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女演员里,有大女主气场的,陈数算是一个。最近在《完美关系》里,她饰演的女二斯黛拉,不小心把佟丽娅饰演的女一江达琳碾成了渣。
这种碾压,放在陈数身上,一点也不奇怪。
首先,陈数的气场压人。
与俞飞鸿一样,陈数是一个没什么年龄感的女演员。观众几乎想不起来她的“少女感”,好像她一出道,就有沉稳、内敛、坚韧等成熟女性的力量。
其次,陈数非常挑角色。
“不管这个角色是一号还是二号,当我接到她的时候,我要考虑的是:她不是符号化的,她是一个可以脱离传统意义上依附感的角色。”
也就是说,如果在剧本阶段,斯黛拉不是一个有气场的角色,陈数不会接;而陈数本人,又有充分的能力把这个角色的气场和魅力放大十倍甚至百倍。
我们经常说,要把演员跟角色分开。但我发现,当演员塑造一个完美角色的时候,这个角色与她本人的现实生活必然有一定程度的相似。
陈数身上,最重要的标签是大女主。“大女主”这三个字,看上去很爽,做起来未必。
我们日常看到的所谓大女主剧,演来演去,基本都变成了“甄嬛、华妃出宫以后”,所以我也经常想,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是生活里的大女主,这个问题从陈数身上,好像不难找到答案。
首先,大女主的不爽在于,她必须对复杂的世界有足够深刻的理解,不幻想,不抱怨,识进退,尤其要学会放下。
参加《朗读者》,陈数说:“如果一生只能演一个角色,她希望是《暗算》里的黄依依。”
《暗算》是一部碟战剧,故事背景为上世纪60年代初期。陈数饰演的黄依依作为天才数学家,被柳云龙饰演的安在天招进了最高级别解密机构701所。
黄依依对安在天一见钟情,答应去701的时候,她说“我不是被一台国家机器带走的,而是被一个男人带走的,这个男人就是你。”
那时的黄依依,清辙、透亮,她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眼里有星辰;
她与喜欢的男人在一起,不是风,是爱情,吹起了裙角。
作为天才数学家,黄依依撑得起事业,最终破译密码成功;作为崇尚自我感受的女性,黄依依敢于主动去追求爱,甚至享受单纯肉体的满足。
有观众说黄依依是“荡妇”,但别忘了,在男权社会,女性进步的每一小步,都是被反传统的“坏女人”推动的。
一个意气风发、自由自在的天才少女,在人事复杂、人浮于事的保密机构这座大机器里,慢慢调零的过程,陈数通过表情和眼神表达得淋漓尽致。
与《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上海滩》里的方艳芸、《和平饭店》里的陈佳影相比,黄依依是一个更为复杂的女性角色,甚至作为女性观众,二十几岁的时候跟三十岁的时候去看这个人物,理解可能完全不同。
《暗算》这部剧,2006年首播,豆瓣评分高达8.9分。其实国产剧还是有精品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炒得火热的国产剧都是靠狗血剧情上热搜,慢慢陷入了“观众越气越看、边骂边看”的怪圈。
《暗算》不是传统意义的大女主剧,陈数的戏份也不重,但黄依依这个角色,复杂、丰满、充满时代的讽刺与隐喻,是陈数所说的那种“脱离传统意义上依附感的角色”。
在中国缺乏大女主剧本的当下,始终如一地选择具有颠覆性的女性角色,意味着要放弃很多机会。女演员的黄金期短,陈数能做到这一点,是挺了不起的。
而她对于事业的这种拎得清与放得下,我总觉得与她的家境有关。
陈数出生在湖北黄石一个演艺世家。父亲陈宗善从事舞蹈事业,如今是国家一级编导,母亲音乐方面造诣颇深,擅长长笛和钢琴。
陈数从小学舞蹈,11岁进入北京舞蹈学院附中,成为低龄“京飘”。
15岁进了当时如日中天的东方歌舞团。
6年后,21岁的陈数决定放弃分房子的机会,报考中戏。后来陈数接受董卿采访,她说:“这个时候去上学,是最好的时间,不可以再晚了,房子我可以自己努力,自己买。”
无论男女,拿得起放得下的这种美好气质,或者说这种与生俱来的气度,其实是顺境培养出来的。
影视剧里的“伪大女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实生活里的大女主,必然得失兼顾,有勇气放下,才有机会得到。陈数说,做演员这一行,如果你想365天呆在剧组,是做得到的,但你会被完全掏空。
2010年,有60个剧本送到了陈数手里。2014年,拍完《谈判冤家》,陈数拒绝了所有剧本和导演的邀约,去做一些与事业无关的小事。2016年,她才重新站在镜头面前。
演员的内心建设比演技的建设更为重要,如果没有自我的成长,我们就看不到今天在一部烂剧里,大放异彩的女二号斯黛拉。
陈数身上,另一部分大女主气质,来自于她的自律。与传统意义所理解的年老色衰相比,陈数属于越长越好看的那一类。
这中间,当然有整容和医美的功劳。
然而,脸型可以通过手术改变,气质和身材,只能靠自律。陈数练了20年瑜伽,无论工作多忙,每天都坚持练习30分钟。
作为美食家的太太,能数年如一日地保持蜂腰猿背,对抗地心引力,我们看着很爽,但只要尝试过瘦身健身的人,都知道那过程有多不爽。
以女明星的外形标准衡量,陈数年轻时既不“幼”也不“甜”,尤其不符合男权文化下的主流审美。二十多岁时,因为长相“老气”,陈数被同行评价“端不起演员这碗饭”。在人生很长的一段时间,陈数处于证明自己的“紧张感”里——一方面打磨外形和气质,一方面揣摩演技与能力。
陈数是化妆师眼里著名的“麻烦小姐”。演《和平饭店》时,为了寻找与陈佳影相配的口红色号,陈数自带了几十支口红进剧组。
如果说普通人的及格线是60分,那么陈数把自己的及格线定到了80分。
这几年,太多人讲中年女演员以及中年职场女性的困境;但在陈数身上,恰恰相反,她的青春是从中年开始的。
我特别想写陈数,是因为她给天资普通的女性树立了一个良好的人生样本。
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本独一无二的编年史,有人生在罗马,有人只能步行去罗马;有人的春天在18岁,有人的春天在38岁。没有绝对的一帆风顺与值得艳羡,我们只能抱紧自己的剧本、热爱自己的剧本。
关键的问题是,你以什么样的态度,去迎接人生的春天。在与命运、岁月、性别不动声色的暗战中,自律,可能是唯一的答案。
如果你以为像陈数这么挑剔、较真的“麻烦小姐”,在择偶方面,也一定是完美主义,那又错了。
陈数34岁才结婚,嫁给了二婚钢琴家赵胤胤。很多人不解,包括陈数的父母,他们出于对陈数的担心,认为二婚男人的风险在于,你不知道他的前一段婚姻是因什么而解体。
陈数说,我不问,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数与赵胤胤的媒人是导演孙周,两人相识15天,赵胤胤就向陈数求婚。但4年后,陈数才嫁给赵胤胤。陈数不相信一见钟情,她认可的感情是两人共同经历一些事情,度过一些考验,最终彼此确认。
赵胤胤的前妻,是朴树的初恋女友黄子珈,两人育有一个儿子名叫大象。
离婚后,大象归赵胤胤抚养。陈数第一次见大象时,他5岁,大象管陈数叫“陈数阿姨”,直到今天也没有改口。
2011年结婚,跟大象一起生活时,陈数就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她因此一直没有生孩子,接受公开采访时,陈数说:“无论什么时候生孩子,都必须先经过大象同意。”
结婚9年,她有没有为生育而努力,其实公众不得而知。我们所能看到的,是一个女人如何淡然地面对得失。比如你对一个孩子付出了很多心血,但他依然不愿意改口叫你妈妈;又比如与你相逢的那个合适的男人,可能带着沉重的包袱来到你面前;或者你这辈子,注定只能爱一个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这些听起来很吓人的东西,如果抱定了“不强求”的心态,其实都没什么了。
人生不可能无限趋近于完美。如果让大女主选择,她们一定会选择在自己的能力、事业、心态上努力,使之趋近于完美,而不是要求命运、际遇、他人的完美。
这才是大女主的大。
陈数说,女人的优雅,来自于“不强求”与“很自律”。
大女主的大,既不是大在她们有财力与胸怀跟年下男恋爱,也不是大在她们穿着CHANEL拎着LV,后面跟着无数仰慕者帮忙拎裙子。
真正意义上的大女主,其实面临很多艰难的选择,并且什么都亲力亲为啊。
她们冷静、客观、自律。不是什么都厉害,什么都能得到,而是对自己的命运,有一种行云流水的掌控感。
她们有勇气让命运的归命运,努力的归努力,面对努力不含糊,面对命运不强求。
有人问陈数,你觉得什么是勇敢。陈数说,勇敢就是不回头。
关于本文
● 作者:艾小羊。复杂人生的解局人,品质生活的上瘾者,专治各种不高兴。代表作:《活成自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