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总会有一束光,能照亮你前行的路,总有一个人,一直在等你回家。
初二的时候,我们的学校从几公里外搬到了我们村所在的地方,离我家一公里左右。
因为离家比较近,不住校还能省下一些住宿费,经过妈妈和老师的协商,我就成了我们班唯一的走读生。
其实那时的我,内心还是渴望住校的。且不说同学们每天除了一起上课,还能一起吃饭睡觉有多热闹多开心,单单那一公里的夜路,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因为那短短的一公里,在我心里却有一个长长的“无人区”!
在我回家的路边,有一个大大的水塘。塘边有几棵树,树干倾斜着伸在水面上,风和日丽的时候,周末放学后路过水塘,我们喜欢在这里打“水漂”玩儿。放下书包,在地上找一些趁手的小块瓦砾,身子微微倾斜着,将手中的瓦砾稳稳的“漂”出去,小瓦块贴着水面,像蜻蜓点水一样起起落落的飘向对岸,平静的水面上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我们的心也开始雀跃起来。
我们乐此不疲,总是要等到炊烟袅袅升起才捡起书包各自回家。
可是后来,我们在塘边玩得多了,便常常有路过的大人过来提醒劝告,不让在这里逗留。据大人们说,这塘水虽然不深,却也是会淹死人的,很多年前,就有一个生了病的外地女人在这里投水自尽了。
自那以后,每次再经过那水塘,我的心里就会莫名的生出一些神秘感:那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她又经历了些什么?她的灵魂会不会还在这口水塘里游荡?那个逝去的生命时常从水塘平静的水面上浮出,走进我稚嫩的心灵!
转眼已近期末,寒冬腊月,回家的路显得更加寂寥悠长,但好逞强的我仍然拒绝了妈妈接我放学的提议,仅仅为了不让那些喜欢恶作剧的男同学笑话。
每天下了晚自习,同学们叽叽喳喳嬉闹着追赶着冲出教室,跑回宿舍,我便一个人依依不舍的走出校门,顶着凛冽的寒风回家。
校门口是一道长长的下坡,校园里的喧闹也随着那道坡渐渐的远了,熄灯的铃声远远的传来,身后灯火通明的学校仿佛一下子跌进了漆黑的夜里,昏昏然睡着了!
我不再回头,快步走上了大路。乡村的夜晚很静,劳碌了一天的人们早早的都已睡下了。偶尔有婴儿的啼哭声传来,年轻的妈妈哼着不知名的曲儿,伴着轻轻的拍打声,还有男人压低了嗓门的问话声。我边走边踢飞了脚尖碰上的小石块,石块砸在了干枯的落叶上,发出“嘶拉”一声响,那温柔婉转的小曲戛然而止,我吐吐舌头,静悄悄的继续往前走。
远处传来一两声狗吠声,我不由得抓紧了书包的带子,心里却又踏实了许多。听老人们说,走夜路的时候只要有狗叫,就不怕遇到鬼,狗一咬,鬼就跑远了。
再往前走,就要经过那个池塘了。而池塘的另一侧,是砖厂的晒坪,压好的泥坯一堤一堤的码放着,上面盖着用竹条和茅草扎成的茅衫,用来遮雨防冻。寒风吹过,有些许的婆娑声,那砖堤之间的空隙里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些什么在动,和着水塘边的树影,狰狞着向我涌来!我抓紧书包,不敢跑也不敢往旁边看,更不敢回头,只能加快脚步往前走。
终于走过那片“无人区”,道路两旁的房子越来越近了,我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松开抓紧书包的手,大踏步的向前走去。忽然又是一阵寒风,邻居大伯种在路边的篷竹发出哗啦啦一阵响,细长的纸条摇曳着,像黑夜张开了手,把我的心拎到了嗓子眼儿。好在马上就要到家了,我不再理会这漆黑的夜,小跑着奔向家的方向。
跑过竹园,我便望见了那一束微微跳跃的光。那是一盏油灯,那个寒冷的冬夜里那个村子里那么晚了唯一还亮着的一盏灯!因为舍不得开着电灯等我,妈妈找出以前攒下来的煤油和被我碰坏了灯脚的煤油灯,把灯芯拧到刚刚能点亮的位置,妈妈就靠在床头,腿上裹着被子,小心的守护着那一束微弱的亮光!
听到我的脚步声近了家门,妈妈赶紧的将油灯的光调大了一些,掀开被子跳下床迎了出来。在我望见那一束光的刹那,我的心就亮堂了起来,黑夜不再黑,寒风也不再刺骨。当妈妈的手伸出来搂住我,所有的恐惧害怕都消失了,只剩被妈妈的衣襟包裹着的温热和满屋子暖暖的灯光!
妈妈的油灯就这样陪伴着我,走过每一个放学回家的夜。那一束光,照亮了我每次独自前行的路。时隔多年,那盏灯、那束光仍然在我的心底摇曳,从未熄灭!
有幸,成年的我未曾远离,一直陪在母亲身侧。更幸,母亲身体安好,无论何时,晚归的我仍然能看到有一盏灯为我而留,有一个人在为我等候!叫一声“妈”,依然有人切切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