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三通电话
石红杏慢慢走向江堤,头发在风里凌乱着,神情憔悴,目光痴呆。
她拨通了牛俊杰的电话,用尽了一世的温柔:
老牛,我这一辈子欠你一场爱情。你要是不嫌弃,下辈子我还来做你老婆,只对你一个人好。
电话那端,牛俊杰有种不好的预感,急促慌乱着,恳请她早点回家。
石红杏深情地吻着手机屏幕,向爱人做最后的告别。
接着,她拨通了齐本安的电话:
你不是一个坏人,我现在不恨你了。你是一个好人,我们家老刘也是个好人,你要对牛俊杰好一点。我这一辈子没欠林满江的,就欠我们家老牛的。
结束的时候,她再次叮嘱齐本安要善待牛俊杰。
最后,是她心爱的女儿。她故作平静,说出自己的内疚,期盼:
你从小就不让妈操心,人家孩子哭都是找妈妈,你找你吧。也怪妈,那个时候太忙了,留下许多许多的遗憾,没有好好的欣赏你的成长,现在后悔了。希望将来你能有一个幸福的小家。
对你爸好一些,你爸老了,多陪陪他,让他少喝酒。
她很清楚,自己离去后,这三个人最痛苦。
一个是爱她宠她担心她一辈子的老公。那个风风火火的男人,那个时时把“休妻”放在嘴边的男人,那个常常骂她犯傻的男人,其实一直是屹立在身后的痴情不改的汉子。
就在刚才,起初听到她声音的惊喜;最后体察她情绪失常的痛哭,她的一笑一颦,就有翻江倒海的魔力,让他愉悦,也让他哀恸。
一个是如同手足的亲人。如果齐本安不那么“至察”,不那么“较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不会与林满江决裂。不决裂,她依然是京州中福集团副董事兼总经理。
更重要的是,在与林满江的决战中,齐本安供出了小金库的秘密。
小金库是她私自设置的,资金来自于子公司给上级领导分发的,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奖金。用于公司对外的招待费用支出,集团上层领导家属活动费用的报销,还有贫困工人医疗的救助。别人的奖金都进了腰包,肆意挥霍着。
没想到,小金库的秘密被齐本安盯上了,并把它成了进攻林满江的武器。
接着,想要自保的林满江索性将事情闹大,在视频会议上将所有责任都推向了石红杏,公开表示要反她的腐,撤职查办。
齐本安是她的师弟,曾爱恋过她,更是一个好人。石红杏本身并不是腐败贪财,但却成了小金库事件的背锅侠。齐本安挥向林满江的矛头,最后却让石红杏体无完肤。
于公于私,好人齐本安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一个是心爱的女儿。《单亲之家》主题曲唱道,“少了妈妈只有半个家”;冰心感叹:母亲啊!你是荷叶,我是红莲。心中的雨点来了,除了你,谁是我在无遮拦天空下的荫蔽?
母亲的角色,无人可替。自己的猝然离去,如晴空霹雳,成为女儿永远的伤痛。
2,走上绝路
她本可以不死,虽然工作中有失误,乃至过错,但罪不至死。况且,这世上还有爱她和她爱的人。
而且,她的情绪并不是一下子坏到了极点!这过程中,身边人有没有帮她缓解情绪?她又如何让情绪升级,到彻底崩溃的呢?
会议当天,突如其来的风暴让石红杏晕倒了。天很晚了,在皮丹的搀扶下,她失魂落魄回到家里,目光痴呆。
她告诉家人,林满江将中福小金库的责任推给了她,目的是把她当棋子,将齐本安的军。
牛俊杰第一反应是要去找齐本安商量对策。接着批评石红杏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牛石艳更是言语犀利,说她奴颜媚骨,讨好领导,巴结家属子女,惹得石红杏一顿抽泣。
此时的石红杏本就憋屈难受,现在牛家父女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更是加了深苦楚。
当得知石红杏要被停职甚至撤职时,牛俊杰一下跳了起来,大怒,情绪变坏。
他安慰老婆早点睡,自己则匆匆出门找齐本安。其实,这时候的齐本安也被撤职,一时半会儿能有什么对策呢!
而且,这些事已被张继英、徐长青等人盯上了,国资委等部门肯定会发力的。林满江总不会把一切都做得严丝合缝,真相总会大白的。
齐本安还提醒过牛俊杰要提防当心,怕石红杏想不开。因为林满江从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批评过她。可惜,牛俊杰的回答是“那倒不至于”。
牛俊杰真爱石红杏不假,但是他似乎不能真正体察到石红杏痛苦有多重,更没有强大的爱的能力,去缓解甚至抚平。
假设,接下的日子里,他常陪在她身边,多想想办法,能有效地疏导她,不让她一些沉溺过去,也许结局就会不一样。
独卧沙发的石红杏又开始了回忆,与林满江交往的一点一滴都在脑中浮现。那么多的美好过往,自己一路走来的不容易。
人就是这样,越是留恋过去所得,就越痛惜今日所失,越是不甘心,企图想法弥补。
她迫切想见到那个被自己迷恋一世的大师兄,要向他解释自己的忠诚,渴望重新恢复过去的情分。
终于,一番曲折后,她见到了并不想见她的林满江。
她叫“大师兄”,说“你不要我了吗?”
林满江厌恶答道:“什么要不要你?你是我什么人?莫名其妙!”并讽刺她是不知好歹的狼。
她诚恳解释,自己从没忘记过他的好,他的恩情。在她心里,他是自己绝对崇拜的偶像。
她还就小金库事件给他和童格华带去麻烦而道歉。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此时的林满江急需一个替罪羊,怎会再将她招致麾下呢?
林满江说她渎职作死,坑害大家,贪污受贿,把中福弄得乌烟瘴气。而自己呢,则为官清廉,两袖清风,明显与她划清了界限。
其实,小金库及其它违规违纪的事情,石红杏都跟他 汇报过的,他当时还批了条子。只不过,人家是七窍玲珑心,每到年底就来把条子收走,不留任何痕迹。
好处捞尽后转过身,再将脏水泼在她身上,让她百口莫辩,并还警告她血口喷人。
她被彻底激怒了,与对方大吵。接着,林满江发令让她滚。
旧伤未愈,新伤又添,极尽委曲,换来鄙弃,她的尊严被人践踏。奉若神明之人,却是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她的信仰倒塌。视工作为事业,却被停职查办,她的前程被毁灭。
而且,还可能有漫长的铁窗生涯,在前当龇牙咧嘴等着她。这一切,彻底让她生无可恋。
3,爱无能
虽然,这世上也有让她眷恋之人,但是,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爱的能力了。
明知道欠牛俊杰一场爱情,欠女儿一场陪伴,但她没有信心,也没有能力在今生去补偿缺失之爱。
其实,她一直是个爱无能者。
当年,炙热的单恋无疾而终后,心灰意冷的她,匆匆找个人嫁了。但是,她没有收回自己的心和关注的目光。她无法战胜自己的偏执,难和过去作彻底的告别。
以致在婚姻生活中,她一直高高在上,从没想过认认真真地附下身姿,与爱人携手并肩。虽然,在关键时候她很明白,牛俊杰最值得信赖,一直将自己捧于手心,但她就是没有力量将视线进行转移。
她贪恋权力,觉得工作和权势,高过了家庭,不愿花时间欣赏孩子的成长。尽管,陪伴孩子是绝大多数妈妈的快乐和责任,而她却没有兴趣去接受。
被林满江利用后,她又一蹶不振,精神坍塌。其实,被他打击陷害的并非她一人,诸如齐本安。别人能吞下委屈,寻找突破口,等待命运的转机。可是,她没有勇气选择活下去。然后与生活拥抱,好好爱人,好好爱己。
再说,她手中有178本笔记,记录了林满江说过的所有话,这就是揭露林满江罪证的有力武器。
但是,她害怕了,退缩了,逃避了。
给家人留下了永远的痛苦,给齐本安留下了永远的罪责。
已死的感情,不适合的岗位,阴险毒辣的男人,必须放弃。拿出勇气,推开心窗,走出心门。沐浴在阳光之下,过真正值得的人生。
临别的三通电话里,石红杏情真意切,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错误,内心的遗憾。
她想爱,想补偿,但觉得今生无望,是个实实在在的爱无能者。
三个人也清楚地意识到她情绪失控,想拼命拉她到安全地带,可就是拽不上那只手,只能眼睁睁听着电话声音消失。
这才是最可悲的!
可惜,红杏!悲哉,红杏,及爱她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