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智高的余波当然不仅仅停留在人事变动方面,在社会层面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从羁縻州到土司制度
侬智高的叛乱,让大宋终于有机会认真反思一下原来的羁縻州制度了。
早期的封建王朝能够对中原腹地进行有效的治理,但对于偏远边疆则鞭长莫及。因此从秦汉到隋唐,都实行了羁縻州制度。
这些边疆地区,中央朝廷直接治理成本太高,以羁縻制度或土司制度实现土人自治,还是可行的。
“羁”就是套马的笼头,“縻”就是系牛鼻子的绳子,朝廷通过有效的措施,对边疆地区的有实力、有威望的人进行笼络,让他们臣服于中央政权,再让他们管理当地的民众,从而达到将整个区域纳入版图的目的。
羁縻州不同于蕃属国,虽然都称臣纳贡,但蕃属国不属于中央政权的版图,如唐朝时的朝鲜三国、日本、南诏等,宋朝时的越南,还有大理,虽然都臣服纳贡,但不算是版图范围内。
羁縻州则不同,只要你有能力在边疆区域打下一片势力范围,有本事不被别人兼并,有能力让你统治下的民众吃上饭,有能力按时向进行进贡,你就可以通过附近的正统州的知府向朝廷申请册封,按你的势力大小,授于一定的官位。
像三国时的诸葛亮对孟获,吴国孙权对于士燮的控制,都是从"羁縻"的角度出发的。
中央王朝的统治者对疆域的追求是无止境的,羁縻制度是针对边疆的一种治理模式
宋朝的皇帝对于国土扩张的欲望有些不够强烈,远远不如秦始皇与唐太宗。
秦始皇对扩张的欲望是向东打到海,向南打到尽头,向北打到匈奴,向西就算了,甘肃以外也没啥东西了。
唐太宗也是无休止的扩张,对高句丽几番用兵。
但到了宋朝时,感觉赵大与赵二除了对抠住其命门的北方与西北使劲外,对南部疆土基本上算是无欲无求,当年拿下四川后,赵大拿着玉斧对着地图一挥:“大渡河以南的地方都不要了。”
有点像我们炒股赚了点钱,然后说:“够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就退出股市了。”
宋挥玉斧,判定了宋朝与大理的边界
所以一直以来,宋朝对于云南、贵州、广西的疆土都有些漠不关心。只要这些人来进贡,只要有代管的正统州知府上报,基本上都会进行封赏,每个时段的朝贡,也是重重的赐还。
大宋的统治阶层知道,羁縻州的实际控制者对朝廷是有需求的。无论是经济上还是政治上的,都可以给他们。因为他们缺少统治的“王化之道”,也缺少推动羁縻州政治与经济发展的能力,无法壮大。将来时间充足了,自然有机会纳入正规的管理体系之下。
现在,按低成本的模式,先维持着吧。
不过,到了宋朝时,由于越南李朝的介入,侬智高事件快速发酵,直到搅得财赋重地广东也鸡犬不宁,湖南腹地也受到威胁,高层开始反思如果处理羁縻州的问题。
狄青平叛后,文官集团认为单纯依靠对中央没有归属感的土人进行治理,并不是一个好的办法。借助狄青的兵锋,原来广西一带的土人俚官獠官全部被清除后,文官集团开始安排汉人的官员或武将在广西各个州县进行管理。
有民间的传说:“当年跟进狄青翻越昆仑关的23个勇士,他们都是山东青州人。在狄青的安排下,战后封赏,这些人全部留在了广西,当上了广西各个州县的土司。”
广西崇左的大新县,有八个土司州。现代人是为了搞旅游,否则这个制度可以研究,真没有必要搞纪念。
广西的土司,可以世袭,号称"“世镇其地,世镇其民,世镇其兵",土司的级别也有高有低,但都需要朝廷的任命,土司与朝廷的关系就是三样:"纳税"、"进贡"、"听调"。如果不服从,就视为叛乱。
土司制度的演变:
一直以来,广西的土司都比较听话,与中央朝廷的关系都比较融洽,反而是贵州、云南的土司经常有造反的,明朝时,为了镇压贵州的播州土司杨应龙,大明派了20几万军队。
可能由于广西的土司被狄青彻底地清理过了,同时大大小小的土司也较多,相互间有牵制。到明朝时候,广西土司提供的"狼兵",可是朝廷对外征战的绝对主力。象贵州的土司,一枝独大,又没有经过充分的革命洗礼,几十代传袭下来,早不知敬畏为何物了。
瓦氏夫人也是岑姓土司之后,其率领的狼兵也是明代抗倭的主力
广西的土司制度是羁縻州制度的延伸与加强,巩固了边疆与朝廷的关系,历代土司都是表面对朝廷恭顺,反正表面听话又不费什么代价,在自己在小王国里,差不多都是以皇帝自居的。
没有管控的权力真的很可怕。什么初夜权、剥人皮、点天灯都有过。越是闭塞、越是没文化,越是没有管理,社会发展就会越残暴。
不过到了清朝的时候,碰到了对中央集权空前狂热的雍正皇帝,什么土司啊,世袭啊,整个大清,除了养几个铁帽子王爷外,哪来世袭啊,全部拿下!
就这样,土司制度一直苟延到民国,甚至于解放后,最终被流官制度所取代。
应该这样讲,土司制度在宋元时期,对维护国家的统一有帮助;到明清时期,基本就是毒瘤了;至于延续到民国甚至是解放前的土司,在面对现代的武器与军事思想,纯粹就是找死了。
岑春煊:民国时反袁的盟主。其祖岑仲淑随狄青平侬智高有功,便世居广西为土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