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根据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剧《血色浪漫》首播,随即火爆荧屏,引发一时热议。《血色浪漫》的故事背景横跨上世纪60至90年代,以真实历史为背景,唤起了几代人的共同回忆。其中跌宕起伏的剧情和刻骨铭心的爱情,深刻打动着观众的心。
而作者都梁认为电视剧导演没有真实传达出原作所传达的精神,违背了原著的主题。那么都梁在原作中到底期望读者感受什么样的思想内涵呢?
《血色浪漫》中主人公钟跃民,是都梁以自己原型创作的人物。都梁的经历十分丰富,他出身知识分子家庭,少年参军,曾服役于坦克部队。复员回京后,做过教师、公务员、下海做过公司经理、石油勘探技术研究所所长。都梁自身多样的履历和广博的见识,为其塑造不同身份和背景的人物提供了坚实的生活基础。人物性格方面,都梁坦言他就是一个钟跃民式的人物,都梁借钟跃民的言行,表达了自己生活态度的主张。
1.坚决不当乖孩子
叛逆,是一种态度,一种对命运的抗争,对自由的渴望,对不公平的反对。也许有时会包含愤怒,但绝不是偏激、暴躁的代名词。
在六十年代的北京,曾集中出现一批叱咤风云的年轻人。他们好勇斗狠、敢爱敢恨又从不怕事儿,这些人是很多人眼里的流氓混蛋,可他们有着自己的规矩和义气。人们历来管他们叫——顽主。
1968年,是顽主发展的鼎盛时期。老北京四九城的大家小巷都被顽主分片儿“管理”着,划有各自的势力范围。
那是一个大人们不在,孩子当道的时代。
钟跃民出身部队家庭,母亲早逝,父亲钟山岳在文革中被隔离审查。钟跃民无人管束,学校停课,他和另两个处境相似的青年袁军和郑桐,整天厮混在一起,做起了天不怕地不怕,一身痞子流氓气的顽主。
钟跃民和袁军、郑桐三人,整天无所事事,以玩儿为主,另外就是打架斗殴拍婆子(泡妞)。
顽主有两个派别,依据他们的出身分为,大院儿子弟和平民子弟。
钟跃民是个典型的大院儿子弟,是正经的红二代。平民子弟就是老百姓家的孩子,他们来自各个胡同。他们出身贫寒,对于干部子弟作为特权阶级有种天生的不忿。
两派顽主相互厌恶。在干部子弟看来,平民区里的青少年属于流氓,品行差,没教养。在平民子弟看来,干部子弟都仗着他们爹妈的势力胡作非为,都是一个个牛逼哄哄的少爷胚子。
钟跃民的作为表面上和街头混混无异,一边四处打架拔份儿,一边也不闲着拍婆子。
他恋爱了。从街头相识为周晓白打架,到冰场教她滑冰,一来二去,钟跃民对周晓白展开的追求攻势取得了胜利。周晓白爱上了钟跃民。
在爱情面前,钟跃民展现了他顽主身份外的真实一面,他文艺。在解读柴可夫斯基的《六月 船歌》时,钟跃民俨然一副诗人的派头,他的见解深刻,描述充溢着浪漫主义色彩。周晓白被深深打动。
钟跃民的人物性格在这份爱情中得以展现。他一副流氓相,并不是真流氓。
外表目中无人,其实是他想与众不同;外在从不正经,其实是他内在的玩世不恭;满口污言秽语,实际他内心充满诗意;崇尚打斗暴力,实际他只是过于叛逆。
钟跃民的好朋友李奎勇在小浑蛋被杀事件中受了重伤,一下子让钟跃民觉得做顽主,天天打架的日子没意思透了。他厌倦了,希望改变。
2.岁月苍茫,无碍苦中作乐
此时正值1968年底,毛泽东同志发出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由此全国掀起了知青上山下乡的热潮。钟跃民受这场席卷全国的变革影响,成了一名到陕北下乡插队的知青。
如果钟跃民的父亲没有被隔离审查,那他毫无疑问会参军入伍。可惜钟山岳的问题太复杂,仍被关押,钟跃民就别想通过参军的政审。不得已,钟跃民到陕北地区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参军和插队对当时青年的人生生涯是巨大的分水岭,他们的未来会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插队相比参军,是没有办法才去做的事。
即将奔赴贫穷、饥饿、缺吃少穿的边远地区,送别的站台上,人人泣泪。钟跃民把一只二踢脚爆竹放到天上,人群震惊,哭声戛然而止。“哭什么?大丈夫横行天下,这才刚有那么点儿意思,好玩的事还没开始呢!”钟跃民表现出了他的大无畏精神。
钟跃民从不去试图改变无力改变的事情。没有怨天尤人,他坦然接受了插队的现实。生活无论给他什么遭遇,他只当是场既定的游戏,要做的是把这种遭遇玩儿的更有趣。
钟跃民一行十名知青开始了在石川村的插队生活。陕北是贫瘠的,粮食尤其短缺,首当其冲的大问题就是吃饭。
石川村穷到讨饭成了传统的地步,每年吃完存粮,村民就集体出发去要饭。人人叫苦不迭的事情,到了钟跃民身上,焕发了新鲜的活力。钟跃民带领的讨饭队伍展示出前所未有的气壮如牛的气势,同行的知青和村民,好像也不再把讨饭当做苦差事。
钟跃民在陕北找到最大的乐趣,是学习信天游。信天游,本是这穷山僻壤间少有的公共娱乐,钟跃民自然不会错过。天地橙黄间,苍凉的歌声响起,这是陕北的背景音乐。
贫穷不排斥爱情。年轻的知青们,处在最好的年华,爱情正当时。在物质生活极度匮乏时,爱情成了一种寄托,让他们暂时忘却了生活的难。
钟跃民爱信天游,也爱上了会唱信天游的陕西姑娘秦岭。他写信向周晓白提出分手,与秦岭热烈地相爱了。如果只简单说钟跃民见异思迁,是对他本意的曲解,这是他游戏人生的哲学发挥了作用。没什么是永恒的,当下才是真,包括爱情。人生位于新的阶段,爱情是其中重要的组成。
秦岭对人生更为冷静、清醒,她看的比钟跃民更明白。秦岭告诉钟跃民,我们今天相爱,是因为寂寞实在难熬,如果谁有了更好的人生,对方就应该放手。与钟跃民有过感情纠葛的女人中,秦岭是唯一与钟跃民心灵相通的,也是钟跃民真正难以割舍的一位爱人。
钟跃民遇到了好事,他父亲的老部下帮他疏通关系使他可以参军了。必须要离开陕北,他与秦岭如烟花般绚烂却十分短暂的爱情也告一段落。
3.朋友是一面镜子
钟跃民的部队生涯,从1969年一直延续到1984年,跨度长达16年之久。而他曾经和他一起在北京玩闹的朋友们也在岁月流年里历经人世变迁。
与钟跃民最为交好的袁军靠着父亲的关系进入部队,起先他只是典型的后门兵,在基层部队处处遭打压。实际上袁军本是十分适合部队的,他性格刚烈,直率勇武的风格逐渐展露。在情感生活中,他舍弃了过于看重现实利益的罗芸,转而与有情有意的周晓白走到了一起。明知周晓白心里放不下钟跃民,可他愿意等,他愿付出深情厚意等周晓白真心地爱上他。
钟跃民另一位重要的朋友郑桐也在这一时期有了巨大的变化。他出身知识分子家庭,个人心思重,善于思考。开始与钟跃民一起插队,钟跃民走后,骨子里的清高让他不愿与其他人闲混,他一头钻到了书里,发愤图强,在学术上斩获颇丰,最终成为了社会科学院的历史研究员。曾对钟跃民有过好感的知青蒋碧云,看到了郑桐的与众不同,与他携手奋进,两人也结成了伉俪。
友谊如酒,越陈越香。
在部队里,钟跃民交往了两位重要的新朋友,吴满囤和宁伟。
吴满囤与钟跃民交往从1969年钟跃民入伍,到1979年吴满囤战斗牺牲,历经十年。刚参军时,钟跃民身上还残存着玩世不恭的顽主范儿,几经磨合后,与吴满囤结成了钢铁般坚固的友谊。钟跃民把吴满囤当做了真正的朋友,满囤战斗身亡,他悲痛欲绝,往后几年还一直给满囤家寄钱。
宁伟出场较晚,但他是整部小说不可或缺的人物,在小说的后半部分重要性相当于男二号。
宁伟是钟跃民十分看重的朋友,钟跃民心高气傲,一般人并不看在眼里。宁伟吸引钟跃民的,是他与生俱来的沉着,超乎寻常的身手。钟跃民觉得宁伟是天生的优秀士兵,是战场上最可怕的杀手。
虽在部队获得了不错的发展,钟跃民那颗不安分的心却悸动不已。借着大裁军的机会,钟跃民请愿,离开了服役十六年部队。
4.自由是听从心灵的呼声
钟跃民转业时,拒绝了组织安排的公安局刑侦队的工作。他并无更好的去处,只是好不容易脱离了部队的管控,不愿再受束缚。他一心只想做个自由自在的公民。
正值改革开放初期,社会经历着市场经济浪潮的洗礼。钟跃民的煎饼摊开张了。
钟跃民卖煎饼对他是一起标志性事件,这是他特立独行性格的最好证明。
从家人到朋友,没一人能理解钟跃民。钟跃民是孤独的,他得到的理解少之又少。大众的眼光是社会整体价值观的体现,世俗的评判标准带着先天的偏见。钟跃民孤身一人,坚定不移的以自己的理念生活。离经叛道也好,瞎折腾也罢,钟跃民无视他人的评价,只信自己,永远独树一帜。
钟跃民的煎饼摊由于无照经营被查没了,经当年的顽主朋友李援朝介绍他进了正荣集团做起了贸易部经理。
钟跃民把贸易部做的风生水起,业绩突出。正荣集团时期,钟跃民身居高位,经历了各式各样的声色犬马。
他再次遇到插队时的恋人秦岭,两人对当年的感情都不曾忘怀,很快旧情复燃。
秦岭是整部小说中最理解钟跃民的人,是钟跃民一生的知交。钟跃民一生无论在生活上和感情上都是个游戏者,他从不怕舍弃什么,总有新的来代替。唯独对秦岭的感情,是他难以放下的。
钟跃民把公司的五十万资金借给部队时的部下宁伟做生意,结果宁伟被骗,钟跃民被举报进了监狱。秦岭在身后默默帮助钟跃民度过这个最大的危机后,悄然离开。
秦岭割断了钟跃民一生唯一的牵挂,再就没有什么是他放不下的了。本是可以大展拳脚时,生活的重担让钟跃民陷入了反思。
任性的人,就要承担任性的代价。钟跃民第一次产生了恐慌感。过去游戏人生,享受了一个个全新的体验,到了三十多岁,他却一下子不知该何去何从。
钟跃民的自由之路在经过一番波折后,再次启程。和他一起摊煎饼的姑娘高玥给了他现实的帮助。
做了一小段出租车司机后,高玥强拉着钟跃民开起了饭店。钟跃民与高玥在长期的合作中最终走入了婚姻。
作者都梁的叙述,始终含有一种生活的性格决定论。钟跃民自己,以及他身边朋友最后的归宿,无不深受他们自身性格的影响。自由要超脱于生活,就必须战胜生活。
钟跃民自己更是将自由进行到底了。他实现了夙愿,独自开车前往了新疆,去蛮荒西部探索未知的世界。
《血色浪漫》的故事至此也宣告了剧终。钟跃民是独特而丰富的,他是一种现象,代表着敢于做自己的人性呼唤。钟跃民的人生观中最重要的启示在于:我们自己才是自己世界的主宰,人生要勇于自我成全,实现心中所想,即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