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型的拨浪鼓,村里的老奶奶、儿媳、姑娘们和洋娃娃们一起跑出各自的家,朝着画廊型的拨浪鼓方向跑去。看到人们蜂拥而至,花郎哥挥舞着拨浪鼓,喊着:“轰隆一声钥匙响,打开了牛皮箱。
有钱的姑娘们快买来,没钱的姑娘们快换来。不买个针来不买个线,只买个镯子了两手上髋。”等大伙儿把货郎哥的两只牛皮箱子围得水泄不通时,他才从腰里取下一串钥匙,逐个打开箱子,箱底和箱盖由两条皮筋绑着,生怕盖子随时掉下来,砸碎了下面的胭脂水粉。货郎哥的皮箱堪称百宝箱,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大到砂罐,小到一枚绣花针。想买的想换的想看的想闹的都蹲下来仔细端详着这两只箱子,一只箱子跟前挤满了娃娃们,另一只跟前围着媳妇们。最吸引人的当属货郎哥手里的那只大拨浪鼓,趁着他和大人们在那边买卖胭脂水粉,用头发换着金线银线丝线和红头绳,无数只小手便伸向了拨浪鼓……起初是用各自的小指头拨着、戳着、拽着,后来就用小手摸着鼓的平面,捏着绳子上的鼓点子,很是稀奇。这时候会出现一只稍大一点粗糙红肿的手,一巴掌下去打在了偷偷拿起鼓把子的黑乎乎的小手上,许是受到了惊吓小手立马缩了回去,唯唯诺诺地退出人堆,悄悄地溜走了。媳妇们这边可热闹了,挑选着喜爱的耳环、耳坠,新式的头饰发卡,漂亮的项链镯子,精美的戒指胸针……带着头巾的新媳妇,看中了一对耳环,却被旁边艳丽的麦穗状的耳坠吸引,看着左手的耳环,瞧着右手的耳坠,拿不定主意,正在纠结发愁……货郎哥终于开口了:“新媳妇,把它们都戴在耳朵上,让阿姨大娜们瞅瞅看哪个好?”新媳妇顿时喜笑颜开,麻利的戴了起来,银子的耳环显得单纯素净,麦穗的耳坠华丽洋气,迎着红纱巾,金灿灿的,格外光亮。阿姨大娜们便开始七嘴八舌起来。“耳环本分,耳坠是非。”
“耳环太素,耳坠新鲜。”
“还是右耳朵的麦穗好看。”
“要是我,我选耳坠。”
“戴上那个麦穗耳坠像个妖精,狐狸精才戴那种玩意儿!”
“你懂什么?年轻人流行什么就戴什么,哪像你我这般年纪的老阿奶,只能戴铜圈圈、银环环的。”货郎哥把另一只耳坠取出来拿给新媳妇,“别犹豫了!大家的眼光错不了!”
新媳妇接过耳坠戴在了左耳朵上,羞答答地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交给了货郎哥。
拿头发换丝线的,挑选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的丝线,嘴里还数着:“一根,两根,三根……”
那时候做针线活还分金线、银线、丝线等种类,因品种质地不同,价格也不一样,所以对头发的要求也不一致。金线用长的整齐的头发换,银线用剪的刘海换。丝线则用梳头发时掉落收集的乱头发换。若想换银子的项链、镯子、戒指等,则必须是剪下来一尺五寸长的辩子换,那个时代的姑娘留一头乌黑亮丽又粗又长的辫子,在某种意义上是为了换取心爱的首饰。
远处飘来一丁白盖头。白盖头越来越近了,依稀可以看清她穿着黑色的长衫,裹了小脚走的蹒跚而又缓慢,手里牵着小孙女。走到跟前,这才看到奶奶一脸慈祥的笑容,上下门牙都掉光了,嘴唇窝进去了,好生亲切。白盖头的奶奶从兜里掏出两只鸡蛋,给小孙女换了一个发卡、两颗糖,奶奶乐呵呵的笑脸似蜜糖,她亲手给心爱的孙女戴上了发卡,小孙女把头贴在奶奶的怀里笑成了花。
拨浪鼓响了一下、两下、三下……紧接着便欢快的响起来了!
循声望去,俏皮捣蛋的大个子娃娃,趁没人顾及时索性把拨浪鼓抢了来,双手搓在手心里玩弄,见玩伴们一窝蜂似的涌上前来,赶紧踮起脚尖,高高地举起手摇晃,个小的娃娃们只能欢呼雀跃地围着、闹着、笑着、跳着……
此时,媳妇、姑娘们都已经散了,货郎哥也把皮箱整理好以后上了锁,捣蛋鬼怯生生地把拨浪鼓放回原处,依依不舍地望着。货郎哥终于挑起担子动身了,哼着歌,摇起拨浪鼓上路了。就这样走街串巷,向着下一个村庄去了。
“ 邦浪浪邦浪浪……”,货郎哥走远了,这里的娃娃们远远地跟在货郎哥后面,笑着,喊着:“货郎哥货郎哥,你别走,我要割两根红头绳……”。终于,货郎哥不见了,吆喝声也渐渐远了,拨浪鼓的声音依稀还能听得见……
货郎哥的脚步总是匆忙,有时也会停下来,靠着大柳树歇凉,喝一盏茶,啃几口馍馍,也就一袋烟的功夫又匆匆上路了。后来,古临夏大地上就留下了“货郎拼茶客”的谚语。
这位货郎哥当地人都叫他“尕货郎”,想想过去货郎时代人们的艰难困苦岁月,我们这一代人,不论男人女人,身在福中,当居安思危、饮水思源啊。(林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