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和毛安英
1950年11月25日,美军战斗机空袭了朝鲜平安北道东昌军大流动支援军司令部,毛安英在火灾中壮烈牺牲,年仅28岁。
彭德怀悲痛万分,但他深知这件事必须报告中央军委,而且越快越好。大火被扑灭后,毛岸英的遗体被找到。看到眼前早已面目全非的遗体,彭德怀喃喃自语:“岸英最早向我报名要参加志愿军,他是一个很好的苗子,如今这样牺牲了,我该怎么向主席交代啊?”
当天下午,彭德怀在防空洞里主持召开会议,大家一致决定以志愿军司令部的名义报告。彭德怀还决定自己亲笔来写这封电报,短短百来字电文,他整整写了四个小时。电报原稿在2020年11月央视纪录片《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第20集《历史铭记》中,首次被公开。
电报全文如下:
军委、高(岗)、贺(晋年):
我们今日7时已进入防空洞,毛岸英同三个参谋在房子内。11时敌机4架经过时,他们4人已出来。敌机过后,他们4人返回房子内,忽又来敌机4架,投下近百枚燃烧弹,命中房子,当时有两名参谋跑出,毛岸英及高瑞欣未及跑出被烧死,其他无损失。
志司 5日16时
毛岸英牺牲的电报
时任中共中央办公厅机要室主任叶子龙接到这封绝密电报后,决定将这个噩耗先报告周总理。这是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周总理对叶子龙说:“让我考虑考虑,先放一放再报告主席。”周总理思虑再三,决定先把电报给刘少奇、朱德看,并批示了一句话:刘(少奇)、朱(德):因主席这两天身体不好,故未给他看。
自志愿军入朝后,毛主席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处理朝鲜前线军情上,通宵熬夜更是家常便饭,结果患上了感冒。1951年1月2日,第二次战役已经取得了胜利,毛主席心情很好,加上感冒也已经康复,周总理认为是时候报告毛岸英牺牲的消息。
周总理选择此时报告,还有一个原因,彭德怀很快回到北京,他肯定会提到毛岸英牺牲这件事。于是,周总理再次把叶子龙找来,将电报和自己一封亲笔信交给他,对他说:“还是向主席汇报吧,不然彭老总回来了就被动了。”
周总理在信中解释了为何没有第一时间汇报的原因,还提到自己已经再次向彭德怀发去电报,让他们务必将志愿军司令部安全放在首位。这封亲笔信的全文如下:
“主席同志:毛岸英同志的牺牲是光荣的,当时我因你在感冒中,未将此电送阅,但已送少奇同志阅过。在此事发生前后,我曾连电志司党委及彭,请他们严重注意指挥机关安全问题,前方回来的人亦常提及此事。高瑞欣亦是一个很好的机要参谋。胜利之后,当在大榆洞及其他许多战场多立些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墓碑。”
毛主席和叶子龙
叶子龙接过电报和亲笔信后,立即驱车前往新六所。1949年毛主席入京后暂住香山,这主要是为了安全考虑,但给工作带来不方便,期间有人建议中央机关搬到中南海办公,毛主席起初没有同意。
不久,党中央曾考虑在复兴路到石景山一带,修建中央领导办公和居住的场所。因朝鲜战争爆发,加上国家百废待兴、经济困难,在万寿路只建了六所房子就停建了。这六所房子组成了一个院落,中央内部称为新六所,旧址就是现在的万寿路15号院。
在一号楼客厅里,习惯夜晚办公的毛主席刚刚起床,此时他正坐在沙发上阅读当天的《人民日报》,同时留声机里还播放京剧《武家坡》:
“一马离了西凉界,不由人一阵阵泪洒胸怀。青是山绿是水花花世界,薛平贵好一似孤雁归来。那王允在朝中身为太宰,哪把我贫穷人放在心怀。恨魏虎是内亲将我来害,苦苦的要害我所为何来?”
叶子龙最先见到卫士长李银桥,告知噩耗时,李银桥差点晕倒。两人走进客厅后,叶子龙上前把文件夹放到毛主席面前的茶几上,放在最前面的周总理亲笔信,这时有人关掉留声机。毛主席放下报纸,拿起那封信,那一刻现场安静极了,时间仿佛都停止了……
无比悲伤的毛主席
看完周总理的信,毛主席又拿起电报,他把头埋得很深,他看了很久。当毛主席抬起头来时,原本蜡黄的脸此刻苍白,眼中有眼泪,但没有流下来。毛主席将电文放回文件,找烟来抽,可双手颤抖无法点燃。
卫士李家骥就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他晚年回忆时含泪说:“(主席)又拿烟,又把烟丢在那里。不一会儿,他又想点烟。本来火柴盒就在面前的茶几上,他不知道,还在口袋里找。主席泪汪汪的,可他明显地不让让你看出来他在哭,但是我们心里明镜得很,他的泪水比我们还要多,还要疼,那是他最亲爱的儿子。”
见状,李银桥立即上前给毛主席点燃香烟。现场又是长时间的沉默,没人说话,没人走动,可现场所有人都感受到毛主席的悲痛。抽完第二根烟后,毛主席发出沙哑的声音:
“唉,战争嘛,总会有伤亡,没得关系,谁让他是毛泽东的儿子呢……岸英是个苦孩子,从小没了娘,后来回国参加了去朝鲜参加了战争,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作为最看重的长子,毛岸英的牺牲给毛主席带去了强烈的刺激。毛主席是人民群众爱戴的伟大领袖,可他也是一位普通父亲,他渴望子女能成才。毛岸英牺牲时,毛主席已经年近花甲,正是享受儿孙绕膝天伦之乐的年龄,可长子再也见不到了。
毛主席和毛岸英
1月的北京天寒地冻,毛主席站起来走到窗户前,看着窗外一片萧瑟。突然,毛主席轻轻吟唱京剧《李陵碑》中杨继业的几句唱词:“金乌坠玉兔升黄昏时候,盼娇儿不由人珠泪双流;七郎儿回雁门搬兵求救,为什么此一去不见回头?”
毛主席在毛岸英牺牲一个多月后,才得知儿子牺牲的噩耗,这是彭德怀没有想到的。第三次战役结束后,志愿军伤亡较大,尤其朝鲜战场酷寒天气、后勤物资匮乏等问题,造成大量非战斗减员。
彭德怀深感形势严峻,他决定回北京向毛主席汇报,中央军委批准了彭德怀的请求。选择此时回北京,彭德怀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当面向毛主席汇报毛岸英牺牲的全过程,并向中央请求处分。1951年2月21日中午,彭德怀乘坐飞机抵达北京西郊机场。
彭德怀顾不上休息,乘坐小汽车直奔中南海。看着窗外道路两侧的各类反帝标语,一些人还在大街上发表演讲,彭德怀心情复杂。看到马路边燃过的爆竹,彭德怀忽然想起来前一天是举家团圆的元宵节,可志愿军战士们还在雪地里挨冻、挨饿。
一想到这,彭德怀不断催促司机开快点,抵达中南海后却被告知毛主席在西郊玉泉山的静明园,结果又命司机折返回到西郊。下午1点许,彭德怀抵达静明园,却被毛主席秘书挡住去路,“彭总,主席正在休息,你先去吃饭,等主席起来再谈吧。”
毛主席和彭德怀
一旁警卫也说:“请彭总等一等。”彭德怀性格刚直,他严肃地说:“我有急事要立即向毛主席汇报,你们别拦我!你们去通报一下。”秘书和警卫还想阻拦,彭德怀直接推门而入。毛主席被惊醒了,一边穿衣,一边朝彭德怀说:“我看你有老彭才会在人家睡觉的时候,闯进来提意见。”
得知彭德怀没有吃午饭,毛主席要求他必须去吃午饭,否则不谈。彭德怀只能去食堂匆匆吃了几口,回来向毛主席汇报朝鲜战场局势。彭德怀第一句话就是:“从当前实际来看,我们难以取得速胜。”彭德怀向毛主席汇报了志愿军面临的困难:
第一、兵员的补充不能靠俘虏政治改造。由于俘虏多为外国人,抓到后不能补充自己。志愿军的伤亡很大,如果得不到及时补充,战斗力显然受到影响;
第二、敌机不断对后勤运输线进行空袭,致使道路、运输车辆等遭到严重损坏,结果前线物资极度匮乏。彭德怀说:“我们的运输线受美空军轰炸,补给困难,靠车拉、人背、马驮运送粮弹,作战周期只能维持一个星期。李奇微摸透了我们的这个致命弱点,给我们的战术起了个名字,叫‘礼拜攻势’哩!”
第三、朝鲜冬季酷寒,(朝鲜半岛)东西两面都是海,海风吹来气温骤降。战士们衣服单薄,有的连棉鞋、棉袜都没有,结果造成大量生病和冻伤,情况比想象中还要严峻;
第四、志愿军的口粮得不到及时供应,更别提蔬菜了,大家以吃炒面为主,渴了就吃一把雪,体力下滑厉害,严重影响作战行动。
毛主席
毛主席听得很仔细,等彭德怀讲完他低声说:“老彭,现在看来中央对志愿军在朝鲜战场的前线的处境还是不太了解。这场战争能速胜就速胜,不能速胜就缓胜,不能急于求成。你的意见是正确的,战争朝长期准备,尽量争取短期。”
听毛主席这样一说,彭德怀长出一口气。突然,彭德怀以悲伤的口吻说:“主席,你把岸英托付给我,我没有保护好他,我至今都很悲痛。”彭德怀话语刚落,毛主席从沙发上站起来,缓缓走到窗户前。
不一会儿,毛主席说:“老彭,你不要过分自责了。你,还有邓华、洪学智也不是好几次差点出事了吗?岸英是主动请战去朝鲜的,我们已经有成千上万的战士在朝鲜牺牲了,岸英只是其中一个,他是为了保家卫国牺牲的,我为他感到骄傲。”
毛主席抽了几口烟继续说:“岸英献出了年轻的生命,他尽了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应尽的责任。你回去要跟大家讲,不要因为毛岸英是我的儿子,就不能牺牲。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哪个战士不是血肉之躯,不是父母生的?”
彭德怀默默听着,他大为感动,最后老泪纵横,他深知毛岸英的牺牲对毛主席是多么大的打击。彭德怀起身离开时,毛主席又叮嘱道:“现在敌人在朝鲜战场有一千多架飞机,你们千万不能再疏忽大意,要保证司令部的安全。”
毛岸英
彭德怀回到朝鲜前线后,多次跟身边人说:“国难当头,挺身而出,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但毛岸英做到了,他当时坚决向我请战要来朝鲜战场。”有人说,毛岸英完全没有必要去朝鲜,这是实话,他确实没必要一定要去。
很多人据此产生一个疑问,毛主席为何一定要派儿子上战场?当年中央发出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号召时,全国无数热血儿女踊跃报名,不差毛岸英一个人,何况当时他是北京机器总厂党支部副书记,这份工作也是为抗美援朝做贡献,可毛主席不这么想。
1950年9月下旬,表侄女章淼洪回湖南湘乡省亲,毛主席便托付她顺道约好友周世钊和姨表兄、老师王季范来北京参加国庆观礼。10月5日,毛主席邀请周世钊等人吃饭,这是他跟周世钊阔别23年后再次见面,现场气氛热烈。
10月27日上午,毛主席再次约见周世钊和王季范,向两人透露志愿军已经出国作战了。周世钊很吃惊,毛主席则反问两人对抗美援朝的看法。王季范表示赞成中央的决定,周世钊则有点担心,他迟疑了一会儿说:“全国刚刚解放,这是建设国家的大好机会。全国人民都希望和平建设,这时派兵出国作战,是不是会影响和平建设呢?”
周世钊这种看法并不意外,毛主席则语重心长地说:“你说的有道理,我们急切需要和平建设,如果要我写出和平建设的理由,可以写出百条千条,但这些理由都敌不过六个字,就是‘不能置之不理’。现在美帝的侵略矛头直指我国的东北,假如它真的把朝鲜搞垮了,纵不过鸭绿江,我们的东北也时常在它的威胁中过日子,要进行和平建设也会有困难。”
周世钊
毛主席还表示,如果对朝鲜问题置之不理,美军一旦进逼鸭绿江边,他们必然得寸进尺。所以,我们必须抗美援朝,为的就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抗美援朝战争胜利后,毛主席跟周世钊在1954年再一次见面。
这时很多人都知道毛岸英牺牲的消息,周世钊小心问道:“主席,毛岸英同志也参加了志愿军,但他刚出国不久就牺牲了。我看如果你不派他去朝鲜战场,我看他是不会牺牲的。”毛主席摇了摇头说:
“话不是这样说的。岸英是为了祖国的安全而去朝鲜的,他的牺牲是光荣的……当然你说如果我不派他到朝鲜战场,他就不会牺牲,这是可能的。但是,你要知道我是党中央的主席,在那种困难情况下极力主张抗美援朝的……自己有儿子不派他去,又派谁的儿子去呢?抗美援朝这一仗,我们打出了国威,使我们国家的地位大大提高了,看来我们打这场战争还很值得的。”
在毛岸英牺牲前,毛主席一家已经有5位烈士,连杨开慧、两个弟弟都离他而去,可他毅然把毛岸英送上战场,这是多么博大的胸怀!起初,毛主席把毛岸英牺牲的消息隐瞒下来,连儿媳刘思齐都被瞒了两年多时间。
再后来,中央内部不少人提出将毛岸英运回国内下葬,毛主席却说:“不必了,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共产党死在哪里,就埋在哪里吧。”
朝鲜毛岸英墓地
1958年10月,最后一批志愿军回国。当毛主席见到志愿军司令员杨勇和政治委员王平时,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都回来了吗?”杨勇立即回答道:“报告主席,志愿军部队除了已经葬在朝鲜的烈士,全部都回来了。”毛主席笑了:“好啊!好啊!你们都回来了,你们都是大英雄!”
然而,现场的志愿军指战员们都眼含热泪。那一刻他们都想到了毛岸英,要是他也跟着回到祖国,那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啊!
1990年,中央警卫局全面清理毛主席遗物,他们在仓库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一个小柜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毛岸英旧衣物,有衬衣、袜子,毛巾和一顶军帽。从毛岸英牺牲到毛主席逝世,这些衣物被毛主席悄悄收藏了26年!
自毛岸英牺牲后,毛主席在北京的住处搬了好几次,可工作人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些衣物。我们不知道,毛主席是怎样瞒过了身边所有人,把这些衣物带在身边。在无数个夜晚,毛主席是不是把这些衣物拿出来叠了又叠,它们是不是浸透了一位老父亲的眼泪?
一个老父亲对离开孩子的思念,被默默压在柜底,沉寂了近半个世纪。中国农村有个传统,逝者生前的衣物都会烧掉的,韶山冲也是如此。毛主席却一直不愿烧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彻心扉伤痛,他全部隐藏在心中。
毛岸英遗物
也正是这些衣物被发现,让后人进一步了解毛主席内心的感情世界,也为70多年前抗美援朝那段波澜壮阔的伟大历史,提供了一个最感人的注脚。
谨以此文致敬毛岸英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