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觉从小是一个极其担心自己身体健康的小男生,所以尤其注意身体的大小变化。却没想到,人生会有一次濒临休克的体验。
坐标东京,上学中。
今年上半年疫情原因停课在家,每天睡到天昏地暗,甚至成了猫头鹰,白天晚上直接颠倒,作息规律完全打乱,吃饭也有一顿没一顿的,就连最起码地走路去地铁站这种每天只在上学时才有的“规律锻炼”也基本不存在了。好吧,自我心理安慰逛超市买零食时微信运动增长的步数好像也算是锻炼嘛。
没什么大问题,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着。
买好回国的机票,我发起了高烧……
5月底,定下了6月底回国。
好容易在疫情严重时期抢到了大阪直飞上海的机票,我开始细心规划剩下的一个月中戴着口罩也要进行的东京美食之旅和大阪奈良京都快乐旅行。
刚进6月,3日晚上,和朋友约好去吃一家很正宗的中华料理店,酒足饭饱后,暂住在朋友家玩几天的我和朋友有说有笑步行走着打算回去。突然,几乎是踏出餐厅的一瞬间,我开始打寒颤。在那个湿热腾腾的6月的东京,大脑突然告诉我,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从餐厅到朋友家步行只需15分钟的路程里,突然步履维艰,全身肌肉也开始酸痛,嗓子好像也开始莫名其妙地隐隐作痛。
回到朋友家,迅速找出体温计,37.2度,瞬间想到:是不是被感染了新冠病毒?
在那个疫情依然很严峻的6月的东京,侥幸地戴着口罩各种吃喝玩乐的我,感觉下一秒就要流下悔恨的泪水,脑袋也开始宕机。朋友迅速镇定下来,我们开始搜索东京的做PCR检测的方法,国内带来的头孢阿莫西林抗生素,加上买的布洛芬,各种退烧药,已经不管种类了,全部吃了个遍。当晚,我在低烧中睡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第一时间打了保健所电话,一系列流程走下来,被判定“还不适合做PCR检查”,不适合去医院。心里开始骂东京政府的不作为,可是我到底该怎么办,第二天一整天都在飘飘然的低烧中度过,还好,好像药物控制住了疾病发展,病情没有再加重。
一整天躺在床上大脑放空,身体虽然无力但竟然还有精力和朋友开黑说笑。以为自己就是普通小感冒的我就在晚饭后,忽然发现自己连下床洗漱的能力都没有了,这感觉好像不是很好,再测量体温,37.9度。感觉当头一棒,好像吃进去的药一点作用都不起,原来一切都是心理作用。
看到逼近38度的体温,一下子开始紧张,朋友开始帮忙擦酒精降温,自己也开始喝水,加快新陈代谢,盖被子让自己出汗。想想小时候感冒发烧,妈妈总是让我这么做,好像一场汗后降下体温就没什么事了。我一边紧张一边自我安慰,暗暗告诉自己没事没事,不用担心,明早一定会好。
然而,出乎意料的,各种药物加上物理降温,加上发汗,喝水,甚至加大布洛芬的剂量,体温不但没有下降,情况还愈加严重,身体开始更加酸痛,从傍晚折腾到凌晨,事情好像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我,到底,怎么了???
图片由作者提供
一夜没合眼,下半夜依然是喝水降温出汗排泄,一个轮回,两个轮回,就这样到了早上六点,朋友也筋疲力尽,我的病情则愈发严重。
意识到不好,朋友开始联系附近的内科诊所,苦于严格的医疗分级制度,大型的综合医院需要诊所介绍信,所以直接拨打了附近诊所的电话,电话里医生说最早的就诊时间是12点,诊所的位置就在公寓楼下旁100米。
稍微舒了口气的我,可能真的是累了,想闭上眼睛睡一觉,以为一觉醒来会好一点,有点体力去诊所。然而,就在此时,突然开始呼吸加快,头痛更加严重,恶心呕吐,头晕目眩,开始出现耳鸣,体温超过38度往39度逼近,身体如被抽空了,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体很沉重,却感觉好像整个人要飘起来了一样奇怪,眼睛也开始睁不开,但是大脑的求生欲却仍特别强烈(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想到叫救护车),让朋友打开了我的微信,找到爸妈拨通了电话,然后,竟然和爸妈交代了手机密码微信密码(羞耻)。爸妈已经吓到在电话那端哭了起来,朋友也吓到不知所措,随即拨打医生电话告知情况,然后努力搀扶着我下楼。
100米的路真的好漫长好漫长,意识都模糊了,腿拖在地面上,我被拖到了诊所。
痊愈如此简单
双眼紧闭地坐在诊所的等候区,我一句日语也讲不出来了,朋友在一旁着急地和医生讲了我病情恶化的全部过程,医生却不慌不忙地随便听了听肺,看了看喉咙。我以为我会被医生拉进紧急处置室,打某种紧急救命药,然后奇迹般恢复过来。却仍然只是一阵等候。
做了血常规,拍了胸片,大约五分钟后,拿到结果,去了诊室,医生慢悠悠地告知了诊断结果:全身性细菌感染,回家吃药就行。还一边嘟囔着,不过来得有点晚,发展到已经这么严重了。朋友一路小跑拿着电子处方,跑去最近的一家药店,开到了五种药。又连背带搀扶着我回到了家。
依然带着好像下一口就要咽气的感觉,吃下了这几种药,我万念俱灰,躺下,大脑一片混沌,开始思考以后怎么办,万一不治,爸妈怎么办,我还这么年轻,善良又可爱,怎么会这样?
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大概两个小时,慢慢的慢慢的好像想喝水,然后我发出了声音对在客厅的朋友喊了一句“我想喝水”。突然惊讶于自己有力气喊了这么大声音的话,然后左右翻了翻身,咦,好像有了一点力气。朋友还没端着水来,咦,我竟然有力气坐了起来。嗯嗯嗯?这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傍晚之前,我有力气下床走动了,开始感到肚饿(两天只喝了一碗粥),想吃饭了,有胃口了,脸部肌肉也可以收放自如了,腿脚有了力气,好像恢复了一半!
接着吃药,一次也不敢怠慢,也越来越开心,睡觉前还胃口大开地吃了好多食物!
第二天起床后,一睁眼,起身,下床,甩动一下手脚,嗯?我痊愈了?为什么没有一点生病的感觉了?可是,这才吃了三次药呀,加起来还没超过一天?!
我找出纸质药品清单,开始查询,
1、Lascufloxacin Hydrochloride盐酸拉库沙星片,一种日本刚上市的新抗生素
2、Loxoprofen Sodium 洛索洛芬钠片,解热镇痛
3、氨甲环酸,减轻喉咙充血肿痛
就这样,从看完医生到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共吃了5天药,所有的药加起来不到30片,彻底痊愈,体力完全恢复,精神头十足。最后一天的下午,为了庆祝,我戴着口罩和朋友跑去商场冒着新冠的危险排队半小时喝到了生病后的第一杯奶茶!
那之后,我开始反省这小半年来的亚健康问题——身体素质低下,免疫力也越来越差,细菌趁机侵入体内给我来了一次极其深刻的教训。疾病来得太突然,如同当头一棒,不过或许,这也不是件坏事,至少敲醒了我,让我开始重新注意起自身的健康。
感谢这小小的细菌,也感谢为我们的健康保驾护航的经验丰富的医生和研发药物的一线专家。
医生点评
刘韬滔 | 北京医院外科ICU副主任医师
全身感染习惯上也称作脓毒症,翻译自英文单词sepsis,源自于希腊语“腐坏”。相对于局部感染症状“红肿热痛”,全身感染可以诱发全身炎症反应,导致多个脏器功能受损。
在肆虐全球的新冠病毒疫情中,重症患者就是因为病毒导致全身感染。而《项羽本纪》里面“疽发背而死”的范增,《乞力马扎罗的雪》里面划破膝盖的探险家,还有伟大的国际共产主义战士白求恩医生,从他们的病史描述来看,更像是细菌导致的全身感染。
脓毒血症的产生,可能来自各种感染,这个感染可以是全身的,也可能来自身体的任何一个局部,比如腹腔的胆道的感染,或者肺炎或者软组织。这种感染可能来自细菌、病毒或者其他一些病原微生物。不过,让人松口气的是,这种感染一般都是有症状的,也就是说,在发生全身症状之前,你的身体早就给你发布过明确的预警,只要对这种小警报准确施治,一般来说,你还碰不上全身性细菌感染这么凶险的状况。
如何早期识别全身感染?
尽管人类与全身感染进行有意无意的斗争历史已有数千年数万年之久,直到1991年全球共识会议才对全身感染做出统一的诊断标准。2016年国际共识会议对全身感染重新定义。
对于非专业人士来说,我们只需要记住全身炎症反应综合征(SIRS)和快速序贯器官衰竭评分(qSOFA)中的几条主要标准,就能帮助早期预警:
脉搏增快
呼吸急促
血压降低
体温增加
意识改变
如果因为感染导致出现以上5个症状中的1至2个或更多,都应该紧急就医。本案例中的患者,显然已经满足多条诊断标准。
紧急处理原则?
全身感染属于内外科急症,抗感染治疗延迟数小时就会导致可能的病死率增加。真正有效的全身感染治疗是从“盘尼西林”那个时代才开始的。
现代医学治疗主要包括以下几方面:包括手术清创介入引流等可能的感染灶处理;包括抗生素和抗病毒药物等正确及时的抗感染治疗;以及纠正已经出现及即将出现的脏器功能损伤。
每当我要给患者开始抗感染治疗时,就会开启从北京协和医院杜斌教授那里习得的灵魂三问:是否存在感染?感染灶在哪里?可能的病原学是什么?
本案例中患者使用了一种新型的喹诺酮类抗生素以及两种对症药物,效果显著。在我几年前经历的一个案例中,一名吹奏萨克斯的年轻患者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他从最初智齿发炎,出现口腔软组织感染到头颈部坏死性筋膜炎,在国内最好的医院接受了药物联合治疗和手术清创以及高级生命支持,最后死于多脏器功能衰竭。
个人经历分享不构成诊疗建议,不能取代医生对特定患者的个体化判断,如有就诊需要请前往正规医院。
作者:Kyuu
编辑:小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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