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等人将要离开龙虎山,乘船海上,已是临近分别之际。姜泥心有不舍,就连李淳罡也都看得出来,本想着等徐凤年趁机表露心意,撮合一桩姻缘。怎料徐凤年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沉默了片刻后,这才缓缓开口,然而开口第一句,竟是为姜泥分析利弊。
在徐凤年的印象中,自从离阳建国以来,蜀地混乱不堪,旱军马匪,蜂拥四起,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当年前往蜀地躲藏的楚人老兵,所以就算姜泥是楚国公主,想要将他们收服到麾下,其实也并不容易。楚国皇室当年的情分,经过这些战火涂炭,恐怕早已磨灭殆尽。
赵楷想要杀徐凤年,可是这一路失败不断,只要有李淳罡在身边,基本就很难得手。正因如此,赵楷决定先从李淳罡入手,调查了他的许多事情,意外得知他与酆都绿袍儿的过往。鼬都绿袍乃是四大宗师之一,同剑神李淳罡、枪仙王绣等人并列,原本是李淳罡仇家后人,却和他相识相爱,最终死在他的手里。
如今赵楷主动找到李淳罡,表明自己的来意,也知道他并非是真要杀死旧都绿袍,否则也不会为此隐退江湖。赵楷向李淳罡示好,愿以任何条件为报酬,希望李淳罡能让他有机会杀了徐凤年便可。
船在歙江,却已看到一座江畔小城,此处是剑州边境,若是再一路往北,也就很快抵达东海武帝城。早年间,武帝城本名观海城,临海而落,后来王仙芝成为这一城之主,彻底更名武帝,其意不言而喻。
徐凤年等人漂洋过海,抬头可见远处巍峨城墙,他念及老黄曾从西门而入,于是便带着大家来到西城墙下。由于武帝城属于独立王朝之外的孤城,因此这里的城门守卫很大程度上只是摆设,未有守城士兵,也无需任何路引皆可进城。宁峨眉担心徐凤年的安危,想要一同前去,但是遭到拒绝,徐凤年表示若是凤字营进城,便会有北椋侵占此地的目的。
龙虎山之所以是朝廷钦赐的第一门派,不外乎赵黄巢隐居山中,而他也只不过是借地修行而已。小小的龙虎山,对外有四大天师坐镇,赵希抟以希字辈看似辈分最高,实则不然,龙虎山上还有一位老祖,远比赵希抟长了两辈,已是稳稳的陆地神仙境。因为此人修得长生,并且返老还童,所以大家都只当他是个孩子,殊不知他正是龙虎山老祖赵宣素。
徐凤年登上武帝城,身后有青鸟等人随行,疑惑武奴未曾出手阻拦。殊不知,赵宣素早已来到武帝城,眼下城内乱成一团,不仅是武奴全被他打趴在地,即便是伏将之中最为高强的金甲,也都是对方的手下败将。直到徐凤年出现,赵宣素这才罢手,而他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杀死北椋世子。
徐凤年刚到龙虎山便听闻赵希抟已先行上山,后有道士请他前去赴约。反观赵希抟来找掌门师兄,忽见正门处画着小和尚,旁边写着“东西最好”四个大字,询问过还在闭关的赵丹霞,又有赵丹坪详细介绍,这才知两禅寺的小和尚曾带小丫头登山论法,纵然小孩子心性,可悟性极高。
自从天师府外姓人齐玄帧白日飞升之后,龙虎山极少有四位天师共聚,尤其是青词学士赵丹坪突然回山,真正计划则是要杀了皇子赵楷和北椋世子徐凤年。赵希抟了解到赵丹坪的来意,不由大吃一惊,若是徐凤年死在龙虎山,恐怕必会惹怒徐骁,但是赵丹坪认为徐凤年的大黄庭如果发挥了功力,届时武当会出来打压所有帮派,赵楷也能引得天下乱,必须斩除后患。
这边赵丹坪安排众弟子藏在两旁,以待伏击,而与此同时,徐凤年只打算单独带李淳罡上身,吩咐青鸟等人留在山下,同时也来到宁峨眉面前,轻声念叨任务快要完成。宁峨眉闻言微愣,想到自己跟随徐凤年辗转多地,虽说时日不算太久,却是对他已有改观,突然提及此行的初衷,反倒是有些动摇。
二人来到龙虎山门外,隐约察觉气氛不对劲,李淳罡觉得徐凤年应该让姜泥陪同上山,毕竟曹长卿时刻关注着姜泥的动向,若是她要遇险,定会出手相助,也就变相救了徐凤年。之前曹长卿给姜泥抛了必选之局,李淳罡记忆犹新,反问徐凤年该如何选择,怎料徐凤年不假思索地回应全都要。
正因这句话,李淳罡忽然顿悟心结所在,当年若肯多走一步,何故亲手杀死心爱之人,以至于方寸大乱。事实上,李淳罡也曾来过龙虎山,是为槎都绿袍求取救命丹药,可惜还未见到齐玄帧,酆都绿袍便已离世,而他彻底乱了剑心,最终跌出天象境。
李淳罡之所以要重提往事,无非是提醒徐凤年和姜泥绝不可走他后路,徐凤年当场打个赌,不管命运使然亦或天意弄人,他都会坚持自己想走的路,赌注便是李淳罡要好好活着,看他如何守诺。
徐凤年依时赴约,来到台阶下,看见正上方的两位天师。赵丹坪不准徐凤年下山,除非消去他一身大黄袍,尽管掌门并未授意,其实也在默认了赵丹坪的行为。李淳罡扬言不许任何人碰徐凤年,虽然他剑神之名非虚,可是赵丹坪认为剑神无剑可使,威力不比当年。
怎知话音刚落,李淳罡用内力将赵丹坪佩剑出鞘,恍然想起当年心爱之人死在自己怀中的场景,还是那句“天不生我李淳罡,剑道万古如长夜”。且看眼下这番,李淳罡一声剑来,龙虎山道士的佩剑一齐出鞘,山顶上空万剑汇聚,直指赵丹坪,将他吓得不敢说话。
也正是这声剑来,李淳罡重回陆地神仙境,赵黄巢有所感知,认为赵楷想要在龙虎山杀掉徐凤年,恐怕艰难,唯一的机会是去武帝城,趁着王仙芝和李淳罡对战时,偷袭徐凤年。由于赵丹坪不敢招惹李淳罡,不得已变了态度,愿放徐凤年离开,眼看着李淳罡挥挥手指,悬在空中的佩剑如下雨般掉落在地,终是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