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很多朋友初读《水浒传》后,都会跟我一样产生问一个问题:
宋江这个“貌黑身矮”的刀笔小吏,要形象没形象,社会地位也不高,更没有什么厉害的功夫,怎么梁山上那么多桀骜不驯、身怀绝技的好汉都认可他当老大呢?
你要说宋江讲义气吧,江湖中人,义字是立身之本,梁山好汉哪一个不是讲义气的人?你要说宋江善于用钱笼络人心吧,那天王晁盖为朋友花的钱也不少,柴进大官人更不用说,他疏的财,恐怕零头都比宋江多。怎么他们的追随者,加起来都不及宋江的零头呢?
那么,宋江是凭借什么法宝,将各路好汉牢牢地团结在自己周围的呢?
初读《水浒传》后,这个问题曾经困扰了我很久。直到步入社会,亲身经历利益纷争,体会过人情的冷暖后,再次重温《水浒》这部经典我才明白,宋江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关于人性的把握是有多么的优秀。
说到这里,可能有些朋友会不服,“宋江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大家都认他做老大,还不是因为他善于用钱、用女人、用利益收买人心?”
没错,宋江确实很会用钱、女人、功名利禄(以招安为前提)来收买人心。但你可曾想过,在缺少现代革命理论作为指导思想的古代,面对一群没怎么读过书,整天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大老粗,你很难通过建立信仰层面的共识来组织他人。因此,不管是宋江、晁盖,还是其他什么人,只能通过自己的真诚,再加上各种手段来团结各路好汉。
然而,既然大家都是使用同样的手段来团结各路好汉,为什么产生的效果却有云壤之别呢?
就拿花钱笼络人心(说好听点儿是仗义疏财)这件事来说吧,《水浒传》中,不管是晁盖还是柴进,他们花的钱,比宋江只多不少。那么,为什么人都被宋江给笼络去了呢?在笼络人心方面,大家都使用同样手段的情况下,宋江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看看宋江如何收服武松和李逵这两个最具个性的小弟的,就有了答案了。
傲气凌人的“天人”武松,为什么会主动认宋江当大哥?
宋江初与武松相遇,是在他杀死阎婆惜后,出逃到柴进的庄园里。
话说宋公明在杀了阎婆惜后,逃到了柴进的庄上。柴进见到宋江后表示,“兄长别担心,你就放心地住在我的庄上,你犯下的这罪,在我柴大官人这里都不叫事儿”。
而后,柴进安排宋江和宋清兄弟二人沐浴更衣。然后,请他们对席吃酒。
酒过三巡之后,宋江有点儿走肾,就去解手。去厕所的途中,宋江在走廊下不小心打翻了一个大汉的锨火(锨火就是在铁锨上放上炭火,用来取暖用的)。
宋江不小心踩翻了大汉的锨火还不要紧,关键是还将灰扬在了大汉的脸上。那大汉当时就火了,一把将宋江劈胸揪住,大喝道:“你是甚么鸟人?敢来消遣我!”
眼看宋江就要挨一顿爆捶,陪同宋江一起上厕所的庄客慌忙叫道:“不得无礼!这位是大官人最相待的客官。”
只听那大汉感叹道:“‘客官’,‘客官’!我初来时,也是‘客官’,也曾相待的厚。如今却听庄客搬口,便疏慢了我,正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感叹完,大汉就要打宋江。
庄客赶紧撇下了灯笼来劝架。
这个大汉,我们都知道了,其实就是武松。
话说,武松当年在清河县跟人打架,情绪上来了就没控制好力度,不小心杀了人。杀人后,武松就畏罪潜逃了,最后投奔到了柴进的庄上。
后来,武松又打听到,他当时打的那个人其实没有死,又被人救活了。于是,他就准备回乡去找哥哥武大郎。
然而,武松没想到,在临行前他突然染患了疟疾,一时无法动身,只能继续栖身于柴进的庄上。
武松感慨“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其实有一层揶揄柴进的意思:他初来柴进的庄上时,柴进也是厚待他,但时间久了,柴进就将他怠慢了,甚至他此时得了疟疾,都只能拖着病躯靠锨火取暖。
由此可见,此时的武松很落魄。
庄客来劝架,但武松的性子我们都知道,根本劝不开。正在这时,只见两三碗灯笼飞也似来。
原来,是柴大官人亲自赶到了。柴进走过来说:“我接不着押司,如何却在这里闹?”
柴进又问武松是否认识宋公明,武松说:“虽然没有见过山东及时雨,但我听说他是个真丈夫,做事有头有尾,有始有终,等我病好了就去投奔他。”
武松说这个话,夸宋江是虚,骂柴进是实,并且是当着柴进的面,说出了柴进的本质性问题:交朋友有头无尾、有始无终。
而后,经过柴进介绍,武松才知道眼前的这个黑矮汉子,正是他仰慕已久的及时雨宋公明。听罢,武松跪地便拜。
读到这里,我不禁要想:如果将宋江换做他人,面对一个刚刚还要动手揍自己,听到自己名号后跪地便拜的粗鲁大汉,会做出何种反应?是端起架子将其以势利小人对待?或是顾及自己的名声,随便敷衍敷衍呢?
我们且看看宋江是如何做的:
宋江见状,马上将武松扶起来,赶紧问武松的姓名。武松报了姓名之后,宋江也给足了武松的面子,说:“江湖上多闻说武二郎名字,不期今日却在这里相会。多幸,多幸!”
你看,不愧是宋江。你想啊,此时的武松可还没打虎呢,宋江又怎么会认识他呢?如果武松在江湖上这么有名,也不至于在柴进庄上混得这么惨了。他这么说,无非是为了在柴进面前抬高武松。
宋江为什么要在柴进面前抬高武松呢?
你站在阅人无数的宋江的角度去想啊,武松这样一个身患疾病,又委身于柴进庄上的人,竟然全然不将柴进的重要客人放在眼里(宋江弄翻了他的锨火,他举手就要打宋江)。不仅如此,武松还当面揶揄了柴进本人。这性格,这胆识,他能是普通人吗?
高度的自尊,身陷囹圄也要“爱谁谁”的性格,这是真英雄好汉才有的气质。宋江识得这样的好汉,并喜欢跟这样的好汉做朋友,也知道怎么让这样的好汉成为自己朋友。
与宋江成为鲜明对比的是柴进,武松在他庄上这么久,他竟不识得武松,足见他没有识人之能,贤愚不分,只能从别人口中的评价去了解他人。
宋江在柴进面前去抬高武松,一是投武松所好(武松的自尊心强,让他这样的人在自尊心上得到满足,胜过给他黄金万两),二是提醒柴进(柴大官人以仗义疏财、广交豪杰文明于江湖,岂能怠慢了好汉?)。
宋江用一句话,就把两个人的面子都照顾到了。
柴大官人是场面人,自然也很识趣,便不失时机地说:“偶然豪杰相聚,实在难得,就请同坐一席说话。”
宋江见武松仪表堂堂,越看越喜欢,说话时就很照顾武松的感受。
第二天开始,宋江不管到哪里,都得带着武松,又是给武松钱,又是给他做衣裳。
宋江这事儿做得有点儿不寻常啊!你想,这在柴进庄子上,你宋江和武松都是人家柴大官人的客人,你宋江竟然给柴进的庄客做衣裳,这不是打他的脸吗?你让柴进这个主人颜面何在?
所以说,宋江为了抬举武松,竟然不惜折损柴大官人的颜面,他是真的欣赏武松啊!
果然,柴进得知此事后就坐不住了,赶紧取出一箱的缎匹缎绢,教手下人做了三人的称体衣裳。
武松在柴进庄上这么久了,大冬天的还穿着单薄的衣服,柴进并没有看到,事实上已经怠慢武松了。现在你看到宋江给武松做了衣服后才做这些事,如果你是武松,你会领谁的情?
所以说,宋江厉害啊,不但将柴进从武松心里比下去了,他还用柴进的钱,笼络了武松的心。
就这样,宋江一连粘着十几天,每日饮酒相陪。这十几天下来,武松的病也全好了。
武松的病为啥好得这么快?
因为宋江改变了他的境遇,心气顺了,病也就容易好了。
武松身体痊愈之后,就告诉柴进和宋江,自己要回乡看哥哥武大,柴进马上又置了顿辞行酒食,吃完后,他又亲自把武松送出庄外。
宋江呢,自然要和柴进一起送武松。宋江不仅要送武松,还得将自己这个大哥的形象彻底送入武松的心里。
等到武松辞别了柴大官人,宋江对柴进道:“大官人,暂别了便来。”
什么意思?柴大官人,你先回去吧,我得再送武松兄弟一程,我还得跟他说说贴心话呢。
宋江这是又做出了一个不寻常之举啊!此话怎讲呢?
你宋江是柴进的客人,武松同样也是柴进的客人,怎么送应该由柴进决定,而不是你宋江决定啊!你在这里撇开了柴进这个主人,单独再去送武松,这等于做了柴进的主啊!
所以说,宋江这个不寻常的举动可能会惹恼柴进,但此时的宋江还是不在乎,他太喜欢武松了。
我们大家都知道,在宋江上梁山后,晁盖就被架空了。但你可能没察觉到,早在他架空晁盖之前,在柴进的庄里就已经把柴进架空了。为什么呢?
因为宋江这样的人,注定是要当主人的。即使他一时是客,也注定是要架空主人。
宋江这个人身上有一种本领、一种气质,使得他就是比普通人想得多,想得细,他就是比他人棋高一着,谋高一等,你说怎么办?你又能怎么办呢?
宋江不仅在眼界和胸襟上高于常人,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在人际交往中还肯放低身段,你说他不当大哥谁当大哥?
话说,辞别了柴进之后,宋江带着弟弟宋清继续送武松。这一送不要紧,宋江又把武松一直送到十里开外,又在一个小酒店喝了几杯,眼看着红日平西,连武松被送得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这时的武松,已经彻底被宋江这个大哥给折服了。他对宋江道:“天色将晚。哥哥不弃武二时,就此受武二四拜,拜为义兄。”
看到了吗?此时如果你是武松,估计也会做出一样的举动吧?
宋江从见到武松开始,就把武松当成了最亲的小弟,对他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几乎所有的关怀,都击中了武松这个幼年就失去了父母、极度缺少关爱的人的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因此,面对这样一个仿佛住在自己心里的宋江,武松怎么会不觉得他亲切呢?他自然就觉得宋江就是自己的大哥。
宋江如此照顾自己,目前的武松无以为报,唯有结拜,将其认作大哥。以后大哥要是有什么事情找小弟来帮忙,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宋江见武松要拜自己当大哥后大喜,终于收下了这个一表人才的小弟。武松纳头对着宋江拜了四拜,宋江从宋清身边取出一锭十两银子,送与武松。
武松是个实在人,自觉受到大哥的恩情太多了,哪里肯受?便推托道:“哥哥客中自用盘费。”
宋江怎么可能把从兜里掏出去钱再放回去呢?就厉声对武松说:“贤弟,你不必多虑。你若是再推却,我便不认你做兄弟。”
你看宋江说的这句话,既透着大哥的温暖,也传递着大哥的威严。如果你跟善于使用精神控制的人在一起,往往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们之间就能自然而然地确立一种关系——这是一种主导与顺从,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
《水浒传》中的宋江,就是精神控制方面的集大成者。
武松接过宋江的银子,眼含着热泪辞别了宋江。就此一别,武松不知何时才能再次与宋江大哥相会。但伤感别离的同时,在武松的心里也升起了一股暖流,因为从此以后,除了亲哥哥武大外,在这个身不由己的江湖中,他又多了一个大哥——及时雨宋公明。
前途似海,来日方长。望着武松离去的背影,宋江也十分地感慨:我宋江身陷囹圄之中,一身的抱负何时才能够得以施展?武松兄弟啊,你要保重。待我宋江大展宏图之日,你一定要回到我的身边。
十两银子买来的第一打手——黑旋风李逵
李逵初见宋江,是在“及时雨会神行太保,黑旋风斗浪里白条”这一回。
话说,宋江刚和神行太保戴宗相认,两人正在江州牢城营外的酒店吃酒时,突然听见楼下有人喧闹。一经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戴宗手下的小牢子李逵在那里闹事,戴宗就下楼把李逵揪了上来。
李逵一上楼,看见戴宗的酒桌前还坐着一个跟自己肤色相当的黑矮汉子,还向戴宗打听自己的身份。李逵看见戴宗对他很客气,就问戴宗:“哥哥,这黑汉子是谁?”
宋江尴尬地只好向宋江陪笑道:“押司,你看这厮可真粗鲁,完全不识体面。”
李逵回道:“我问大哥:什么是粗鲁?”
戴宗回答道:“兄弟,你便请问这位官人是谁便好,你倒却说‘这黑汉子是谁’,这不是粗鲁,却是甚么?我且与你说知,这位仁兄,便是闲常你要去投奔他的义士哥哥。”
李逵道:“莫不是山东及时雨黑宋江?”(你看,李逵见到戴宗对宋江如此尊敬,还是怀疑戴宗骗他,并冒出一句“黑宋江”,这充分暴露了李逵是一个心直口快,毫无心机的人。)
戴宗喝道:“咄!你这厮敢如此犯上,直言叫唤,全不识些高低,兀自不快下拜等几时?”
李逵道:“若真个是宋公明,我便下拜,若是闲人,我却拜甚鸟!节级哥哥,不要瞒我拜了,你却笑我。”
当他得知眼前的这个黑汉子真是宋江的时候,李逵拍手叫道:“我那爷!你何不早说些个,也教铁牛欢喜!”说罢,扑翻身躯便拜。
通过观察李逵进屋之后的言语和表现,宋江马上发现李逵是个难得的人才,因为他是一个生活中很少见的,近乎纯粹的“自然人”。
何为纯粹的“自然人”?
顾名思义,“自然人”就是自然状态下的人,与之对应的另一端是“社会人”,即经过社会化后的人。
对于普通人来说,“自然人”和“社会人”是同时存在于我们身上的两种属性。自然人代表着人在自然状态下的本能习性,更接近于野兽。
但是,人类社会中,完全纯粹的自然人是不存在的。因为人一离开母体,就开始学习和掌握知识、技能、语言、道德、规范、价值观等社会行为方式和人格特征,即开始从自然人逐渐变成了社会人。
人是社会动物,在与社会的互动中,人会将社会的文化进行内化,形成个体人格。这个过程,就是人的社会化,它是一个终身伴随我们的过程。
所以,人的社会化程度越高,他的人格所展现出的“社会人”属性就越高。反之,人的社会化程度越低,他的人格所展现出的“自然人”属性就越高。
而此刻出现在宋江面前的李逵,很明显他就是一个社会化程度很低的、更接近纯粹“自然人”的人。
在李逵的认知中,自然状态下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占据着支配性地位,当时大宋的法律、道德、价值观,在李逵身上的社会化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所以,对于李逵这样的“自然人”来说,他们心里基本没有道德上善与恶的概念,谁对他好就是善,对他不好就是恶。
见到李逵后,阅人无数的宋江马上打定主意,必须将李逵收服成自己的小弟。李逵跟武松完全不同,收服李逵这样的人,得用不一样的手段。咱们来看看,宋江是怎么用十两银子把李逵收服的:
李逵拜见宋江,宋江答礼后,马上邀请李逵坐下吃酒。
以李逵这小牢头的身份,平时是很难跟节级身份的戴宗一起同席吃酒的。李逵这样的人自然也毫不客气,坐下来就叫道,“不耐烦小盏吃,换个大碗来筛。”
李逵落座后,宋江马上问道:“却才大哥为何在楼下发怒?”
你看,宋江这是迫不及待地想替李逵解决心中的烦闷。
当宋江听李逵说是因为十两银子跟人闹不愉快时,马上去身边取出十两银子给李逵。
对宋江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宋江当拿银子买人心是宋江的专长啊,李逵偏偏此时又缺钱。就这样,宋江用十两银子买了一个忠心的奴仆——铁牛。
李逵拿了银子之后,马上就去赌场输了。他想用宋江给的钱作为筹码赢些钱,不仅能还宋江钱,还能请他吃一顿酒。
结果,李逵不仅输了钱,输钱后他还耍无赖,把人给打了。
宋江和戴宗赶来,李逵顿时满面惶恐,马上认怂:“哥哥休怪。铁牛闲常只是赌直,今日不想输了哥哥的银子,又没得些钱来相请哥哥,喉急了,时下做出这些不直来。”
宋江听了,不仅没有责怪李逵,反而大笑道:“贤弟但要银子使用,只顾来问我讨。今日既是明明地输与他了,快把来还他。”
你看,宋江不仅不问是非对错,还哈哈大笑。宋江不仅哈哈大笑,口气还很大(你要银子,只管来找我要)。宋江这么做是为什么?
没别的意思,宋江就是想让周围的人听见。他这么大的口气,就是想在众人面前显示自己,把自己说得很有身份。此刻,宋江越是把自己说得很有身份,那就越是显得李逵很没有身份。宋江让李逵还银子的这口气,既是命令,又像是在哄孩子。不知不觉中,双方的关系就这样确立了:我宋江是你的老大,你都得听我的。
仅用两句话,宋江就已经在和李逵的关系上建立了心理优势。这个优势建立在什么基础上呢?仅仅是十两银子。
于是,刚才还蛮横无理的李逵,一下子特别乖,从布衫兜里取出银子来,都递在宋江的手里。宋江接过钱后,把小张乙叫了过来,把钱还给了他。
这又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细节。按理说,李逵的钱是输给了小张乙,应该把钱直接还给小张乙才对。然而,李逵听完宋江的话,却把钱交给了宋江,再由宋江交给小张乙。这个小小的细节充分地说明,在心理层面上,李逵已经完全臣服于宋江,把宋江看做是自己的主人了。
小张乙从宋江手里只拿回了自己的钱,李逵输的十两银子他不敢要,因为他怕李逵来报复。
然而,宋江却坚持给了小张乙,说:“兄弟自不敢来了,我自着他去。”
你看,这是什么话?这不是等于当众宣布他是李逵的大哥,他可以支配李逵。只要有他宋江在,李逵就不敢报复。
此刻,如果李逵是一个有自尊心,有独立意识,平等意识的人(比如武松),被人当着众人埋汰、挤兑,那他一定会很不高兴。即使不跟宋江当场翻脸,至少也会觉得很尴尬,很丢人。
然而,我们可以看出来,李逵却毫不知觉。甚至恰恰相反,他还觉得很受用,心里还会觉得很温暖。
表面上如凶神恶煞一般的李逵,在心理上更接近于一个儿童。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像宋江一样,真正关心过他,更别说管教他了。他经常恃强凌弱,不是拒绝被人管教,而是拒绝被那些对他漠不关心的人管教。
现在不一样了,宋江——一个对他无微不至的人出现了,现在终于有人管他了,终于有大哥罩着他了。
从此以后,“力如牛猛坚如铁”的黑旋风,在他人面前依旧凶猛似虎,但在宋江面前,马上就变成一只温顺的小猫,一个没有自由意志的奴隶。
结语
我们都知道,在人际交往中真诚最重要。因为,真诚是人与人之间建立信任的基础。人际交往中,我们只有真诚待人,以真心换真心,才能结交到真正的朋友。
这个浅显的道理每个人都懂,但很多人却搞不懂,为什么两个人同样以“真诚”交朋友的人,为什么在朋友的心里,他们两个的地位可以完全不同。
就拿宋江和晁盖来说把,同样是以真诚待人著称,宋江的真诚能换来一众的追随者,而晁盖更加掏心掏肺的真诚却换来悲惨的结局。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差别?
看过宋江是如何交朋友的之后,你应该能明白了,跟宋江相比,晁盖付出的所谓的真诚,其实是一种无效的真诚。
若是在普通人的生活中,晁盖的这种真诚的品格,其实足以让人立足于世了。但如果到了一个有目标的组织内,晁盖的这种单一的真诚,就明显不够用了,甚至它还有可能沦为阴谋的牺牲品,组织的事业绊脚石。
回想一下,当初晁盖在和吴用商议劫生辰纲时,晁盖刚刚提议,吴用就劈头一句话:“庄上空有许多庄客,一个也用不得。”——把晁盖的庄客全都排除在外了。
我们都知道,晁盖在举事之前是郓城县东溪村的保正,大小是个村官、财主。他特别喜欢舞枪弄棒,仗义疏财,喜欢结交江湖好汉,凡是投奔他庄上的好汉,他都会收留款待。
晁盖对待身边的兄弟也是彻底的真诚,然而,如此的一片真诚之心,却换不来一个能让吴用认可,可以一起“干大事儿”的庄客。后来,晁盖上梁山后做了老大,真正的追随者更是少得可怜,一起举事的吴学究更是直接倒戈向宋江了。
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这是因为,作为领导者,仅仅有真诚还是不够的,他必须能对常人、常态与特殊的人、特殊的环境有区别处理的能力,还需要有格局、有眼界、有能力。否则或者成为阴谋者的牺牲品,或者成为事业的绊脚石。而晁盖所谓的真诚,不幸成为了第二种情况。
具体在交朋友的方面,晁盖与宋江的最大不同,就是他太有英雄气概了,太在乎自己所谓的英雄气节,而不肯“折节”,对所有的朋友都一视同仁。这样一来,晁盖就被自己所谓的英雄的人设给拖累了,让自己跟普通人产生了距离感。
而宋江就不一样,他为了交他认可的朋友,他可以将头低到地下,甚至将自己卑微到尘埃里。他心细如发,不仅会体贴人,还更能根据不同的人的不同性格,投其所好,该软的时候软,该硬的时候则硬。
这就是为什么宋江的社会地位不高,武艺也平平,却能够在自己身边聚集一众忠实簇拥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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