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雨水天气频繁,给高速公路上的行车安全带来了很大隐患。近日,一辆小车便在行驶途中因为司机的一脚“老刹车”,而在路中间上演“魔力转圈圈”。(重庆晨报,2020.10.21)
一、“老剎车”什么意思?
或问:什么叫做老刹车哦?他们老是说〔我〕踩老刹车,老刹车,是什么意思啊?四川话。
或答:频繁地踩刹车。(2011.10.31)
或答:就是别总使劲踩刹车。(2011.10.31)
看来“老剎车”是“老踩剎车”还是“使劲踩剎车”,或“踩死剎车”还有探讨的必要;为什么叫“老剎车”,更值得探讨。车辆的制动装置,在没有发明ABS之前,踩老剎车非常的危险,最大的可能就是翻车。ABS,防抱死系统,指制动防抱死系统(antilock brake system)。我们从“防抱死”之“死”,似乎找到了答案:老,死也。
二、“老,死也”是“讳称”吗?
“生老病死”之“老”,还没有到“死”的地步。
【老】《说文˙老部》:“老,考也。七十曰老。从人、毛、匕。言须发变白也。”
什么是“考”?
【考】《说文˙老部》:“考,老也。”
这相当于“甲,乙也”、“乙,甲也”,让人没法理解。“老”有“寿也,耆也”等意思,还有一个“老,死也”的意思,但为什么有这个意思呢?一般的解释是:
【老】死的讳称。如送老归山。《红楼梦》第十五回:“原来这铁槛寺是荣、宁二公当日修造的,现今还有香火地亩,以备京中老了人口,在此便宜寄放。”鲁迅《朝花夕拾阿长与<山海经>》:“说人死了,不告说死掉,必须说老掉了。”(汉语大字典)
按照鲁迅先生和民间的说法,“老,死也”是讳称,似乎也合乎情理,但看看这些词:
【老邦】去世。客话,福建明溪。
“邦”似乎当读如“崩”。崩,崩逝。而下边“老㘓-老啰”似乎就不大好解了:
【老㘓】死。晋语,山西沁县。
【老唡】老人去世。①中原官话,山西临汾。②晋语,山西定襄、忻州。
【老哩】死。赣语,江西莲花。
【老啦】老年人死的讳称。①中原官话,山东东平,山西吉县、运城、襄汾、永济。②晋语,山西长子、石楼。③闽语,广东海康。
【老啰】老年人死了的讳称。西南官话,四川成都。
它们会不会是“老+了”之义,即“了”既是完结的意思,也是句尾助词(放在动词或形容词后,表示动作或变化已经完成)。再看:
【老客】老人去世。晋语,山西太原:老爹~嘞。陕西北部。
【老格】死了。吴语,安徽铜陵。
“格、客”似乎就像川渝的“去[kè/qiè]”,义为“去世;停歇”:
【去】老人家~了|螺陀(陀螺)~了(停止不转动了)
还有“老调、老掉、老咗、老嗒;老翘”等。它们显示出来的应该都是同义复词:
【老调】死的讳称。吴语,上海。《上海俗语图说》:“~,亦死之别名。”江苏苏州。评弹《西厢记游殿》:“全是算命先生害人,说我勿做和尚要~。”评弹《岳飞独挡荷叶岭》:“明朝天亮,大元帅救兵一定要到;倘然救兵勿到,老子要~格。”◇《玄空经》第三回:“原来自从他的老男人寿星唱曲子~后,形影相吊,吃起素来。”
【老掉】死(俗语、讳称、有戏谑义)。吴语,上海松江、江苏苏州:家险乎~(差点儿送命)。闽语,福建建瓯。
完蛋,报废。吴语,上海松江。
【老咗】死。粤语。广东广州。
【老嗒】老年人死了的讳称。西南官话。湖北天门。
【老翘】老死了。吴语,上海奉贤。
“调调-嗒”,可归入“殇”系(草不黄俗话说249《“死麻麻儿黑匣匣儿”·“豆子鬼儿烟刀儿”》);“格、客、翘”,就是我们在“草不黄俗话说”188《搣杆儿与撬杆儿》中谈过了那一系。
因此,“老剎车”、“老,死也”之老,其“死也”之义,主要的还是本身可以有这么一个演变链(啉婪蓝→啉婪蓝→老);讳称只是一种情感上的感觉。
三、“老,死也”的来源
【啉】《集韵·覃韵》:“一说饮毕曰~。”《广韵·覃韵》:“酒巡匝曰~。”卢含切,平覃来。
【婪尾】有顷,妪自外挈酒壶至,于火前煖饮,谓澄曰:“以君冒寒,且进一杯,以御凝冽。”因揖让曰:“始自主人。”翁即巡行, 澄当~。( 唐无名氏《河东记·申屠澄》:)
宋雨后晨先起,花间湿也行。破除~暑,领略打头清。(杨万里《八月朔晓起趣办行李》诗)卢含切,平覃来。侵部。
按:婪,残也。一者残害,一者残余。
【婪尾酒】今人以酒巡匝为~。(唐苏鹗《苏氏演义》卷下)
【阑】行遍天涯意未~,将心到处遣人安。(宋苏轼《赠惠山僧惠表》)落干切,平寒来。元部。
【蓝尾】“~忽惊新火后,遨头要及浣花前。”自注:“白乐天寒食诗:三杯~酒,一碟胶牙餹。”(宋苏轼《次韵刘景文周次元寒食同游西湖》)
《苏轼全集校注》:“~:酒名。唐代宴饮,酒巡至末座,谓之蓝尾酒。也作婪尾酒。”
按:还可参宋黄朝英《靖康缃素杂记》卷三“婪尾”条。也就是我们在“在山居主俗话说”38-39《幺落巴,结大瓜》中谈的。“老,死也”的最接近的词应该就是“落尾”“落后”“落沟巴猪儿”之“落”。
【落】(火)熄灭。①东北官话:火已经~了。②北京官话:再不添媒,火可要~啦。③胶辽官话,辽宁大连。
这不相当于“人死如灯灭”吗?
【落气】断气;咽气。江苏南京(江淮官话)。贾佩峰《红娘子》:“眼看郎哥要~。”四川成都、重庆(西南官话)。湖南长沙(湘语)。江西宜春、湖南耒阳(赣语)。1979年第11期《新华文摘》:“他还没有~,我再补一枪。”
因此,“老剎车”,死剎车也,也就是一脚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