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说《红楼梦》中,作者用他的生花妙笔,描写了很多看上去很猖狂的丫鬟。
比如芳管,这个小丫鬟居然猖狂到了敢伙同几个小戏子,一块儿将赵姨娘打了一顿。
这位丫鬟的确恃宠而骄,可她的人生定位没有问题,她能认清自己的身份就是一个下人,因此她算不得是最猖狂的丫鬟;
比如司棋,这位迎春房里的大丫鬟,敢因为一碗蒸蛋就怒砸小厨房。
这位丫鬟的确是极不遵守劳动纪律,可是她手伸得也并不算太长,只敢在下人中,靠着自己的老娘王善保家的仗势欺人,因此她也算不得是最猖狂的丫鬟;
比如秋桐,这位贾琏通房丫头,敢骂比她地位高的贾琏的二房尤二姐。
这位丫鬟算得上是不懂尊卑,可是她真的是贾赦、邢夫人赏给贾琏的妾,她的身份是公开的,不是背着荣国府的上层偷偷摸摸娶进门的小老婆,因此她也算不得是最猖狂的丫鬟。
那么,谁堪称是《红楼梦》中最猖狂的丫鬟?
这个人是贾宝玉身边的丫鬟袭人。
如果仔细抠小说中的细节,袭人绝不是她表面上为自己立的人设的那般贤德,那般在工作上兢兢业业。
骨子里的袭人从来都猖狂至极,只是袭人这个丫鬟谄媚、善于掩饰罢了。但是只要是狐狸,就永远藏不住尾巴,袭人这个丫鬟的猖狂,简直能震碎读者的三观,下面就来盘点一下,袭人藏在她温柔表面下的那些极为猖狂的言论:
一.出卖自己主人的隐私求上位,袭人从来不甘心做个下人
若论争荣夸耀之心,袭人是荣国府所有丫鬟中最强的。袭人对自己的人生定位,从来不是安安分分地在贾宝玉的房里做一个大丫鬟。
骨子里的袭人掐尖要强,她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巴高往上、求上位。
袭人已经是贾母房里8个大丫鬟之一,丫鬟的路她已经走到头,再也没有了升职空间。
那个时候袭人心心念念的,是给贾宝玉做通房丫头。可很明显,贾母根本没有想把她放在宝玉房里的意思,贾母把她放在宝玉的身边,只是想给自己最疼爱的孙子,找一个照顾他的大姐姐。
贾母真正看上,按照宝玉房里人来培养的丫鬟是晴雯。
那个时候的袭人是真的着急了,为了求上位她只能另选门路。
薛姨妈弄出的金玉良姻的噱头,让袭人看到了自己求上位的方向。
袭人可以选择站队金玉良姻,再借由薛姨妈对王夫人的影响力,让王夫人开口把她放在宝玉房里做小老婆。
像薛姨妈这样身份的女人,袭人是无论如何都够不着的,袭人只能从薛宝钗下手:
忽见宝钗走来,因问道:“宝兄弟那去了?”袭人含笑道:“宝兄弟那里还有在家的工夫!”宝钗听说,心中明白。又听袭人叹道:“姊妹们和气,也有个分寸礼节,也没个黑家白日闹的!凭人怎么劝,都是耳旁风。”宝钗听了,心中暗忖道:“倒别看错了这个丫头,听他说话,倒有些识见。”宝钗便在炕上坐了,慢慢的闲言中套问他年纪家乡等语,留神窥察,其言语志量深可敬爱。
①先来看这一回的回目,这一回的回目是《贤袭人娇嗔箴宝玉 俏平儿软语救贾琏》,这一回就连回目都取得十分具有讽刺意味。
俏平儿当然有资格软语救贾琏,因为平儿的身份是贾琏的通房大丫头,这种身份,使得平儿有足够的资格,协调贾琏和王熙凤夫妻间的关系。
可袭人算什么?
袭人不过就是宝玉身边的丫鬟,按照常理来说,她对主人贾宝玉应该尊重、顺从,如果贾宝玉有了错误,她也有足够的理由进行劝阻。
很多读者认为袭人贤德,误解就在这里。袭人当然有足够的理由箴宝玉,作者对袭人的讽刺不是在此处,作者的讽刺意味体现在娇嗔这个用词上。
如果宝玉是袭人的男友,袭人才有足够的理由对宝玉用娇嗔这种态度。
可袭人与贾宝玉是什么关系?
那时袭人的身份和其他丫鬟没有不同,袭人和贾宝玉就是主仆关系。
仆人对主人用娇嗔这个态度,这还不够讽刺吗!
此时再来看袭人同宝钗的这段对话,作者对袭人更是讽刺意味十足,就看读者能不能看得出来了。
②袭人认为宝玉同姐妹相处得没有分寸,她指出并批评这件事情,原本没有任何的问题。
袭人如果要批评贾宝玉,以她丫鬟的身份,应该是趁无人的时候,单独对贾宝玉说这件事情。
袭人是贾宝玉的丫鬟,她认为贾宝玉同姐妹相处没有分寸,这件事情属于贾宝玉的隐私,按照丫鬟的道德标准,在外人薛宝钗的面前,袭人没有去揭宝玉隐私的资格。
而袭人偏偏揭了宝玉的隐私,这意味着什么?
以薛宝钗的精明,她完全明白,当时的袭人就是在用宝玉的隐私同她进行利益交换。
袭人可以为了金玉良姻,向薛宝钗源源不断地提供宝玉的隐私,而宝钗呢?
宝钗自然也要为袭人安排,提拔袭人。
袭人正在做着封建道德认为最卑贱的事情,那就是卖主求荣。
此时,袭人的自大与猖狂就可见一斑。
之后就有了宝钗对袭人的各种套问,精明人说话,自然一点就透不需要把话说明白。
这让很多实在的读者,就看不出袭人的猖狂了。
说袭人猖狂,自然不止这一处,袭人还有更猖狂的言论……
二.袭人把手伸得太长,敢同侯门小姐进行社交
《红楼梦》的时代,并不是人人平等的时代。在那个时代,每个人要按照自己的身份,选择同自己身份相同的人混人脉圈,这才叫做本分。
比如鸳鸯的人脉圈,就是各种丫鬟的头目;
赵姨娘的人脉圈,就是周姨娘、贾赦的小老婆、各种管家婆子、还有王夫人身边的几个大丫鬟。
鸳鸯的人脉圈里,不会有大小姐;赵姨娘的人脉圈里,也不会有豪门贵族的正妻。
在《红楼梦》的时代,很少有人敢跨阶级进行社交。
可是,猖狂的袭人就敢:
宝钗因而问道:“云丫头在你们家做什么呢?”袭人笑道:“才说了一会子闲话。你瞧,我前儿粘的那双鞋,明儿烦他做去。”宝钗听见这话,便两边回头,看无人来往,便笑道:“你这么个明白人,怎么一时半刻的就不会体谅人情。我近来看着云丫头的神情,再风里言风里语的听起来,那云丫头在家里竟一点儿作不得主。他们家嫌费用大,竟不用那些针线上的人,差不多的东西都是他们娘儿们动手。
①袭人不过就是贾宝玉身边的大丫鬟,可史湘云是什么人?
史湘云是真正的公侯小姐,是贾母的侄孙女,是贾宝玉的表妹。
袭人同是湘云的身份,是云泥之分,尊卑有别。
可看那时的袭人有多猖狂,居然敢使唤史湘云为贾宝玉做鞋。
袭人使唤史湘云这种行为,已经不能用主仆关系好,这种简单的思维来解释了。
那时的袭人已经猖狂到,她改变了对自己的身份定位,她要巴高往上,永远的留在宝玉身边。此时她要把自己的社交圈无限向上拓展,最好能顺着史湘云,拓展到世家小姐的人脉圈中去。
而薛宝钗能容忍袭人的这种猖狂吗?
②作为一个大小姐,薛宝钗绝不会容忍,任何下人,同属于自己所在的阶级的小姐妹平起平坐;
如果薛宝钗出嫁,必然是做正妻,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薛宝钗也不可能容忍任何一位小老婆,想要跨层次进行社交。
之后宝钗的每一句言论,都是在惮压袭人的猖狂,只是袭人的见识实在是太浅薄,没有看出来罢了。
宝钗的言论里,透着的是对小姐阶级利益的维护。就算是位大小姐,每个人也都要做针线。
史相云也好,薛宝钗也罢,甚至是荣国府的三春、林黛玉,每个人都要混世家小姐的圈子。在这个圈子中,大家互相往来,过生日的时候,都少不得要互送礼物。
而小姐们之间会互赠什么礼物?
最好的、也是最方便的礼物,自然是自己亲手做的针线。
在世家小姐的圈子中,每个月都得有几个人过生日,世家小姐做针线也是很忙的。
在薛宝钗的世界里,在一个尊卑有别的阶层中,世家小姐做针线可以为了自己,可以为了家族中的长辈,但绝不可以为了一个下人!
因此没等史湘云拒绝,薛宝钗就直接替史湘云拒绝了袭人让史湘云做针线的要求!
那个时候薛宝钗拒绝猖狂的袭人,用词还相当的委婉。等到王夫人把袭人提拔成了宝玉的准姨娘后,袭人变得更猖狂,而薛宝钗去怼袭人,也变得更直接……
三.猖狂到看不清身份的袭人
袭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一直到小说的第80回结束,袭人都没有正式成为宝玉房的女人。
那个时候,袭人已经算不得贾母房里的大丫鬟,因为王夫人已经公开命王熙凤,再挑一个丫鬟给贾母,补上袭人的位置。
袭人的身份,只是王夫人认可的准姨娘。贾母不认可把袭人公开放在宝玉房里,贾政更是从未公开认可过袭人的存在。
荣国府的最高统治者贾母,贾宝玉的生父贾政,都没有认可袭人的身份,这就已经意味着,袭人的公开身份还是丫鬟。
虽然袭人的工资,是每月二两银子一吊钱,可那是王夫人私下给的,袭人的公开身份,已经从贾母身边的大丫鬟,变成了宝玉身边的二等丫鬟,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那时的袭人,早已经猖狂到把自己当成了宝玉的女人。
那时的袭人,已经严密地掌控了怡红院中的经济大权。
怡红院中的3号丫鬟麝月,居然不知道袭人把怡红院中的钱放在何处,也不认识戥子。
袭人这个狐狸般的女人,对贾宝玉的掌控是密不透风的。那个时候袭人在怡红院中的口碑,已经从其他的丫鬟无法比,下降到了众人讽刺地称她一句花大奶奶,卑贱到了众人给她起了一个绰号,叫西洋花点子哈巴。
敌人最猖狂的一段言论,其实隐藏在小说的细节中:
宝玉正欲走时,只见袭人走来,手内捧着一个小连环洋漆茶盘,里面可式放着两钟新茶。因问:“他往那去了?我见你两个半日没吃茶,巴巴的倒了两钟来,他又走了。”宝玉道:“那不是他,你给他送去。”说着,自拿了一钟。袭人便送了那钟去。偏和宝钗在一处,只得一钟茶,便说:“那位渴了,那位先接了,我再倒去。”宝钗笑道:“我却不渴,只要一口漱一漱就够了。”说着,先拿起来喝了一口,剩了半杯,递在黛玉手内。袭人笑说:“我再倒去。”
仔细分析,这一段文字中的袭人真是猖狂至极。
①《红楼梦》中主人与丫鬟的相处是这样的,在自己的家里可以轻松随便些,比如紫鹃可以情辞试忙玉,莺儿也可以用开玩笑的口气,说宝玉玉上的字和宝钗金锁上刻的字是一对儿。
两个丫鬟都没有被处罚,是因为她们都是在私底下说的这些话,任何丫鬟在外面一定要使出正经的礼数来。
比如袭人说这一段话的时候,就是大观园中群芳为宝玉过生日的时候,按照荣国府的规矩,这个时候家中还有邢岫烟、薛宝琴等这些小客人在,那时候作为丫鬟一定要给主人脸面,拿出正经的礼数来。
可看袭人的言语,真是猖狂至极。
他往那去了?我见你两个半日没吃茶,巴巴的倒了两钟来,他又走了。
这时候的袭人,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怡红院中的女主人。他往哪儿去了?这个他指的是林黛玉。
按正经的礼数,袭人不过就是一个下人,她是不可以对包括宝玉在内的任何一个主人,使用代词的。
按照一个丫鬟的行为规范,她应该对黛玉用林姑娘这个称呼。
巴巴的倒了两钟来,他又走了。
这段话袭人显得更为可笑,更为猖狂。她是什么身份?不过就是一个丫鬟而已,她倒了茶姑娘没有喝,她再把茶水端回去就是了,这是她的本职工作,这是她的本分,她没有抱怨的理由和资格。
②等到袭人看见林黛玉和薛宝钗在一处时,袭人的言谈举止更为猖狂可笑,林黛玉是大度,不同袭人斤斤计较。
薛宝钗则看出了,袭人这个女人,早已经不是围着自己转的忠犬,袭人已经人大心大,开始猖狂起来了。
当袭人看到林黛玉和薛宝钗在一处,可他的手中只有一杯茶时,居然敢这么说话:
便说:“那位渴了,那位先接了,我再倒去。”
如果这句话是袭人同王熙凤说的,能震碎王熙凤的三观,那时的袭人,已经够挨打的标准了。
袭人对薛宝钗和林黛玉的称呼呢?
按照荣国府的规矩,袭人正常说话的规矩应该是,哪位姑娘渴了……
袭人对薛宝钗和林黛玉这两位表姑娘没有称呼,已经意味着其实已经骄纵猖狂得够可以了,下面一句话更是吓人。
当袭人手里只有一杯茶却有两位姑娘时,行人应该做的是马上回去再倒一杯茶,然后给两位姑娘端来,身为下人,袭人没有同两位姑娘打商量的资格。
那个时候的薛宝钗,已经公开去撅袭人的脸面了:
宝钗笑道:“我却不渴,只要一口漱一漱就够了。
那时的薛宝钗不渴,可就是要给袭人立规矩,这杯茶宝钗是一定要喝,而且只抿一口,然后把剩下的茶水放到了林黛玉的手中,看她袭人怎么办。
宝钗的做法对于袭人来说,已经是让袭人无法解开的局。
虽然林黛玉大度没有在乎这件事,可不代表林黛玉身后站着的贾母也不在乎这件事。
像荣国府那样的豪门公府根本没有秘密,这件事情一定会传到贾母的耳中。袭人这丫鬟不知分寸的猖狂举止,也会传到贾母的耳中。
那个时候,袭人的猖狂,已经让她在不知不觉之间,得罪了林黛玉身后站着的贾母;
已经让她在不知不觉之间,得罪了薛宝钗身后站着的薛姨妈。
这时袭人的悲剧命运就已经注定,无论贾宝玉娶谁,她都会第一个被撵出荣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