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传奇:晋惠公怒杀庆郑 ,又派刺客诛重耳
晋惠公自九月战败,被囚于秦,至十一月才得以释放,与患难诸臣一同归国,只虢射病死于秦,不得归。蛾晰听闻晋惠公将回国,对庆郑道:“你以救君主为名,误了韩简,故君主才被擒。如今君主归国,你必不免死,不如奔他国以避之?”
庆郑道:“军法:‘兵败当死,将为虏当死。’况且误君而使遭大辱,又有什么罪更大的?君若不还,吾亦将率其家属以死于秦。何况君将归,还令失刑吗?吾之留此,将使君行法于我,以快君之心;使人臣知有罪之无所逃。又为何逃避呢?”
蛾晰只得叹息而去。晋惠公将至绛都,太子圉率领狐突、郤芮、庆郑、蛾晰、司马说、寺人勃鞮等,出郊迎接。
晋惠公在车中望见庆郑,怒从心起,使家仆徒召之来前,问道:“庆郑为何敢来见寡人?”
庆郑回答:“若君始从臣言,回报秦之恩施,必然不被秦伐。继而听从臣言,与秦讲和,必然不会战。三从臣言,不乘‘小驷’,必然不会败。臣之忠于君也就是这样了,为何不见?”
晋惠公曰:“汝今尚有何言?”
庆郑回答:“臣有死罪三:有忠言,而不能使君必听,此罪之一也。卜车右吉,而不能使君必用,此罪之二也,以救君召二三子,而不能使君必不为人擒,此罪之三也。臣请受刑,以明臣罪。”
晋惠公不能答,使梁繇靡代数其罪。梁繇靡曰:“庆郑所言,皆非法当死之罪。庆郑有死罪三,汝不自知吗?君在泥泞之中,急而呼汝,汝不顾,一宜死。我几获秦君,汝以救君误之,二宜死。二三子俱受执缚,汝不力战,不受伤,全身逃归,三宜死。”
庆郑道:“三军之士皆在此,听庆郑一言:有人能坐以待刑,而不能力战受伤吗?”
蛾晰谏道:“庆郑死不避刑,可谓勇矣!君可赦之,使报韩原之仇。”
梁繇靡道:“战已败矣,又用罪人以报其仇,是让天下笑晋无人吗?”
家仆徒亦谏道:“庆郑有忠言三,可以赎死。与其杀之以行君之法,不若赦之以成君之仁。”
梁繇靡又道:“国所以强,惟法令行。失刑乱法,谁还知惧!不诛庆郑,今后再不能用兵了!”
晋惠公看着司马说,使速行刑,庆郑引颈受戮。
梁繇靡当时围住秦穆公,自认为必获,却被庆郑呼道:“急救主公!”遂弃之而去。
以此深恨庆郑,必欲诛之。诛庆郑之时,天昏地惨,日色无光,诸大夫中多有流涕者。蛾晰请自葬其尸,说:“吾以报载我之恩!”
晋惠公归国,遂派世子圉随公孙枝入秦为质。另请归屠岸夷之尸,葬以上大夫之礼,命其子嗣为中大夫。
一日,晋惠公对郤芮说:“寡人在秦三月,所担忧的是重耳。恐其趁变求归,今日才放心了。”
郤芮道:“重耳在外,终是心腹之患。必除了此人,方绝后患。”
晋惠公问:“何人能为寡人杀重耳?寡人不吝重赏。”
郤芮道:“寺人勃鞮,昔年伐蒲,曾斩重耳之衣袂,常恐重耳入国,或治其罪。君上欲杀重耳,除非此人可用。”
蓄惠公召勃鞮,密告以杀重耳之事。勃鞮对曰:“重耳在翟十二年了。翟人伐咎如,获其二女,曰叔隗,季隗,皆有美色。以季隗妻重耳,而以叔隗妻赵衰。各生有子。君臣安于室家之乐,无复虞我之意。臣今往伐,翟人必助重耳兴兵拒战,胜负未卜。愿意寻得力士数人,微行至翟,乘其出游,刺而杀之。”晋惠公曰:“此计大妙!”
遂与勃鞮黄金百镒,购求力士,自去行事:“限汝三日内,便要起身。事毕之日,当加重用。”
自古道:“若要不知,除非莫为。若要不闻,除非莫言。”
晋惠公所托,虽是勃鞮一人,内侍中多有闻其谋者。狐突闻勃鞮挥金如土,购求力士,心怀疑惑,密地里,访问其故。那狐突是老国舅,那个内侍不相熟?不免把这密谋,来泄漏于狐突之耳。狐突闻讯大惊,即时密写一信,遣人星夜往翟,报与公子重耳知道。
是日,重耳正与翟君猎于渭水之滨。忽有一人冒围而入,求见狐氏兄弟,说:“有老国舅家书在此。”
狐毛、狐偃道:“吾父素不通外信,今有家书,心然国中有事。”
即召其人至前,那人呈上书信,叩了一头,转身就走了。毛偃心疑,启函读之,书中云:“主公谋刺公子,已遣寺人勃鞮,限三日内起身。汝兄弟禀知公子,速往他国,无得久延取祸。”
狐毛、狐偃大惊,将书禀知重耳。重耳曰:“吾妻子皆在此,此地是吾家,还想去哪儿?”
狐偃道:“吾之适此,非以营家,是将以图国也;因以力不能适远,故暂休足于此。今为日已久,宜徙大国。勃鞮之来,是上天安排催促公子之行啊”
重耳曰:“即行,到何国去好?”
狐偃曰:“齐侯虽耄,伯业尚存,收恤诸侯,录用贤士。如今管仲、隰朋新亡,国无贤佐。公子若至齐,齐侯必然加礼。倘若晋国有变,又可借齐之力,以图复也。”
重耳以为然。乃罢猎归,告其妻季隗曰:“晋君将使人行刺于我,恐遭毒手,将远适大国,结连秦、楚,为复国之计。子宜尽心抚育二子,待我二十五年不至,方可别嫁他人。”
季隗泣曰:“男子志在四方,非妾敢留。然妾今二十五岁,再过二十五年,妾当老死,尚嫁人乎?妾自当待你,你勿虑也!”
赵衰亦嘱咐叔隗,不必尽述。
次早,重耳命壶叔整顿车乘,守藏小吏头须,收拾金帛。正吩咐间,只见狐毛、狐偃仓皇而至:“父亲老国舅见勃鞮受命次日,即便起身。诚恐公子未行,难以堤防,不及写书,又遣能行快走之人,星夜赶至,催促公子速速逃避,勿误时刻!”
重耳闻信,大惊曰:“勃鞮来得这么快?”
不及装束,遂与二狐徒步出于城外。壶叔见公子已行,止备犊车一乘,追上与公子乘坐。赵衰、臼季诸人,陆续赶上,不及乘车,都是步行。重耳问:“头须如何不来?”
有人说:“头须席卷藏中所有逃去,不知所向了。”
重耳已失窠巢,又没盘费,此时情绪,好不愁闷!事已如此,不得不行,正是忙忙似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公子出城半日,翟君始知,欲赠资装,已无及矣。
却说惠公原限寺人勃鞮三日内起身,往翟干事,如何次日便行?那勃鞮原是个寺人,专以献勤取宠为事,前番晋献公差他伐蒲,失了公子重耳,仅割取衣袂而回,料想重耳必然衔恨。今番又奉晋惠公之差,若能够杀却重耳,不惟与惠公立功,兼可除自己之患。故此纠合力士数人,先期疾走。正要公子不知防备,好去结果他性命。谁知老国舅两番送信,漏泄其情。比及勃鞮到翟,访问公子消息,公子已不在了。崔君亦为公子面上,吩咐关津,凡过往之人,加意盘诘,十分严紧。勃鞮在晋国,还是个近侍的宦者。今日为杀重耳而来,做了奸人刺客之流,若被盘诘,如何回答?因此,过不得翟国,只得怏怏而回,复命于晋惠公。惠公没法,只得暂时搁起。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