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代,天津有一家兄弟剧团,云集了相声演员常宝堃、马三立、赵佩茹、佟浩如,评书演员陈士和,变戏法的陈亚南、陈亚华,京剧旦角华畹云,唱太平歌词的荷花女、秦佩贤,耍坛子的佫树旺,时调赵小福、梅花金万昌、单弦常树田……组成曲艺界空前绝后最佳阵容,而其幕后黑手竟是大混混儿袁文会。
袁文会插手曲艺班社,一是为捞钱,二是为取乐。抗战爆发天津沦陷后,汉奸陈炎、恶棍于嘉麟组织班社占据南市燕乐升平,从北京约来白云鹏、戴少甫。袁文会占了个包厢,点戴少甫的《打白狼》,前后台管事的马虎了,戴少甫应了别人的烦请,无意中栽了袁文会的面儿。袁文会甩袖离座,吩咐手下人:“把这个说相声的现打不赊!”戴少甫挨了打,后回北京含恨而亡。
袁文会
袁文会仍觉得不痛快,决定自己干个杂耍园子,盘下南市慎益大街庆云戏院,跟燕乐升平打对台。庆云开张,班社定名“联义社”。袁文会找来天津卫的大曲霸、混名“王十二”的王新槐到庆云管事。王十二去小梨园约常宝堃、赵佩茹、陈亚南,陈亚华等人,有袁文会撑腰,他想叫谁来,谁就得来,不来就把他的腿打折!
庆云戏院开业后,联义社前半场演曲艺,大鼓、相声,后半场演文明戏,如同相声剧。头一个反串戏是《挑帘裁衣》。相声演员一般都能唱几段京剧,模仿名角的唱惟妙惟肖,又有魔术师参加表演,当场出彩,卖座特别红火,连上三天六场,场场客满。
联义社又请来京剧教师作指导,相继排演了《探亲家》《打杠子》《打樱桃》《打刀》《大劈棺》《纺棉花》等几十出玩笑戏,演员们在台上临场发挥、插科打诨,唱念做舞令观众捧腹。这些文明戏近似闹剧,揭露世态,常常脱离剧情加上一大段说教,有时也能换来掌声。
常宝堃
联义社最成功的一部玩笑戏,是时装新戏《莲英被害记》,这出戏根据发生在上海的实事编写,就是后来郭德纲的评书《枪毙阎瑞生》和姜文的电影《一步之遥》。
陈亚南饰阎瑞生,常宝堃前饰莲英母,后饰“大皮包”,秦佩贤、赵佩茹分饰店小二,华畹云饰莲英。这出戏把大魔术的套子搬上舞台,加上灯光配合,气氛格外阴森。每天日夜两场,连演四十天,场场座满。而当时在津的京剧名角演出,有时上座率也不过三四成。
一次演到“住店”一场,杀害莲英的阎瑞生住在店里,遇上莲英的鬼魂找他算账,因为有大段唱做,陈亚南在后台偷偷告诉华畹云:“小妹,你今天可别追我了,我太累了,你去追宝堃,我给你买糖吃。”到了台上,华畹云果然放过陈亚南,追上了常宝堃。常宝堃吁吁直喘,床上床下满台跑,最后钻到床底下去,华畹云才下场。到了后台,常宝堃说:“好啊畹云,放着杀你的阎瑞生不追,怎么追起我来啦?差点儿把我累死!”
常宝堃
为了叫座,演员们还常抓一些“活哏”。“住店”中,阎瑞生怕鬼,和大皮包住在一个房间,大皮包把一个新夜壶灌上白开水,放在床边小柜子上,准备夜里渴了喝。半夜阎瑞生要小解,不敢出门,想在房间里解,拿起夜壶下台转一圈又回来,意即小解毕,放在原处。一会儿大皮包起来,拿起夜壶就喝,喝完说道:“哟,不对味,怎么酸啦咕唧,这是什么水?”台下观众乐得前仰后合。
话剧《秋海棠》在上海走红后,联义社排演了这出话剧,改名为《前台与后台》,常宝堃扮演袁宝藩,陈亚南扮演秋海棠。陈亚南演戏中串戏,彩唱京剧《追韩信》,学的是周信芳。又演了《空谷兰》《一瓶白兰地》等戏,总之就是层出不穷。这个剧团大角儿太多,当时年轻的马三立只能跑龙套。
马三立
庆云戏院演出火爆,生意兴隆,艺人们的日子却不好过。袁文会经常克扣拖欠份儿钱,艺人们敢怒不敢言。单弦演员王剑云壮着胆子问:“三爷,嘛日子关钱,家里都揭不开锅啦!”没承想当天晚上王剑云回家路上遭到一顿毒打,几天后一命呜呼!
有一次常宝堃演《耍猴》,中间使了个现挂:“没锣了,都献铜了。”这下惹祸了,他被带到日本宪兵队红帽衙门受尽毒打!秦佩贤下台时没给日本特务鞠躬,也被抓进宪兵队,折磨致死!还有京韵大鼓坤伶章翠凤,在庆云唱红后被日本军官世川看中,三番五次纠缠,遭拒绝后恼羞成怒,一通毒打,将章翠凤赶出戏园,长期禁演。
抗战胜利后,袁文会倒台,联义社改组为兄弟演艺剧团,常宝堃当团长,曾到北平表演,享名于时,因为常宝堃艺名小蘑菇,有些老观众就管兄弟剧团叫“蘑菇剧团”。50年代,袁文会被枪毙时,兄弟剧团演了最后一场反串戏《枪毙袁文会》,盛况空前,赵佩茹演袁文会,惟妙惟肖。(文:何玉新)
枪毙袁文会
古彩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