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粉英
待到解封日，我会上门送还无花果的钱。
您如果不要，我就把那棵树扛回家，可以吗？
“各位邻居，谁家有多余不用的电脑数据线？”群里立即有人拍了数据线图片。双方约好在小区东门见面，一个说穿蓝色运动装，瘦瘦的，一个说穿迷彩服，胖胖的。“你们相亲去吗？”自称吃瓜群众，说要坐等一个后续，网络一线牵的姻缘。那天正好是七夕。等一会，“约会的”发来信息：“交接完成，让大家失望了。”吃瓜群众不依不饶：“不满意？见光死？”
“东西满意，人不满意——两个大男人。”
居家抗疫期间，最大的财富是收获了许多群：楼栋群，买鸡群，水果群，牛奶群……还有一个核酸群，一共50人，五幢楼的居民，一家只进一人。群里的昵称统一数字化了，比如我的昵称是“13幢101”。我喜欢这种群，因为它能定位发言人躲在哪间房子里。居家抗疫的邻居们，有了困难就在群里说，说了基本都有人应答，互相约见面。另一部分人跟着起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娱乐别人也娱乐自己。
居家抗疫的邻居们，危难时互相打气。有一天，离我们小区只有几公里的地方突然爆出有确诊病例，人心惶惶期间，有位大哥拿出一面崭新的五星红旗，插在楼道口，拍照片拍视频传到群里。大家一看，热血沸腾，接着互相安慰、鼓励，说不怕不怕，有党在，有国家在。
居家抗疫的邻居们，用超乎寻常的热情对待陌生人。第一次全民核酸检测，居民们争先恐后赶过去排队，队伍一度拉得老长。各社区网格群里、业主群里，总有人在不停地传照片传视频，提醒大家：“不要去凑热闹，人多，等不多再过去。”
居家抗疫的邻居们，闲得无聊就在群里打趣、逗闷子。有一天，我出门扔垃圾，看见邻居门前有一棵无花果树，上面挂满熟透的果子，不少已经被鸟儿啄得千疮百孔。我拍照发到网格群里，艾特主人12幢101：“刚在你家门口看见无花果树上果子熟透了，想偷的。” 12幢101立即回复我：“可以直接拿。”
“但等月黑风高夜……”我说。其实我哪里要偷无花果？就是觉得关着的日子太压抑了，想找点乐子。
“你过来我帮你摘。” 12幢101说。
我回复：“明天吧！先搞个新闻发布会啥的，偷也要有仪式感。”我是怕邻居真出来摘无花果。这个时候尽量不能让人家出门，我们也不能见面。
“所有人都可以来‘偷’。”12幢101也开始幽默了。
群里热闹起来，纷纷说，做好“偷”的准备了。
“建议树上挂个健康码，让偷的人扫扫，黄码绝对不允许。”这扯淡又让群里爆出一串龇牙咧嘴的表情。
一位年轻妈妈说：“无花果在哪里呢？给几个我孩子吃，正好写作文没素材，愁死了。”几分钟后，那妈妈晒出了几只无花果，说：“12幢101的爷爷好呢！给我们摘了，放在院门外。”我这才知道12幢101是个“爷爷”。
再次扔垃圾，我顺便去偷无花果，一边偷一边拍视频上传，说自己“正在作案”，然后“作案成功”，准备回家。从始至终，12幢101未出门半步。我在群里告诉邻居，我偷了8只果子，我没有鸟儿偷得多。
“‘偷’光，吃光，德尔塔死光光！”12幢101说。
是啊！德尔塔死光光，这是我们共同盼望的美好未来。
居家抗疫期间，我常常趴在窗口，看天空，看高楼，看大树，看马路。离我几十公里外是扬泰机场，曾经，抬头就能见到刚刚起飞不久的航班；一公里外是火车站，曾经，火车隆隆驶过会让我的窗子细微颤动；隔一条马路是儿童游乐场，曾经，放暑假的孩子排队荡秋千，喧闹聒噪。这些都没了，一下子没了。窗外望扬州，满眼寂静楼。无论白天黑夜，这座城市的人，都像我一样躲在一幢幢高楼里。然而，寂静的高楼里却满满的都是乐观、大度与温情，尽管邻居之间可能从来没有过交集。
我们都相信，只要大家一起努力，继续宅家，少出门，少聚集，德尔塔病毒一定会被我们憋死。一定！
我可爱的邻居，待到解封日，我会上门送还无花果的钱。您如果不要，我就把那棵树扛回家，可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