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艾
民国35年至37年，这是副作义中最快乐的两年。
他不但重新夺回集宁城，还打下张家口。如此辉煌的战绩，就是国军的嫡系部队也望尘莫及。蒋介石便委任傅作义为“华北剿共”总司令，用以激励将士们的斗志。傅作义还曾经给毛泽东去电炫耀国军战无不胜，抵毁共军无能。随傅作义部队进攻张家口的刘睿，行军至集宁城东的哈拉沟村造饭时，远远望见傅部骑兵的马在田间吃庄稼，立即赶过去大声喊道：“谁叫你们进老百姓庄稼地放马的？”
坐在地头边的几个骑兵抬起头傲慢地说：“你是哪部分的，我们好像不归你管吧！”
刘睿说：“别管我是哪的，你们不能糟蹋老百姓的粮食！”
“呵！我们在战场上和共军拼命哪会儿，你还在窑子混娘儿们呢？现在倒他妈的当起好人来了。”一个瘦猴士兵骂骂咧咧地嚷嚷。
“把马赶出去！”刘睿跳下马威逼瘦猴兵。
“老子要是不赶呢？”瘦猴兵用挑衅的眼光看着刘睿。
“往外赶不赶？”刘睿上前推了瘦猴兵一把。
“还真邪了门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怕过谁？”瘦猴兵上前与刘睿撕扯在了一块儿。刘睿连着摔了瘦猴兵几个跟头，另外两个同伙一块儿动手把刘睿掀翻在地。
刘睿他们打架的场面，被骑兵团的王团长看见了，他骑马过来大声呵斥：“住手，有本事和共军拼命去，这儿能显出你们的威风？”
踢打刘睿的几个士兵放开了手，刘睿从地上站了起来。王团长惊奇地问道：“刘参谋，怎么是你？”师部开会王团长和刘睿经常见面，他俩的关系还不错。
与刘睿打斗的几个士兵见事不好，赶忙将马从庄稼地里牵了出来。
王团长大声喊道：“兔崽子们，给老子过来！”
刘睿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土，一瘸一拐的与王团长前行，“你的弟兄们还蛮有力气。”
王团长说：“就因为在田地里放马，你就跟他们干起来了？”
刘睿说：“老百姓们辛苦了一年，好不容易吃到口了，心疼呀！”
王团长说：“你这个人有些心慈手软，不适合当军人，去慈善机构还差不多。”
刘睿说：“王团长说的也不全对，做事应该有尺寸，总是坑害老百姓，其后果非常危险。你前脚走，老百姓就把行踪告诉给了敌方，我们可不能因小失大呀！”
“刘参谋的话有道理，今后严加管束我的队伍。”王团长这才心服口服地和刘睿告别。
刘睿骑马追赶他的部队，士兵们把和好的白面和拌好馅儿拿回老乡们家，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包饺子，这样便于煮食。
刘睿百般无聊的骑着马在山梁上茫然遥望四面八方，由于日寇和土匪的骚扰，哈拉沟与十年前几乎一模一样。黄土抹盖的民房破烂不堪，有些门窗还用石块泥土堵塞，也不知道这些住户上哪儿去了。田地收割庄稼的农民衣不遮体，有些男人还露着屁股。刘睿心想这仗打了多少年了，也没把人家消灭掉，受害的永远都是老百姓。
刘睿正在低头沉思，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一个流动哨兵骑着马呼喊：“共军来了，快跑！”还没等刘睿回话，哨兵的马匹飞奔进村。刘睿想了想不对，共军的主力部队往山西去了，这是哪部分？
刘睿站在山梁上望着西方大约二百多人的马队，他们有穿长袍马褂的，还有穿老百姓衣服的。刘睿立即判断这是一支土匪队伍，只是偶尔遇上了国军，他们更怕他们，便往北方狂奔而去。再看看村里的国军乱成了一团粥，有抱着和好的面集合的，还有把包好的饺子装在布袋的。刘睿苦笑着，这仗真是越打越胆小，还没弄清对方的底细便成了这个样子。
刘睿骑马下山把看到的情况和自己的分析对众人讲了一遍，大家骂骂咧咧地责备哨兵：“他妈的，饭也不让人咽进肚子，你眼瞎了！”
哨兵小声嘟囔：“老远卷起一片尘土，谁知道多少兵马？还是小心点儿好。”
一个老兵说：“你这一咋呼不要紧，饺子吃不成了，等着喝面汤吧！”刘睿看见布袋里的饺子早沾在一块儿了，不吃煮面汤煮饺馅吃什么呀？
张家口战役，国民党部队做了东西两面的兵力配备。蒋介石嫡系李文兵团的两个军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沿平绥铁路西进，另两个军侧翼配合，发起猛烈攻势。晋察冀部队断定这是蒋军的主攻方向，于是派重兵迎敌，经过激烈战斗，致使蒋军损失了万余名官兵，李文兵团正面进攻受阻。
紧急时刻蒋介石又故伎重演，将张家口归属按兵不动的傅作义第十二战区管辖，促使傅作义急速出兵。当时八路军的第四纵队部署在张家口以西的柴沟堡、天镇、阳高等地，估计傅作义从这里进攻张家口的可能性比较大。没想到傅作义的两万人马绕道北上，从尚义直插张北，朝张家口背后杀了过来。晋察冀部队消耗了傅军的部分兵力，也难以阻挡其的攻势，遂将主力部队撤到了河北灵丘山区。
傅军占领了张家口以后，蒋介石得意忘形在当天下午召开的国民大会上吹嘘：“共军已经全面崩溃，可在三个到五个月内，完成军事解决问题。”傅作义攻下张家口没多久，便被蒋介石任命为华北剿共总司令。军队开进北平驻防，解放战争头两年是傅作义最为开心的日子。
国民党部队重新占领了集宁城以后，又恢复了旧秩序，建立了县级组织机构。部门虽然齐全，但难以履行职责。乌七八糟的军队都要说了算，枪杆子才是硬道理。一九四六年十月三十一日，集宁县的国民党政要和工商界人士聚集在桥东戏院为蒋介石的六十岁生日举行祝寿大会。当节目就要结束时，傅作义的伤兵和国民党新二旅的士兵发生火拼，双方大打出手，死亡二十多人，其中还有一名小学生。
枪弹高压下没有民主，更谈不上民生。与刘秦泰住一个院张婶的儿子外出做工，被一辆急驶的军用美式吉普车撞断了腿，开车的驾车要跑，被市民们团团围住。警察闻讯赶了过来。吉普车下来一个军官对执勤的警察说：“我们执行任务，你让他们家人把伤者送到医院，明天你领他们到新二旅处理。”
警察觉得这个军官说的也在理，再说军人执行任务谁敢阻拦，就让市民们让开，吉普车扬长而去。
国军重新占领集宁城以后，集宁西郊玻璃图军营驻扎着国民党的新二旅。警察领着张叔和张婶前去处理交通事故，门卫以军事单位闲人免进为由阻拦。好不容易买通门岗进去，找到了昨天吉普车上那位当官的，人家一口否认：“你们找错地方了吧，昨天我们部队的车辆没有外出。”
张叔“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长官，昨天你可是亲口说的，让我们来部队营房找你们。”
这个当官的说：“我哪儿对你们说过这些呀？你们穷得过不了，也不能上部队耍赖呀！”
张婶绝望地向警察求救：“兄弟，你可是亲眼看见的，要不是有你，我们根本不会放他们走！”
这个当官的用威胁的目光盯着警察，“这位警官看见是我们的车吗？”
警察哑口无言，停顿了片刻，鼓起勇气看着张叔和张婶说道：“人家背着牛头不认账，再说多了还不拿枪把咱们都给毙了！”这个警察总算说了句良心话。
张婶在军营里大声哭喊：“枪嘣他天灵盖的，天打五雷轰的，不得好死！”
这个当官的便让手下把他们拖出军营，你在旷野里骂吧，你有力气就骂上三天三夜也没用。自古以来，有在医院病死的，有在战场上挨枪子的，还没有被人骂死的。
张婶的儿子由于没钱看病落下了终身残废，后半生再没能站起来，整天屁股下边垫块儿毡垫，双手一步步地挪动，沿街乞讨，看见十分心酸。
刘睿的老丈人李义雄与鲁平贵合伙经营牛、羊肉生意。李义雄负责进货，鲁平贵负责销售。鲁平贵卖肉把钱独吞，李义雄不服一张诉状告上了法庭。县法院迟迟不肯开庭，他们吃了被告还没吃原告。
鲁平贵卖了肉不给钱，我有理呀！我倾家荡产也要打赢这官司。李义雄便隔三差五在集宁大街小巷的饭店设宴款待法官们，办案的法官吃得大腹便便，红光满面。案子判下以后，李义雄差点晕过去。鲁平贵不但不差李义雄的钱，还把李义雄桥西通顺街的肉铺判给了鲁平贵。你请法官下馆子次数多，我使得银子多，看咱们谁弄得过谁？
官司没打赢的李义雄破罐子破摔，整天在小酒馆喝酒。借酒消愁愁更愁，生意荒废了不说，酒后还吐狂言要把集宁城的法官们全放倒。黑心法官得知了杀猪匠的报复行动，每晚早早关上街门，再用碗口粗的木棒顶住家门，可不能让这个屠夫像杀猪宰羊那样把我们一一放倒。
一天下午，李义雄在桥西通顺街的一家小饭馆喝酒，老婆沿街挨户找到了男人，“你就知道喝酒，儿子都快被人打死了，你还喝！”
李义雄睁开睡梦惺惺的眼睛问道：“谁把我儿子打死了？”
老婆说：“还有谁，隔院吴铁匠的儿子呀！”
李义雄大声地吼叫：“他妈的反了天啦！都看见我好欺负，铁匠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他们不想活了！”
李义雄前脚走，他老婆后脚小跑步跟着，但她那双三寸金莲怎能跟得上丈夫。李义雄回家拿出杀猪刀，气势汹汹地走进隔壁的院子。老婆老远听见丈夫对吴铁匠的老婆嚷嚷：“你们为什么打我的儿子？”
吴铁匠老婆说：“小孩儿打架一会儿又好了，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
李义雄醉酒正在气头上：“再敢欺负老子，把你们全家人都宰了！”
吴铁匠老婆看见他满口胡言，也就没好气地说：“你杀呀？你以为别人活得舒服是不是，今天要是不杀我，你就是婊子养的？”
烧酒灌晕了头的李义雄，被吴铁匠老婆气得浑身发抖。他掏出杀猪刀照准吴铁匠老婆的心窝就是一刀，整天杀猪宰羊的屠夫见了血异常兴奋，他就像宰羊羔般的把吴铁匠四岁和七岁两个儿子一一捅死了。
李义雄杀人的过程，把他老婆惊的目瞪口呆，她转身拐着小脚便跑。她不敢过去劝阻，她知道她的丈夫，如果杀得兴起，她也会成为他刀下的冤死鬼。
屋里三条人命血流成河，李义雄的脑袋顿时清醒了许多，立刻撒腿便跑。集宁城的法官们知道了李义雄杀人的行径，便把老婆孩子接到警察局避祸。没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吹灯，直到警察把李义雄抓住以后，他们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李义雄被判处了死刑。就这样因为小孩打架鸡毛蒜皮一点小事毁了两家人家。事后集宁城的人们纷纷议论：如果法官别判那个昧良心案，李义雄就不会整天醉酒扬言要杀法官；如果李义雄的老婆不要因为孩子打架小事一桩，前去丈夫那里告状，李义雄也就不会去吴铁匠家闹事；如果吴铁匠的老婆能够好言相劝，不要火上浇油，也就不会闹出两败俱伤的人命事情。
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更没有卖后悔药的。想必李义雄的老婆今后喝糖水也如同黄莲般的苦涩，早知这样何必当初，今后孤儿寡母如何生存；吴铁匠的老婆看着两个与她一样血流如注的儿子更是后悔莫及，当时自己理智一些，哪能搭上三条人命；李义雄更是痛苦万分，他与吴铁匠无冤无仇，本该杀的没杀，却把无辜一家杀得只留下铁匠一人。李义雄唯一的姑娘嫁了个当兵的远走高飞，留下两个未成年的儿子，孤儿寡母又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