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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前后,内地的罪案剧在制作上迈上了一个大台阶。
在整个九十年代,内地罪案剧更偏重于写实风格,比如《12·1枪杀大案》采用的伪纪实风格拍摄。
但这样的影视剧,容易让观众产生误解。比如在剧中扮演主角的王双宝,曾经被人认为是真的找犯人来拍的。拍完这部戏,他曾经上街买菜,都有群众偷偷报警。
这种纪实类刑侦剧,曾经在2001年之前,一直是收视率的保证,那会儿打开电视,不管哪个台,都是与这个题材相关的影视剧,如《中国西部刑侦大案纪实》《命案十三宗》和《红蜘蛛:10个女囚的临终告白》等。
直到2001年7月份,随着王志文主演的《黑冰》播出,才取代了之前粗粝、画面血腥的纪实类刑侦剧,转向了罪案剧。
这部电视剧刚一播完,陈道明主演的《黑洞》播出,比《黑冰》更加优秀的一部电视剧。豆瓣排名至今8.4分。里面大角儿不少,像黄渤当年在剧里也才是个不知名的龙套。
能有这么高的分数,是跟导演分不开的。
这部剧导演是管虎,他拍这个剧主要原因就是自己没拍过电视剧,就想拍一部,纯粹是想挑战一下自己。
他跟原小说作者张成功是好朋友,当时拿到这个剧本之后,一个人一口气写了30万的剧本。几乎是重写了一遍,原小说早就被改的面目全非了。以至于这部剧播出之后,原作者张成功根据电视剧另出了一版小说。
把管虎给气美了,觉得自己是为他人做嫁衣,公开讲以后不跟张成功合作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但在当年,因为管虎出于挑战自己的缘故,导演了这么一部戏,不仅让陈道明有了一个经典反派角色之外,也塑造了一个风头不输给主演陈道明的大配角——肖三。
一个永远板着脸,混不吝的流氓头子。
演这个角色的演员叫段宇华,圈里的朋友管他叫华子,是管虎的御用配角。
就是从管虎的这部戏里,他成了恶人专业户。如果内地电视剧要评一个四大恶人,他一定会榜上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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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里肖三这个角色,算得上是华子演得最经典的一个角色了。
算是管虎用心写的一个角色,比如在剧中肖三一开始的身份是菜刀队的。为人处世的原则就是,不服咱俩干一仗,规矩照以前来。遇到比他还要狠的,就往地上一坐,喊一嗓子,你们干我吧。
这种小流氓的劲儿,可能只有管虎能刻画的出来。后来管虎在导演《老炮儿》的时候,又把这个劲儿用在了六爷身上,老北京城的顽主,凡事儿都依老规矩,瞧不上年轻混混们的做派,不服干一架。
但跟饰演六爷的冯小刚比起来,华子在拍戏上完全是野路子。
没上过影视学校,没有读过专业书籍。闯荡演艺圈,全靠一腔热情。能把戏演得入了管虎的眼,小部分是靠他那张脸,大部分靠的是他的生活经历,还有一部分是对自己够狠。
华子太知道挨揍的滋味了。
他跟管虎基本是同一个年代的人。他们家条件原来不错,但也因为家里条件不错的缘故,当年家里受影响,家长被打倒,他姐被打到骨折。
他自小就没少受欺负,挨打都是家常便饭。整个少年时期,愤怒是华子的外壳,能还手就还手,还不了手,就挨一顿揍。
八十年代,他爸去世,他们家就剩下他妈他姐以及他三口人。
长大成人的华子,决定去当演员。在不堪回首的少年时代,看戏、看电影曾是他舒缓人生痛苦的一条出路。
怎么拍戏,怎么当演员,他基本都是从自己看过的影视剧中一点点学来的。他的长相决定了不适合演主角,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都是在影视剧中出演反派。
刚开始拍戏那会儿,华子要求很低,能露脸就行。早期的影视剧《燕子李三》《好汉龙马》他都在里面跑没人关注的龙套。
早期当演员期间,他母亲病逝。他当时在剧组拍戏,没能见上母亲一面,是他一生的遗憾。
直到1994年,他才算交上了好运气。
导演陈胜利准备拍《金海岸》,找到他,跟他讲,你最近也别接其他戏了,回去好好准备准备,我这戏的反一号定你了。
华子大为兴奋。结果骑摩托车回家的时候,撞到了路灯杆,把膝盖撞成粉碎性骨折。住了一个月院,他坐不住,提早去了剧组。
当过龙套,吃过苦,能有一个大配角的戏,他一点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当一个人想要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候,眼里就没有不可能的事儿。
但心里还有点忐忑,跟导演陈胜利讲,我个人能坚持下来,但您要觉得我形象不好,影响角色,我也认。
陈胜利看着一瘸一拐进剧组的华子,一句话就骂出去了,换什么换,阿龙瘸就瘸吧。
靠着这股狠劲,华子总算在影视剧里演到了有名有姓的角色。
这电视剧后来还获了个奖,华子得到的好处是,有人打电话邀请他去拍戏,不用整天跑剧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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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种反派气质,后来被管虎一手给打磨的闪闪发光。
管虎当导演一开始其实也不顺利。当年一出道就拍电影,结果拍的电影没引起反响。后来内地影视剧市场发展,他对拍电视剧产生了兴趣。
主要是想证明自己是做导演的料。
正赶上那几年刑侦剧如火如荼,他看不上那种偏纪实风格的刑侦剧,正好张成功有本小说,他就拿来花死力气改编,然后按拍电影的路子拍戏。
狠人遇到狠人。
管虎一边拍戏一边改剧本,累到虚脱。觉得拍电视剧真不是人干的事。
华子拍这部戏,里面有个桥段是被人围殴,戏拍完,华子趴地上半天没起来。后来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是骨折了,有演员没收住力道,一脚踹断他两根肋骨。
他跟谁都没说,就靠着吃消炎药,止疼药,一直在剧组拍戏,直到拍完。
而他在剧中的演出,真的堪称惊艳。
剧中的肖三,知道自己是个坏人,但永远自我感觉良好。无恶不作,没有底线。这个人物足够复杂。
他跟陈道明主演的反派聂明宇做过死敌,之后又屈服于聂明宇,放弃自己以前立身处世的原则,但又没有彻底丧失底线。直到大结局的时候,竟让之前对他咬牙切齿的观众对他产生一丝好感。
时代浪潮里,他当过流氓头子,当过街头霸王,给黑社会当过打手,最后又帮了警方大忙。一个一开始看样子活不过三集的龙套,被华子扛着一路演到大结局,成了剧中的顶级配角。
就角色复杂度来讲,他的风头甚至盖过了陈道明。
这部戏对陈道明来讲,只是塑造了一个不同以往的角色,但对于华子来讲,是开启了自己反派角色的钥匙。
拍完这部戏,管虎乘胜追击,拉着原班人马拍了《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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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年称得上是内地罪案剧的高峰。
海岩的系列罪案剧,《重案六组》,孙红雷的《征服》,孙老师当年也挺有意思的,也是从演打手开始的,当年赵宝刚拍《永不瞑目》,孙红雷去试镜,赵宝刚一见他就给否了,不行,这人长得太厚道了。
没想到,孙红雷现场即兴,直接征服了赵宝刚。但就演小弟,孙红雷初期的表现一点都不如段宇华的肖三。谁能想三年后,他就主演了叫《征服》的罪案剧。
而罪案剧或者刑侦剧在2000年以后频频播出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转型期的中国出现过很多命案,这些命案,成了影视剧编剧的灵感来源。比如《中国刑侦一号案》里的白宝山。
有黄金时代,就有落幕,罪案剧在2004年集体从银幕上的黄金档撤退,一开始在十一点以后播,到后来就消失无踪。
但那时候的段宇华,已经在别的剧里出演反派人物了。
张国立拍《康熙微服私访记》第四部,里面出现一个叫休六的人。憋着一股劲儿的要弄死微服私访的康熙。
整个儿一油盐不进,胆大包天的无赖青皮。观众在这戏里还没骂完呢。转头他又成了《江塘集中营》里凶狠狡诈的日本军官。完了又是《五月槐花香》的王财。
劲儿还没缓过来,他出现在了高群书的电视剧《保密局的枪声》里,一露脸,就知道不是好人。张纪中拍《鹿鼎记》,他在里面演海大富,阴狠毒辣。
直到2013年,华子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坏人生涯,很少出现在影视剧之中。2015年随着一部《刑警队长》的电视剧,刑侦剧又重新回归。
制作精良,场面火爆。网络剧《余罪》、《白夜追凶》、《无证之罪》再到《破冰行动》,刑侦局的春天又再次到来。
但2001年那部《黑洞》,很多人都讲这戏是至今无可超越的一座高峰。
而内地刑侦剧的发展,也正是段宇华整个的从影经历。
如今的银幕上,很难在看得到段宇华的身影。网上也只能看到他的零星消息,有时候是去给某个活动站站台,有时候是参加一下访谈。
在影视剧中演了几十年恶人的段宇华,生活中却是个温柔的丈夫,以及爱孩子的慈父。
只可惜,他从来没有大红大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