉垫一样,悄无声息、蹑手蹑脚地来到配电墙盒前,掏出一个极光小手电筒照着,拨弄着接线柱。
拨弄完接线柱,黑影返回到楼道灯的墙壁开关处,用手咔吧、咔吧,按了两下开关,确定楼道灯不亮,这才拾阶而上。
16 某家属楼楼道 夜 内
黑影像深海生物习惯了漆黑一样,熟练、轻巧,如履平地爬到三楼,用手电照了照左户的门牌号306号;旋即,黑影又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下楼。
17 某家属楼楼道 夜 内
黑影来到一楼,躲进楼梯底犄角旮旯处,像伪装成石头的石狗公一样等待猎物靠近。此刻,一切又死寂如初,或者一切都不曾惊扰过,只是旮旯处的那团黑暗更浓、更深了些。
18 海河宾馆 客房 夜 内
高云飞、樊晓丽仍没有睡意,谈意愈浓。
高云飞:哈,刚当上领导才几晚上不见,还就刮目相看了。什么时候,不去专注你的舞蹈专业,啊?对,是去管理你们的工会了,而去学习心理学了。
樊晓丽:我是蓬生麻中,不扶自直;入芝兰之室,久沾其香!
高云飞:哈哈哈,有学问。我爱听!哄死我,也心甘情愿。只求我死相别吓着你!不过,就不怕是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入鲍鱼之肆,久沾其臭。
樊晓丽:嘻嘻,我是爱其人者,兼房上之乌。要想学得会,就得跟着师傅……
高云飞:睡……
樊晓丽:你……去……
樊晓丽:嘻,你把我托到这么高的位置,在火上烤着,不再充充电,多学点知识来降降温,充充门面,自己被烤糊了先不在意,是最怕辜负了你的付出。
高云飞:哈哈,这是随才器使,你没有这金刚钻,我也不敢替你揽这瓷器活。再说,要真是烂泥也扶不到墙上的。还是你自己……
樊晓丽:嘻嘻……你,我也早晚被你哄死算了!就算你说的对,那也是先有你这伯乐啊!
高云飞:哈哈哈!没有人讨厌智慧的女人,男人都特别喜欢拿智慧送礼的女人。来,这个给你。(拿出一串钥匙递给樊晓丽。)上次你不是看中那蓝色的那辆别克越野车,我给你买回来了。当领导了,该有辆车,衬着面。手续我用你的名字都办好了。你挑一个你喜欢的号牌,我去给你挂上。
樊晓丽意外又掩饰不住激动的眼神看着高云飞:不,我再贪得无厌,也知道天高地厚。凭什么送我几十万的东西?就因为我的秀色不忍目睹,还是你所谓的拿智慧逢迎男人。把这些作为理由都太牵强,我也知道你是为了给女人保存那点虚伪的自尊而生的由头。如果你是要金屋藏娇,那可不必;既是茅草屋,你不撵我,我都不会离开的。如果到哪天我色衰爱弛,不再给你带来一点欢心愉悦,就是你不撵我,我也会离开。
高云飞真有点感动,随后戏谑:我都快感动的哭了。你这是真心话还是台词?
樊晓丽:你……你这人真是(正时的晴空万里,突变阴云密布,未闻霹雳轰鸣,先见雨滴淅沥。)……
樊晓丽把身上披着的睡衣猛地扯下来扔到高云飞的身上。
樊晓丽那玲珑剔透、光滑如玉、柔软如缎的诱人肌体,那凹凸有镌、弧曲浑然一体的完美曲线又完全笼罩在高云飞的目光中。
樊晓丽已嘤嘤咿咿:我是演员,我说的话都是台词,我做的事都是演技。我,我……我是演员,就该是你们成功人床上的玩偶。
樊晓丽的胴体委屈地蜷缩作一团,泪滴珠打玉盘般打在玉体上,被光滑的玉体弹起、滚落,跟玉体的晶莹相映合一。叫高云飞看了,去爱怜。(摄影师远近镜头拍出这种艺术上美的诱惑,就像凯撒的裸体雕塑,是一种艺术美中所透出的男人生命力的征服力量。)
高云飞起身把睡衣披在樊晓丽身上,用睡衣的衣角给她擦着身上、脸上的泪滴。手中的睡衣还没有触碰到脸上,高云飞探身去吻樊晓丽脸上的泪珠。
樊晓丽破涕为笑:嘻嘻……你的胡子扎痒我了。
19 某家属楼楼道 夜 内
楼道漆黑愈深,黑洞洞的楼道门口,像巨兽张开的大嘴。影影绰绰看到一男子鬼鬼祟祟的瘦小身影,一闪被兽嘴吞入腹中。此刻,蜷缩在楼梯底下旮旯处,提前躲着的黑影,黄雀般胸有成竹、守株待兔,恭候到了“螳螂”的到来。他把呼吸的频率稍微调低,调匀些,眼睛像黄鼠狼的一样穿透黑暗,观察着刚进入黑影的举手投足。
男子瘦小的身影,蹑手蹑脚地移动到墙壁开关处,咔吧、咔吧,摁了两下,自言自语:“嗯?怎么坏了!昨天晚上还是好的来。”
漆黑、静谧中听到男子掏摸衣服兜的窸窣声。男子掏出火机,打着。微弱的火苗下,男子长长的白色大帽檐,遮住了大半边脸。微弱火苗画笔般在黑暗的宣纸上勾勒出了,男子猥琐、瘦小,被左手提着的一小坛子香油,和两瓶四特酒坠弯、佝偻的身影。但“画笔”清清楚楚、画龙点睛地,描摹下了男子右嘴角下,绿豆大小的痦子上,抖动着的蝈蝈触角般颤巍着的三根痦毛。旮旯处窥探着的黑影,正以颤巍着的三根痦毛笃定着“螳螂”的身份。
20 某家属楼楼道 夜 内
瘦小黑影吹灭火苗,深一脚,浅一脚地拾级而上,时不时弄出大的动静,吓得自己蹲下静默不动,胳膊肘子时不时抬起擦着脸上吓出的冷汗。黑影走走停停爬上三楼,来到左户门口,打着火机,踮脚凑近门牌号,看清是306号门。
顷时,就看到了鲁迅笔下的那个行动诡异,飘忽不定、时隐时现盗墓者诡秘的影子,波诡云谲地开始了“盗墓”行动。
21 某家属楼楼道 夜 内
一楼楼梯下,预先躲藏着的那个黑影,如前者的影子一般,亦步亦趋,如影子一般了无痕迹、悄无声息地跟随至三楼台阶下,审查者一样,一览无余地观看着瘦小黑影的“盗墓”行动。
22 海河宾馆 夜 内
高云飞向樊晓丽浓情密意,甜言蜜语地说着情话。
樊晓丽:嘻嘻……你的胡子扎我了!
高云飞:嗯?那也不能剪掉,我还得靠它来感知你的美丽!
樊晓丽:嘻嘻嘻……你,哄死人是不偿命的,何况你是猫。听说猫是有九条命的。
高云飞:嘿嘿,我是猫你就开心了不是?看你,我是被你刚才的话甜得、得意忘形,乐极生悲了不是?就想调侃一下,可不想就惹着你了。好了,别哭了,(擦着滴到胸前的泪珠)再哭泪水就烫疼我的心了。(俩人都不自觉得学起林黛玉、贾宝玉的对话。)
樊晓丽:噗哧……嘻嘻……(转小嘻为大笑)死人也让你给哄得活过来。也不知你这样哄死过多少女人?反正我死也是不怕的了。人生实难,死如几何。
高云飞:哦,哈哈哈……陶渊明的话可不是消极的啊!
樊晓丽鼻音里撒娇:嗯……你……你故意的!我的意思是为了这份……(高云飞歪头,坏笑着看着她。)你坏死了……你懂得的。我不说了。
樊晓丽:钥匙就放你这儿吧,我虽然不要,但它已是有名份的了。不许你再转送给别的女人了。除非……
高云飞:除非什么?
樊晓丽:除非你送给你的李秘书!
高云飞:嗯?为什么?
樊晓丽:因为她可以是你娶回家的女人。
高云飞顾装愠怒:啊?为啥不是你?
樊晓丽:是为啥我不是!刚刚你不是还夸我智慧吗?有的女人适合做你的情人,有的女人适合做你的夫人。我当然是有这自知之明的!
高云飞似乎要点头,可马上就摇了摇头:我可……
樊晓丽:你嘴上没有说,可心里早就赞同我的话了。是不是我的话又太赤裸裸?……
高云飞把樊晓丽刚披上的睡衣拽下来扔到一边,自己双手挓挲开:就像咱俩这样……
樊晓丽:你……(去拿高云飞扔到一边的睡衣,随便把电话听筒放到主机上。)
高云飞一把把樊晓丽的裸体揽在怀里,把嘴凑近这微裂开缝隙的荔枝。(即时,暴雨悬挂云端,山洪一触即泄……)
铃铃铃,铃铃铃:高云飞床上的手机叫了起来。
樊晓丽轻推开高云飞:快,接吧。
高云飞:快来。别管它。
樊晓丽:知道这里的座机电话,又知道你的手机,一定是你非常好的朋友。这么晚了还乐此不疲的没完没了,一定是有急事。(趴到床上拿起手机递给高云飞)嗨,是大作家。
高云飞接过手机:我一想就是他。这房间的座机电话除了你我,就只有他知道。(把手机放到耳朵上)
高云飞大声:你半夜创作短路了,拿我照明是吧。
23 家属楼道内 夜 内
漆黑的楼道内被黑影袭扰过的死寂中,散发着刺鼻的香油戾气,进入了更深一层死寂的惊悚。
306门口的黑影已经离开。楼梯底旮旯处那个觊觎已久的黑影,像渔夫捞起的魔瓶里钻出的魔烟一样慢慢伸展开来,蹑手蹑脚地拾级而上,来到三楼刚才黑影活动的地方。他拿出激光手电照着脚下楼梯台阶上。台阶上刚才黑影泼洒的香油还在顺着台阶向下滴着。黑影照着脚下流下来的香油,向后退了一步,看到穿着鞋套的鞋子差点踩着油上。他顺着台阶一直照到楼上。细红线一样微弱的光束里,香油一直浸洇到门前。光束顺着门由下而上移动着,移动到306门牌号上。
光束在门前油浸过的地方来回巡闪着,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光束落在门左边,垃圾篓边立着的香油坛子上。
黑影自我嘟哝一句:真他妈的蠢猪。
黑影踮着脚尖,动作敏捷地躲着有油的地方,轻巧地跳过两级台阶,来到门前垃圾篓边。黑影戴手套的手拿起坛子,在油浸漫过的楼道中央轻巧一拍,声音不大,但坛子破成了好几瓣。黑影似是稍做沉思,又把碎瓣稍微摆放了一下位置(做到自然落地摔碎状态。)确定无误后,又花猫般轻巧地跳过台阶,开始下楼。
24 家属楼道内 夜 内
黑影来到一楼,寻食归洞的蛇一般,悄无声息地回到原来藏身的角落,蜷缩起身体,融入了黑暗。
25 石岩墨书房 夜 内
石岩墨肩膀上夹着听筒,手里拿着双管猎枪端详着。
石岩墨把耳朵上的听筒挪到一边,再靠到嘴边:我还没到耄耋之年,耳朵好用着呢,干吗弄这么大的动靜?看来刚才你……
[OS]听筒传出高云飞的声音:别人半夜给我打电话是催债,你半夜打电话是来催命!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石岩墨:我可不是黑白无常。再说,你有红袖添香、桂花絮枕,怎么可能睡得着觉呢?
[OS]高云飞:半夜来骚扰个没完,不会就为了拽拽文吧?我可不付你一分钱的稿费!快说,啥事?
石岩墨:电话里就能闻到生意人的铜臭气!找你当然有事。借车用用。
[OS]高云飞:什么?借个破车的事!作家还真是率性而为!你半夜骚扰个没完?就为了这点破事?我还因为要死人了!不借。
26 家属楼区街道 夜 外
甄工程师骑车进入楼区。街道上的路灯是瞎子戴着的眼镜,有泡无光,成了摆设。乌云低垂,压得甄工似乎喘息都有些困难。天地漆黑连城一片,粘稠得行走都有点拖滞,甄工尽力撕扯着黑夜,仅凭路熟寸明感知着家的方向。偶尔他故意发出几串清脆的银铃声,自我装着胆子。
27 海河宾馆 客房 夜 内
樊晓丽在橱柜前拿着衣服。
高云飞在打着电话。
[OS]听筒传出石岩墨的声音:你说什么?
高云飞:不借!
[OS]听筒传出石岩墨的声音:我以为你是黄世仁,怎么又变成南霸天了?
高云飞:去,去。你借车干吗?
[OS]听筒传出石岩墨的声音:我准备明天去乡下打猎散散心。
高云飞:你,你随心所欲,我可真沾上你的光了!是和悦茹一块去吧?
[OS]听筒传出石岩墨的声音:太不方便。农村连个像样住的地方都没有。你家里的公主可吃不了那个屈!
高云飞:难得,开始知道心疼我妹了。好,就凭这个我送你辆车。
樊晓丽拿衣服的手突然停下,支起耳朵听高云飞说话。
[OS]听筒传出石岩墨的声音:什么?送我辆车?算了吧,无功哪可受禄,这可不是一盒烟。这么贵的东西我哪敢要。像你这样拜金的生意人,投资跟回报的比例是1:50吧?
高云飞:行了,行了,别给我布道了。都说文人迂腐,我看你是酸臭!算是提前送给我妹妹的嫁妆。我的车不能跑山路。你看中啥车,我送你一辆。
高云飞回了诙谐又讳莫如深地一笑。深邃又狡黠地看了樊晓丽一眼。
[OS]听筒传出石岩墨的声音:还是先谢过。但我现在不是最需要,再说太贵,情重压得慌,我这身板顶不住。你的不能跑山路,我再想他法。
高云飞:行了,你啥时候用,耽误不了你?!
[OS] 听筒传出石岩墨的声音:明天一早。
高云飞挂了手机后又开始按键。
樊晓丽:都夜里2点多了,你还给谁打电话?就不怕骚扰人家!
高云飞:州官可以放火,百姓就得点灯。作家素质到高,可2点多还骚扰我呢。
樊晓丽:人家偷了你的钱,你是不会再去偷别人钱的!
高云飞:哈哈,那是贤人所为,现今的人都镀金了!只有以战去战,以杀去杀,才能辉映在金光里。
24 家属楼楼道 夜 内
一楼楼梯底下提前躲藏着的黑影,听到楼道口外自行车的声音,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身体向紧里缩了缩,恨不能要缩进墙里去。
甄工程师进了楼道伸手咔吧、咔吧摁了两下开关,灯没亮。
甄工程师:嗯?出去时还亮来,怎么这会就坏了。这么大的香油味啊?
甄工程师摸黑放自行车,几乎是和旮旯里的黑影隔着自行车面对面,要不是黑影屏住了呼吸,定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
第一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