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老大脸色一变,待要说话,不平道人向他使个眼色,微笑道:“段公子是君子,不肯乘人之危,品格高尚,佩服,佩服!乌兄,咱们进攻缥缈峰,第一要义,是要知道灵鹫宫中的虚实。安洞主与乌兄等九位亲身上去探过,老贼婆离去之后,宫中到底尚有多少高手?布置如何?乌兄虽不能尽知,想来总必听到一二,便请说出来,大家参详如何?”乌老大道:“说也惭愧,我们到灵鹫宫中去察看,谁也不敢放胆探听,大家竭力隐蔽,唯恐撞到了人。但在下在宫后花圃之中,还是给一个女童撞见了。这女娃儿似乎是个丫鬟之类,她突然抬头,我一个闪避不及,跟她打了个照面。在下深恐泄露了机密,纵上前去,施展擒拿法,便想将她抓住。那时我是甩出性命不要了。灵鹫宫中那些、太太们曾得老贼婆指点武功,个个非同小可,虽是个小小女童,只怕也十分了得。我这下冲上前去,自知是九死一生之举……”他声音微微发颤,显然当时局势凶险之极,此刻回思,犹有余悸。众人眼见他现下安然无恙,那么当日在缥缈峰上纵曾遇到什么危难,必也化险为夷,但想乌老大居然敢在缥缈峰上动手,虽说是实逼处此,铤而走险,却也算得是胆大包天了。
只听他继续说道:“我这一上去,便是施展全力,双手使的是‘虎爪功’,当时我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倘若这一招拿不到这女娃儿,给她张嘴叫喊,引来后援,那么我立刻从这数百丈的高峰上跃了下去,爽爽快快图个自尽,免得落在老贼婆手下那批女将手中,受那无穷无尽的苦楚。哪知道……哪知道我左手一搭上这女娃儿肩头,右手抓住她的臂膀,她竟毫不抗拒,身子一晃,便即软倒,全身没半点力气,却是一点武功也无。那时我大喜过望,一呆之下,两只脚酸软无比,不怕各位见笑,我是自己吓自己,这女娃儿软倒了,我这不成器的乌老大,险些儿也软倒了。”
他说到这里,人群中发出一阵笑声,各人心情为之一松,乌老大虽讥嘲自己胆小,但人人均知他其实极是刚勇,敢到缥缈峰上出手拿人,岂是等闲之事?
乌老大一招手,他手下一人提了一只黑色布袋,走上前来,放在他身前。乌老大解开袋口绳索,将袋口往下一捺,袋中露出一个人来。众人都是“啊”的一声,只见那人身形甚小,是个女童。乌老大得意洋洋的道:“这个女娃娃,便是乌某人从缥缈峰上擒下来的。”众人齐声欢呼:“乌老大了不起!”“当真是英雄好汉!”“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群仙,以你乌老大居首!”众人欢呼声中,夹杂着一声声咿咿呀呀的哭泣,那女童双手按在脸上,呜呜而哭。
乌老大道:“我们拿到了这女娃娃后,生恐再耽搁下去,泄露了风声,便即下峰。一再盘问这女娃娃,可惜得很,她却是个哑巴。我们初时还道她是装聋作哑,曾想了许多法儿相试,有时出其不意在她背后大叫一声,瞧她是否惊跳,试来试去,原来真是哑的。
众人听那女童的哭泣,呀呀呀的,果然是哑巴之声。人丛中一人问道:“乌老大,她不会说话,写字会不会?”乌老大道:“也不会。我们什么拷打、浸水、火烫、饿饭,一切法门都使过了,看来她不是倔强,却是真的不会。”
段誉忍不住道:“嘿嘿,以这等卑鄙手段折磨一个小姑娘,你羞也不羞?”乌老大道:“我们在天山童姥手下所受的折磨,惨过十倍,一报还一报,何羞之有?”段誉道:“你们要报仇,该当去对付天山童姥才是,对付她手下的一个小丫头,有什么用?”乌老大道:“自然有用。”提高声音说道:“众位,咱们今天齐心合力,反了缥缈峰,此后有福同享,有祸共当,大伙儿歃血为盟,以图大事。有没有哪一个不愿干的?”他连问两句,无人作声。问到第三句上,一个魁梧的汉子转过身来,一言不发的往西便奔。乌老大叫道:“剑鱼岛区岛主,你到哪里去?”那汉子不答,只拔足飞奔,身形极快,转眼间便转过了山坳。众人叫道:“这人胆小,临阵脱逃,快截住他。”霎时之间,十余人追了下去,个个是轻功上佳之辈,但与那区岛主相距已远,不知是否追赶得上。突然间“啊”的一声长声惨呼,从山后传了过来。众人一惊之下,相顾变色,那追逐的十余人也都停了脚步,只听得呼呼风响,一颗圆球般的东西从山坳后疾飞而出,掠过半空,向人丛中落了下来。
乌老大纵身跃前,将那圆物接在手中,灯光下见那物血肉模糊,竟是一颗首级,再看那首级的面目,但见须眉戟张,双目圆睁,便是适才那个逃去的区岛主,乌老大颤声道:“区岛主……”一时之间,他想不出这区岛主何以会如此迅速的送命,心底隐隐升起了一个极为的念头:“莫非天山童姥到了?”不平道人哈哈大笑,说道:“剑神神剑,果然名不虚传,卓兄,你把守得好紧啊!”
山坳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道:“临阵脱逃,人人得而诛之。众家洞主、岛主,请勿怪责。”
众人从惊惶中觉醒过来,都道:“幸得剑神除灭叛徒,才不致坏了咱们大事。”慕容复和邓百川等均想:“此人号称‘剑神’,未免也太狂妄自大。你剑法再高,又岂能自称为‘神’?江湖上没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却不知剑法到底如何高明?”乌老大自愧刚才自己疑神疑鬼,大声道:“众家兄弟,请大家取出兵刃,每人向这女娃娃砍上一刀,刺上一剑。这女娃娃年纪虽小,又是个哑巴,终究是缥缈峰的人物,大伙儿的刀头喝过了她身上的血,从此跟缥缈峰势不两立,就算再要有三心两意,那也不容你再畏缩后退了。”他一说完,当即擎鬼头刀在手。一干人等齐声叫道:“不错,该当如此!大伙儿歃血为盟,从此有进无退,跟老贼婆拚到底了。”
段誉大声叫道:“这个使不得,大大的使不得。林师兄,慕容兄,咱们务须出手,制止这等暴行才好。”慕容复摇了摇头,道:“段兄,人家身家性命,尽皆系此一举,咱们是外人,不可妄加干预。”
段誉激动义愤,叫道:“大丈夫路见不平,岂能眼开眼闭,视而不见?王姑娘,你就算骂我,我也是要去救她的了,喂,喂,邓兄、公冶兄,你们可愿一起动手?包兄、风兄,我和师兄冲上前去救人,你们随后接应如何?”邓百川等向来唯慕容复马首是瞻,见慕容复不欲插手,都向段誉摇了摇头,脸上却均有歉然之色。
林子熙终于笑着开口道:“乌老大,刚才听你说了半天,被那童姥欺凌,十分凄惨,我也感同身受,决意出手帮你们除掉生死符,还你们自由。但这女童却与我有缘,不如送给我吧!”
乌老大听得林子熙开口,为难道:“林驸马开口,原当遵从,可这女童乃天山灵鹫宫人物,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林驸马,得罪了!”
乌老大心想夜长果然梦多,速行了断的为是,当即举起鬼头刀,叫道:“乌老大便第一个动手!”挥刀便向那身在布袋中的女童砍了下去。段誉叫道:“不好!”手指一伸,一招“中冲剑”,向乌老大的鬼头刀上刺去。哪知他这六脉神剑不能收发由心,有时真气鼓荡,威力无穷,有时内力却半点也运不上来,这时一剑刺出,真气只到了手掌之间,便发不出去。眼见乌老大这一刀便要砍到那女童身上,砰的一声巨响,鬼头刀断成几节。乌老大手掌巨震,看着林子熙摆弄着手里黑色短武器,惊道:“林驸马,你当真要跟在场众位英雄为难?”
林子熙撇撇嘴,揉揉肩膀嘀咕道:“狙击枪果然够劲!”
听闻乌老大的责问,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当我林子熙欠你个人情,将这女童给我。”
乌老大面色一黑,道:“我若说不呢?”
林子熙双手一晃,黑色长枪好像变短了一截,淡淡道:“那只能说声抱歉了,来自美帝国主义工业之花的问候——M16A4突击步枪——开门,送民主了!”
段誉大喜,叫道:“乌老大,我劝你还是听师兄的,否则真是要尸横遍野了。”
武林传闻林驸马成名暗器暴雨梨花枪,神鬼难当,人人心中存了怯意,不敢靠近。只是此事牵涉太过重大,不平道人圆场道:“大家何必因为一个不会武功,无足轻重的女童伤了和气。乌老大,听我一句劝,一个女童而已,多她不多,少她不少的,就给了林驸马吧。想必林驸马肯拔刀相助,大家成功的机会大上很多,大家伙歃血为盟,齐上天山。”各人听了,心下稍安。
当下乌老大点头道:“好,道长老成持重,既然林驸马喜欢这女童,这就给了你吧。希望你好生看管她,不要泄露了今日大事。”
林子熙笑道:“一定一定。多谢乌老大割爱。”
乌老大与不平道人、安洞主、桑土公、霍洞主、钦岛主等数十人歃血为盟。
慕容复等一群人被分派在东路防守,面子上是请他们坐镇东方,实则是不欲他们参与其事。慕容复心中雪亮,知道乌老大对自己颇有疑忌之意,微微一笑,便领了邓百川等人守在东路。段誉也不怕别人讨厌,一路跟在王语嫣身旁,大理三公只好跟着他。林子熙被分派守北路,他笑笑不说话,抱着女童,领着阿朱阿紫到了北面一处僻静之处。
林子熙看着怀里的女童,说道:“大师伯,你还好吧?”
木婉清和阿朱阿紫正莫名其妙,就听得那女童沙哑的声音说道:“胆小鬼,我给你羞也羞死了!刚才你怎么不出手杀了那些乱臣贼子!”
阿紫吓得大叫:“啊哟!原来不是哑巴!”
那女童森然道:“再叫小心我拔了你舌头,让你变哑巴!”
这句话一出口,阿紫暴脾气也上来了,道:“还敢说我!姐夫!你把她放下来,我今日定要拔了这小姑娘舌头!”
那女童冷哼一声道:“狗才!小畜生!今日姥姥落在你手里,快叫你的李秋水那个小贱人师父出来吧!”
林子熙撇撇嘴道:“师伯是不是误会了?我重新介绍一下,我是红豆派大师兄林子熙,我师父并不是李秋水,也不是无崖子。而是李秋水的妹妹。”
童姥惊愕一声,道:“原来是她!我错怪符敏仪了。。。”
林子熙道:“当日我和段师弟在大理颇受符圣使和阳天部诸位姐妹照顾,还没感谢她们呢。”
女童说道:“见了长辈也不行礼,这般没规矩。”
林子熙无奈道:“林子熙见过大师伯……”
那女童淡淡道:“行了,免礼吧。”对着林子熙上下打量,突然见到他左手手指上戴的那枚宝石指环,脸上变色,问道:“你……你这是什么东西?给我瞧瞧。”
林子熙任童姥伸出手来,抓住他左腕,察看指环。她将林子熙的手掌侧来侧去,看了良久。虚竹忽觉她抓着自己的小手不住发颤,侧过头来,只见她一双清澈的大眼中充满了泪水。又过好一会,她才放开他的手掌道:“这枚七宝指环,你…?”
林子熙回道:“前几天,我们去了擂鼓山见了无崖子师伯,他给了我这个掌门指环。”
那女童惊喜道:“无崖子?他…他还好吗?”
林子熙叹道:“不算太好。他三十年前被丁春秋暗算,跌落悬崖,全身骨骼破碎十之七八,内脏移位,瘫痪在床,不能移动,虽然靠高深的内力和苏星河的照料维持了几十年,但我瞧着已经时日无多了。临行前无崖子师伯便将这指环塞给了我。”
童姥咬牙切齿道:“丁春秋?这恶贼竟敢欺师灭祖,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如此说来,无崖子果然是将逍遥派掌门之位传给你了。”顿了下又问道:“丁春秋我见过,虽然一无是处,但我瞧着也不像是有胆量能欺师灭祖之人,他又有什么实力能暗算无崖子?”
林子熙道:“逍遥派说是逍遥,可惜没一个真逍遥的。无崖子师伯因为单恋我师父,冷落了李秋水,李秋水便找了些俊男面首来气无崖子,最后竟和无崖子的二徒弟丁春秋勾搭成奸,被无崖子撞破,丁春秋便和李秋水两人联手将他打落悬崖。两人在姑苏隐姓埋名以夫妻名义生活了一段时间,李秋水最后厌烦了丁春秋,将女儿李青萝托付给曼陀山庄王家做童养媳,自己到西夏做了王妃。如今也有了个孙女叫李清露。”
童姥气得不住大骂:“没良心的小贼,不要脸的臭贱婢!自己勾搭别人,害了无崖子,竟还有脸叫西夏一品堂的人老是来天山找我麻烦。只是没想到那没良心的小贼竟然喜欢那贱婢的妹子。。。哈哈哈。。。。你说的真对,逍遥派里果然没有一个能真的逍遥!”
童姥不断恶毒咒骂,一会骂无崖子没良心,一会儿骂李秋水水性杨花,还有她妹妹也是一样的货色,反正是怎么难听怎么来。
木婉清听了这许多秘辛,心中说不出的古怪,只紧紧的抓着林子熙的手,
林子熙叹道:“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啊…”
童姥骂了一会儿,也觉得没意思,就说:“小子,你既然说了他时日无多,我要去擂鼓山见他。”
林子熙撇撇嘴道:“师伯,这万仙大会马上就要结束,各路牛鬼蛇神准备进攻缥缈峰了,你不先回去主持大局吗?”
童姥淡淡道:“既然你接了逍遥派掌门,这灵鹫宫尊主的位子也一并交给你吧,你便代我回灵鹫宫主持大局,杀光这些乱臣贼子。”
林子熙挠挠头道:“我觉得吧,得饶人处且饶人,人家也是被你压迫太过才反抗的,我们还是给人家解开生死符,从此化干戈为玉帛吧。”
童姥冷笑一声:“你想好好对人家,人家并不一定领你的情。你以为这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都是些好人啦?打家劫舍,杀人抢劫哪个没有做过?”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来通报说歃血为盟已经完毕,大家伙要向天山出发了。林子熙只好将童姥抱起,找到几人的马匹,跟着大部队一起向天山出发。
第二日午时,童姥打断正你侬我侬的林子熙和木婉清道:“小子,我有个古怪毛病,每日中午倘若不喝生血,全身真气沸腾,自己便会活活烧死,临死时狂性大发,对你大大不利。”
林子熙道,“好说好说,我这就打几个野味过来。也不知你这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功法到底是谁创的,竟然还要吸血。难道是吸血鬼?”
童姥怒道:“小子,嘴不要这么啰嗦!”
林子熙随手打了几个野兔野鸡,看着童姥吸饱鲜血,慢慢挺直身子,嘴边鲜血淋漓,犹如恶鬼,颇为恐怖。林子熙按下心头恐惧,问道:“师伯,传说你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其实是逍遥子师祖的半部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是真正的脱离了武功,进入修仙层次的功法,是真的吗?”
童姥道:“你小子知道的东西不少嘛?”
林子熙嘿然一笑,道:“所以我在跟您求证呐。传闻大理有个「不老长春谷」,谷中的人个个活到一百岁以上,且百岁老人又都乌发朱颜,好像十来岁的少年少女一般。谷中本有一部神奇的书,教人怎样长生不老,後来这部神书给逍遥子祖师拿去了,只留下一道令人饮了可长葆青春的泉水。有两句话流传「神书已随逍遥去,此谷惟余长春泉」。练会了「不老长春谷」中那部神奇的书,喝了「不老长春谷」中那道可长葆青春的泉水,就能长生不老。如果光喝泉水,不练那本书,仅能延年益寿,容颜不老而已,却不能长生。童姥您虽练会了神功,但喝不到「不老长春谷」那道神奇的泉水,因而这门武功就留下了一个缺陷,喝生血,每三十年功力丧失等等。还有一个传闻是这唯我独尊功其实是纯阳至尊功,不适合女子修炼,您天纵英才逆向运转为至阴才能修炼,但也因此才留下了缺憾。不知到底哪个是真的?”
童姥道:“我听着这两个说法都不真。。。”
林子熙奇怪道:“那您说说,这神功到底咋回事啊?”
“师父怎么教的,我就怎么练呗。这‘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原是一门神奇无比的内家功力。只是我练得太早了些,六岁时开始修习,数年后这内功的威力便显了出来,可是我的身子从此不能长大,永远是八九岁的模样了。”
旁边木婉清和阿朱阿紫等人听闻,眼睛都闪闪发亮了。众人此时可是正值十六七岁的花样年华呢。
林子熙道:“你这门内功,练的是手少阳三焦经脉,主内分泌,内分泌失调可不是闹着玩的。。。”
“切,小子,你想学姥姥也不会教给你!帮我护法!”童姥当即盘膝坐下,右手食指指天,左手食指指地,口中嘿的一声,鼻孔中喷出了两条淡淡白气,白气缠住她脑袋周围,缭绕不散,渐渐愈来愈浓,成为一团白雾,将她面目都遮没了,跟着只听得她全身骨节格格作响,犹如爆豆。过了良久,爆豆声渐轻渐稀,跟着那团白雾也渐渐淡了,只见童姥鼻孔中不断吸入白雾,待得白雾吸尽,才睁开双眼,缓缓站起。
见童姥收功醒转,林子熙这才又出去寻食。树林中麋鹿、羚羊、竹鸡、山兔之类倒着实不少
。
只是这些江湖豪客人来人往,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再加上一些管闲事的,怕不是有千多号人。一时间林中鸡飞狗跳,各种动物都遭了殃。这么多人也没个统属,不是部队行军那么整齐。乱糟糟的东一股西一股,关系好的三三两两结伴,边行路边闲聊,还有停下来切磋武功的,互相看不顺眼打架的,各种状况将乌老大等人闹得苦不堪言,直道队伍不是那么好带的。又这么过了一日,众人闲聊中正赶路,童姥随手指点林子熙北冥真气各种用法,突然间眼前一花,一个白色人影遮在童姥之前。这人似有似无,若往若还,全身白色衣衫衬着遍地白雪,朦朦胧胧的瞧不清楚。
那白衫人低声道:“师姊,我本上天山缥缈峰去拜会你,却没想到你在这里好自在哪!”却是个女子的声音,甚是轻柔婉转。林子熙见那白衫人身形苗条婀娜,脸上蒙了块白绸,瞧不见她面容,听她口称“师姊”,确认是李秋水无疑了。
童姥脸色极是奇怪,又是惊恐,又是气愤,更夹着几分鄙夷之色。童姥一闪身便到了林子熙身畔,叫道:“小子,快,带着姥姥跑路!”
林子熙道:“难得李秋水师伯造访,我们还是现下就做个了断吧!”
那白衫人道:“哦?这位小郎君长得倒是俊俏,师姊,你那天山上都是一些深闺怨妇,现下你终于也会收男徒弟了吗?”
童姥呸了一声,道:“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淫乱成性,水性杨花?”
那白衫人也不生气,气定神闲的站在树旁,轻风动裾,飘飘若仙。接着开口道:“师姊,咱们老姊妹多年不见了,却没想到你到老还是这个脾气。小妹算到这几天是你返老还童的大喜日子,听说你近年来手下收了不少妖怪,小妹生怕他们乘机作反,亲到缥缈峰灵鹫宫找你,想要助你一臂之力,抗御外魔,却又找你不到。却万万没想到你竟敢混在他们中间,实在是高明。”
童姥气愤愤的道:“你算准了我散气还功时日,摸上缥缈峰来,还能安着什么好心?你扑了个空,好生失望,是不是?李秋水,今日虽然仍给你找上了,你却已迟了几日,我当然不是你敌手,但你想不劳而获,盗我一生神功,可万万不能了。”
那白衫人道:“师姊说哪里话来?小妹自和师姊别后,每日里好生挂念,常常想到灵鹫宫来瞧瞧师姊。只是自从数十年前姊姊对妹子心生误会之后,每次相见,姊姊总是不问情由的怪责。妹子一来怕惹姊姊生气,二来又怕姊姊出手责打,一直没敢前来探望。姊姊如说妹子有什么不良的念头,那真是太过多心了。”她说得又恭敬,又亲热。
童姥怒道:“李秋水,事情到了今日,你再来花言巧语的讥刺于我,又有什么用?你瞧瞧,这是什么?”说着左手拉起林子熙手掌,将他拇指上戴着的宝石指环现了出来。
李秋水身子颤抖,失声道:“掌门七宝指环!小子,你……你从哪里得来的?”
童姥冷笑道:“当然是无崖子师弟传下的。”
李秋水微微一怔,道:“他……他还好吗?”
“你当年和丁春秋狼狈为奸,做了什么不知羞耻的事情心知肚明,又何必明知故问?”童姥大声道:“李秋水,逍遥派掌门人有令,命你跪下,听由发落。”
李秋水道:“掌门人能由你们自己封的吗?多半……多半你们是不知哪里捡到的!”她本来意态闲雅,但自见了这只宝石戒指,说话的语气之中便大有急躁之意。
林子熙本来对她这水性杨花的人没什么好感,厉声道:“李秋水,看来你不打算听我这个掌门人的号令,意欲背叛本门,是不是?”
突然间白光一闪,砰的一声,林子熙已然伸手挡住了一击。林子熙心下一惊,“好快的速度!”
只听李秋水道:“小子,功夫不赖,试试我这招。”李秋水忽然右手一抬,林子熙心下猛跳,“喝!”提气爆发,头发像超级赛亚人一般直竖起来。原本防备的正面完全没有受力,反而背后啪的一声中了一掌。“这就是白虹掌力?果然曲直如意。”林子熙擦掉嘴角的鲜血,虽然经历了几个末世,但受伤流血还是第一次,这就是天龙世界的顶尖战斗力吗?
李秋水和童姥等人惊讶的道:“罡气外放?”
林子熙打起精神,与李秋水拳来脚往的打了起来,龙珠世界是高武世界,龟仙人几个月的调教还是颇有成效的。周围几人完全跟不上两人的节奏,只看到两个白色的身影飘飞,如鬼魅一般,啪啪啪啪的交手声连成一片。周围的江湖豪客也被惊动,本来被林子熙吩咐不得靠近的也慢慢围拢过来。
李秋水心下暗自焦躁起来,暗下决定,四下搜寻退路。突然间白光一闪,旁边观战的童姥一声惨呼,白雪皑皑的地上登时流了一大摊鲜血,童姥的一条左腿竟已从她身上分开。林子熙这一惊非同小可,怒声喝道,“同门姊妹,怎能忍心下此毒手?你……你……你简直是禽兽不如!”
李秋水缓缓回过头来,伸左手揭开蒙在脸上的白绸,露出一张雪白的脸蛋。木婉清等人忍不住一声惊呼,只见她脸上纵横交错,共有四条极长的剑伤,划成了一个“井”字,由于这四道剑伤,右眼突出,左边嘴角斜歪,说不出的丑恶难看。李秋水道:“许多年前,有人用剑将我的脸划得这般模样。你说,我该不该报仇?”说着又慢慢放下了面幕。
林子熙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水性杨花,勾结丁春秋那个败类谋杀亲夫就有道理了?”
李秋水道:“谋杀亲夫?哈哈…哈哈。。。小子,不管你是谁,不管你从哪里听说的,今天你都死定了!”说着转向木婉清和阿朱阿紫道:“这几个是你的红颜知己?那我就从她们开始!”
林子熙正施展一阳指点在童姥断腿处几处穴道,顿时止住如潮涌的鲜血,闻言咬牙切齿道:“你这恶妇,我林子熙还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念头,要杀一个人!为了使我念头通达,可否拜托你——去死吧!”
林子熙知道自己的身法武功还赶不上李秋水,只好用出自己的最强招数——电击!噼里啪啦的电流四散飞射,涌入地下,无数铁砂受到吸引化成黑色龙卷,围绕着童姥和木婉清等人形成一道保护壳。
李秋水惊讶道:“这是?”
一旁的不平道人等人惊呼道:“掌心雷?”
林子熙浑身围绕着噼里啪啦的电光,直冲李秋水而去。
李秋水手中握着一柄长不逾尺的匕首。这匕首似是水晶所制,可以透视而过,上面还残留着一些鲜红的血迹。可是看着浑身闪电,罡气四溢,不似常人的林子熙还是有点发怵,一晃眼就将林子熙落下几米。眼看着李秋水要逃,林子熙竟追不上。
“李秋水!有胆的不要跑!”然而,李秋水并没有丝毫犹豫,三闪两闪,直接消失了。端着狙击枪的林子熙无奈放下枪,身形飘忽的高手,不是那么容易能锁定的。
林子熙看看围过来的不平道人和乌老大等人,挥挥手道:“我的一个仇家,来找麻烦的,都散了吧。吃过饭还得赶路呢。”
看出林子熙的不耐烦,几人讪讪的离开。只有从王语嫣处回来的段誉道:“师兄,那就是李秋水师伯吗?童姥怎么样了?”
林子熙撤掉黑色铁砂的龙卷,看看脸色有些苍白的童姥,道:“大师伯你没事吧?”
童姥道:“我没事,还死不了。你小子武功也太差劲了。”
林子熙呵呵一笑,道:“没办法,我所学虽然比较杂,但是接触武功的时间也就几个月而已,交手经验太少,能跟李秋水师伯周旋这么久,我都有点意外呢。没能留下她很正常。”
童姥道:“唉,得了,如今姥姥我身体残缺,更不可能打赢那个贱婢。我这老太婆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你且仔细听好了。天山六阳掌是我逍遥派少有的刚猛掌法之一,我当年将此掌法传给了无崖子,他也精通此掌法,所以才又传给了你。天山六阳掌共有九式掌法,我刚看你施展第二式——阳春白雪;还有后面的阳关三叠,阳歌天钧,实在是不得要领。六阳掌是一门将阴阳二气相结合的掌法,如体内无阴阳二气,则体会不到此掌法的妙处。六阳掌关键注重阴阳相生,刚柔并济。功夫法门巧妙无比,气随意转,不论对手以如何狠辣的手法攻来,均能以这法门化解,而且化解之中,必蕴猛烈反击的招数。而且六阳掌每一招一式所附带的阴、阳之力也自不同,各有变化。。。。
天山折梅手你定然听你无崖子师伯说过了。
虽然只有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一共六路武功,但包含了逍遥派武学的精义。掌法和擒拿手之中,含蕴有剑法、刀法、鞭法、枪法、爪法、斧法等等诸般兵刃的绝招,变法繁复。每一路口诀虽然只有十二句八十四个字,但非常拗口,接连七个平声字后,跟着是七个仄声字,但这首歌诀的字句与声韵呼吸之理全然相反,实则是调匀真气的法门。口诀虽只八十四个字,但涵盖的内容可是包罗万有。”
童姥顿了顿,似乎是木婉清包扎她的伤处时感觉到疼痛,脸颊有些抽搐,但硬挺着没有出声,额头冷汗直冒,随即接着说道:“我这天山折梅手是永远学不全的,将来你修炼内功越高,见识越多;天下任何招数武功,都能自行化在这六路折梅手中。”
童姥也没避讳众人,木婉清,阿朱阿紫,连段誉都跟着学了几天。虽然众人都学了天山折梅手,但众人领悟不同,见识不同,施展出来的折梅手竟然也全不重样。是以几人路上不停切磋,磨砺,段誉都沉迷在这新奇的游戏之中,晚了好几天才又找借口去了王语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