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4月23日，英国曼彻斯特，欧冠1/4决赛次回合，曼联4-3皇马，罗纳尔多帽子戏法，贝克汉姆替补双响——那是一场无数球迷至今记忆犹新的经典大战。然而，当时谁也没有发现，梦剧场的看台上坐着一个低调的俄罗斯人，3个月后，他将做出一个改变英格兰乃至欧洲足球生态的决定。19年后，那一夜阿布是否在场，早已成为无法印证的传说，但他的确已经改变了切尔西、英格兰乃至欧洲足球。
19年21冠，超越百年
切尔西俱乐部成立于1905年，至2003年为阿布收购，已有98年历史。然而在近百年的浩瀚时光里，蓝军却难称“豪门”。
因为，他们只获得过1次英格兰顶级联赛冠军，还是在遥远的1954-1955赛季；足总杯倒获得过3次，但有2次是在上世纪最后10年。1998年，切尔西问鼎欧洲优胜者杯和欧洲超级杯，乃蓝军前100年历史上的荣耀顶点，那时的蓝桥拥趸还不敢奢望，英超乃至欧冠冠军到来。
2003年7月16日，阿布正式成为切尔西的主人，这家伦敦球会来到了历史的拐点。此后将近20年间，蓝军完成了百年来无法想象的所有成就：
5次英超冠军，5次足总杯冠军，3次联赛杯冠军，2次社区盾冠军，2次欧联杯冠军，1次欧超杯冠军，1次世俱杯冠军。当然，最重要的还是2座欧冠冠军奖杯，让切尔西正式成为名载欧洲史册的豪门贵族。
前98年11冠，近20年21冠，切尔西超越自我，也超越了同时期的所有英超球队。
切尔斯基：做着美丽足球梦的专制帝国
如果说曼联的鼎盛时代可以定义为“弗格森时代”，阿森纳的辉煌时代可以命名为“温格时代”，曼城和利物浦现在的强势可以称之为“瓜迪奥拉时代”、“克洛普时代”。那么过去19年的切尔西呢？只有一个名字，不属于任何教练——“阿布时代”。
切尔西近20年缔造的所有辉煌，都是这个俄罗斯人“赐予”的。没错，用“赐予”一词，是因为没有阿布的大手笔投入，没有他无偿借贷的重金，就没有现在的切尔西，绝对没有！
阿布热爱足球。早在青年时代服兵役时，他就曾组建过一支军营足球队。成为大寡头后，收购一家体育俱乐部对他来说更是易如反掌，曾在鄂木斯克地区买下一支名叫阿华加德的冰球队，并在2003年聘请俄罗斯国家冰球队的教练执教。不过，阿布的终极目标还是拥有一家足球俱乐部，所以，他通过朋友结识了著名经纪人扎哈维。
阿布最想买的球队是曼联，坊间传闻，是因为2003年4月他在梦剧场观看了曼联与皇马的那场欧冠大战。据说，曼联后卫里奥-费迪南德还充当了一把阿布的司机。不过，最终阿布选择了切尔西。原因？同样是一个未经证实的传说：有一次他乘直升机飞越泰晤士河上空，结果发现了一座球场，便问随从：“那是什么？”答曰：“切尔西。”俄罗斯人颔首：“就它了。”
当然，阿布不可能如此随意地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事实上，他之所以选择切尔西，与时任蓝军主席肯-贝茨深陷财务危机有密切关系。
1982年以1英镑收购切尔西之后，贝茨背上了俱乐部的所有债务，虽然一度因上市赚了一笔，但好大喜功的他挥霍无度，终欠下巨债：2003年6月底之前，必须偿还2300万英镑的贷款！
通过扎哈维的牵线，阿布与贝茨坐上谈判桌。相较于地产大亨保罗-泰勒等其他竞争者，俄罗斯人的优势在于财大气粗，可以直接进行现金交易。最终，切尔西的总价被估为6000万镑，再加上为俱乐部承担8000万镑的负债，阿布收购切尔西的总支出，高达1.4亿英镑！
2003年7月16日，切尔西俱乐部就正式属于阿布拉莫维奇先生了。从此，一个帝国拔地而起。此后19年间，阿布花在球员身上的转会费超过20亿。正是靠着他不计回报的疯狂投入，切尔西才取得了现在的成就。
对于这点，蓝军拥趸感激不尽，正如他们在歌里所唱：“如果你想做到最好，就不要问任何问题，因为罗曼是我们的人，他来自哪儿是一个谜，他是来自深海的石油？”管他来自哪里，只要肯为切尔西投入，便为球迷爱戴。
然而，阿布从不过多抛头露面，他管理切尔西，用的是沙俄及苏联时代统治者的老办法：安插亲信。上任后的首位俱乐部主席什维德列尔，是他在远东崛起时的老部下；俱乐部董事特内鲍姆，是他在远东崛起时的老部下；俱乐部董事特内鲍姆，是他在西伯利亚石油公司时的亲密伙伴。
此后数年间，布鲁斯-巴克（主席），罗恩-古尔利（CEO）、格拉诺夫斯卡娅（总监）等人相继进入董事会并担任俱乐部要职，他们无一不是阿布的亲信。
众所周知，阿布喜欢巴萨式的美丽足球，一直希望切尔西能复制“宇宙队”的风格。可是，美丽足球的实践者秉持的是自由奔放的理念，所以若想达到这种境界，俱乐部必须对主帅以绝对放权与高度尊重。
阿布的切尔西却恰是一个崇尚绝对权力的帝国，换帅如拾草芥，两者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尽管俄罗斯人多次盛意拳拳，但瓜迪奥拉从来不为所动，选择了与切尔西管理模式截然相反的曼城。
阿布发家史：傍上叶利钦和普京
梦想自由，推崇专制，这就是矛盾的阿布。他到底是怎样的人？没人说得清。在不同的人眼中，阿布呈现出不同的形象，这些形象又充满矛盾，共同勾勒出俄罗斯人的复杂个性。
用《阿布传》联合作者米奇利和哈钦斯的话说：“对切尔西球迷来说，他是慷慨先生；楚科奇自治区的爱斯基摩人敬其为救世主，莫斯科的税务官却当他是无耻的逃税者。他的员工钦佩他的义气和魅力，西伯利亚的石油工人在辛酸地谈论着被削减的薪水。他的同事认为他有企业家的才能和感召力，西方银行家则当他是投机分子。”这些形象，每一个都是阿布。
罗曼-阿布拉莫维奇，阿布是典型的犹太姓氏，罗曼是斯拉夫人的名字，也难怪，他的确身具犹太人的经商头脑和俄国人的坚韧性格。作为普通人的阿布，有不少优点：行事低调，乐于交际，尊重长者，照顾朋友，是家庭型的好男人。
但作为商人的阿布，却是为了攫取巨额利润而不择手段的“吸血鬼”，如同时代的其他寡头一般。莫斯科的一位资深观察家评论道：“这些家伙全都是凶猛的梭子鱼。”阿布的第一任妻子奥尔加对他的认识更深刻：“在他柔软的手套下，藏着的是铁一般的拳头。”
阿布的发家，就是靠“手套”与“拳头”并用。“手套”体现在他对政治的极端敏感。曾有人对阿布做过精辟评论：“要理解阿布，就必须认识到他不是商人，而是不涉及政党政治的政客。”
的确，阿布具有敏锐的洞察力，这是他成功的最关键因素。1995年夏天，阿布通过朋友结交了身为俄罗斯“七寡头”之一的别列佐夫斯基。别列佐夫斯基比阿布大20岁，当时阿布已被公认为优秀的经理人，但只有投靠这样重量级的寡头，才能得到平步青云的机会。很快，利用别氏担任公职的机会，每一个克里姆林宫的人都认识了这位“低级合伙人”。
阿布的第一桶金，来自和别列佐夫斯基共同投资的西伯利亚石油公司，这是他日后成为俄国首富的最重要工具。更重要的是，透过后者，阿布进入了叶利钦的圈子。
这个圈子被称为“家族”，核心是叶利钦的家人、心腹和朋友。阿布因此结识了叶利钦的小女儿塔季扬娜。两人过从甚密，甚至传出绯闻。此外还结交了总统办公厅主任沃洛申，后来还当上了普京的总统办公厅主任。很快，阿布便赢得叶利钦家族的好感，被称作叶利钦的“提款机”。
借由叶利钦的赏识，阿布涉足政界。1999年8月，普京担任叶利钦的内阁总理，内阁部长的候选人们都在克里姆林宫四楼的一间办公室外等着被叫进去考核。里面的人是谁？据说就是阿布！
后来普京竞选总统，阿布旗帜鲜明地予以支持，并成为“统一俄罗斯党”的幕后资助人和组织者。最终，普京顺利当选俄罗斯总统，阿布的政治地位也得到前所未有的提高。
2000年，普京开始向曾经支持他的寡头们“宣战”，“七寡头”先后失势。阿布却完全站在普京一边，这对别列佐夫斯基来说，无疑是一种背叛。不过这正是阿布的精明之处，他从未忘记总统拥有的权力，与其对抗，只有死路一条。
2001年，一向不喜欢在政坛露面的阿布当选楚科奇自治区州长，有评论认为这是普京希望亲信出马，“取代那些恋栈权力的前苏联时代恐龙。”10多年后，俄罗斯申办2018年世界杯，普京亲自助选，在观众席上坐着的，正是在幕后出钱出力的阿布。
“手套”向上，“拳头”向下。短短十几年间便获得亿万财富，阿布与其他寡头一样，在财富积累的过程中有许多见不得光的地方。说白了，就是钻了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社会混乱时期的法律漏洞与行政真空。
罔顾国法，玩弄权术，肆意攫取经济财富与政治利益，这是阿布发家致富的秘密。但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原罪，甚至不是寡头阶级的原罪，而是当时整个俄罗斯社会的原罪。
被迫出售蓝军，帝国钟声敲响
阿布将全部身家压在普京身上，是他成功的根基，但与此同时，他和他的切尔西也被“套牢”了。极为敏感的阿布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反复强调自己无意从政，并将大量金钱花在游艇和别墅上，这是向普京表达忠心的一种做法，收购切尔西的初衷亦然。
米奇利和哈钦斯解读道：“阿布知道，不管他为普京做了多少好事，但他随时都极易被视为敌人。购买切尔西后，这个世界上最隐蔽的亿万富翁在英国一下子变得家喻户晓。因而一旦普京变脸，对他下手，有哪个英国首相会拒绝阿布的避难请求呢？”
然而现在，不是普京要为难阿布，而是英国政府要向阿布动手了！尽管阿布近些年来极力撇清与普京之间的关系，还拿到了欧盟护照，但因为这次的俄乌危机，他还是成为了被针对的对象。于是，出售切尔西，就是不可避免的选择。
无论当年购买切尔西的动机如何，阿布已经为这家俱乐部付出了太多，临别之前，他依然爱着蓝军，所以才说出这番话：“我不会要求偿还任何贷款（15.1亿英镑），这从来不是生意或者金钱的事情，而是有关对足球这项运动和对俱乐部纯粹的激情。我将这次出售的净收益全部捐出。”
再见，阿布！再见，一个时代！希望他能最后一次回到斯坦福桥球场，接受切尔西球迷的掌声与致敬。
（本文作者念洲，改编于《帝国十年》，原文刊载于2013年的《足球俱乐部》杂志，仰卧撑经授权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