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本深
再度相逢,轻松得有些不真实
我与莫言再度重逢是在兰州军区临潼疗养院里。《西北军事文学》主编贺晓风老师组织了一次笔会,参加笔会的大部分是本军区的创作人员,也外请了莫言、李存葆等著名军队作家,还有我们的恩师徐怀中的夫人。
大家当时似乎都进入了一种比较轻松的写作状态。写作之余,我们戴着耳机享受着音乐疗法,泡着硫磺味浓浓的温泉,要不就在草坪上听尊敬的师娘给我们传授龟吸法养生之道。这一段时光过得非常轻松,甚至轻松得有几分不真实。
我和莫言正好住对门儿。每天写作累了,彼此都松松筋骨,互相串门走动,少不了瞥瞥桌上的文稿,莫言写作状态似乎进入了从容不迫的步调,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显得十分放松,甚至露出几分悠闲。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此前他已成功地发起了两次文学冲击,《透明的红萝卜》《红高粱》,均在文坛引起了不小震动。完全可以调整步调,游刃有余、从容不迫地一路写来了,殊不知他其实是内紧外松,一丝儿也不许自己懈怠,并且正酝酿发起以《红高粱家族》为系列的第三波集团冲锋了,莫言桌上铺开正在写作的稿子,我记得是《红蝗》。他摊开的草稿十分工整,几乎没有涂抹修改的,一行行文字犹如整装待发的兵阵。正写到蝗灾之初,蝗虫像无数豆芽儿一般从干旱的泥土里钻出来,那场景真令我毛骨悚然……
一位红四方面军的老红军战士成了我们的朋友
疗养院里我的隔壁恰好住着一位红四方面军从长征走过来的老红军,我们很快就成了老朋友。我和莫言常常坐在床上,一起听这位老红军聊他们当年长征的故事。老红军性格十分爽朗,谈吐更是风趣且直率,记性惊人的好,每每冒出一些惊人之语。我们的聊天是随意的,没有代沟的,忘年交式的,时而会带一点诙谐与调侃。
老红军为我们讲述的是长征中的男男女女,于是,长征的故事在我们眼前变得陡然清晰,变得更生活化了。后来,我和莫言根据这些零零碎碎的间接体验,各自创作了一篇小说,我写的中篇题目叫《紫色泥泞》,发表在收获杂志上。莫言的作品也发表在一家大刊物上。我们笔下所展现的都是同以往的长征故事不一样的长征故事。可算心有灵犀,异曲同工了。
紧接着,贺晓风老师出题《落日》,让我们各自创作一篇同题小说,后来都刊登在《西北军事文学》杂志上。也算是回忆那段美好往事的一个标志了。
与路遥切磋之外的插曲
笔会临近结束的一天,著名作家路遥先生约了贺晓风老师,莫言和我去陕西作协坐坐聊聊。时近黄昏,在作协的小会议室里,我们畅快地喝茶聊天,我们对路遥的人品和作品都十分敬佩。谈吐间,说到对当前文学走向问题,我说了句不大中听的话,具体说什么,记不请了,但自然是针对着莫言的,莫言顿时面有不悦了,他认真地说我:“李本深,你要好好地写,你也会成功的。”
莫言此话的确是出于真诚的责备,若进一步解读,意思应该包含如下内容:你李本深怎么就不好好写呢?你并不是没有一点文学艺术的天性啊,可你为什么没有八风不动的定力呢?你为什么总是会轻易地被种种外界因素所扰动、影响呢?你总是不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或者不去做什么,即使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你也常常浅尝辄止,不能咬牙坚持而半途而废。很多的时候你是把自己给浪费掉了,而且浪费得毫不吝惜!
无独有偶,多年之后,我从西北军事文学的继任总编,著名诗人王久幸先生笔下得知,西北军事文学的老主编贺晓风老师曾感慨地说过一句让我震撼的话:“李本深是一个才情没能充分发挥出来的作家。”
忽然接到一个山东高密普通话口音的电话
之后不久,我在人生道路上就遇到一次巨大的挫折。我整个人突然毫无精神准备地一下子堕入了人生最低谷。
至少有大半年时间,我悄悄离开军区大院,躲进甘肃最贫困的定西地区去蜗居起来,隐士般蛰伏着了,自己舔伤。心情自有说不出的烦躁、苦闷,灰颓、低落、扭曲,甚至连自己都觉出很有几分应激性变态,彷佛所有的人都跟自己过不去。由过分敏感、易碎的神经主导着,我甚至会神经质地大发牢骚,无端地刺伤对我有诚心之好,有知遇之恩的好朋友,如上海《小说界》的郏宗培等先生(我自责至今)。
军队作家的圈子本来就不大,我的遭遇自然很快就传开去了,莫言也一定听说了我当时处境的不堪。
一天,我接起创作室门边的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遥远的呼唤,是山东高密普通话口音。
没错,是莫言。
莫言告诉我:鲁迅文学院同北师大研究生院马上联合开设一期作家研究生班了,“你来北京吧,咱们再做一回同学难道不好吗?”
他一句也没有提到我当时的处境,但抚慰和体恤之情全都在其中了。
一番犹豫徘徊之后,我终于下了决心,在开学前一天赶赴北京,自带沧桑地走进了鲁迅文学院敞开的大门。
我的同学莫言(一)
我的同学莫言(二)
李本深作品
李本深,山西文水人,德商汇山西联盟荣誉主席、德商汇山西书画院院长、八福康集团书画院名誉院长。数十年舞文与弄墨并重,著作有长篇小说《桃花尖》、《疯狂的月亮》《灵魂的重量》等多部,小说集《昨夜琴声昨夜人》、《西部寓言》《我的汗血马》等,他编剧的22集电视连续剧《铁色高原》曾在央视一套黄金时间热播。电影《甘南情歌》、《香香闹油坊》、《我是花下肥泥巴》、《月圆凉州》等均公映并在央视6台播放,小说《丰碑》被选入人教版小学五年级课本。李本深酷爱书法,至无书名而不慕虚华,沉溺翰墨而绝少交游,嗜墨如命且敬惜字纸。自号十八翁,云外庐主人(详细情况请百度李本深、书法家李本深、著名作家李本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