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建炎三年,蓟州知州在剿匪的过程中,从土匪窝里发现一名女子,该女自称柔福帝姬(公主)。甄采感到非常意外,柔福公主不是已经随二帝被掳到金朝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土匪窝里?
意外归意外,甄采一点也不敢怠慢了这位金枝玉叶,连忙向南宋小朝廷汇报了这一情况。高宗赵构听说自己的妹妹出现后,竟表现得异常冷漠。文武百官纷纷上奏,称高宗应迎回公主,赵构这才不情不愿地派大太监冯益办理此事。
早在赵构做康王那会,冯益就是赵构身边的红人,加上他曾伺候过柔福公主的生母王贵妃,见过公主的模样,所以便主动包揽下辨别柔福真伪的差事。冯益与这位从土匪窝中被解救出来的柔福公主进行了一番长谈,冯益向其询问了皇宫中的一些旧事,这位柔福公主对答如流。
由于与柔福已许久未见,冯益印象里柔福的形象已模糊不清,只是觉得此女与柔福公主的长得颇有几分相似,想来多年未见柔福的容貌难免会发生变化,倒也没放在心上。冯益比较细心,他发现此女并未缠足,脚板很大,便询问了缘由。此女给出的原因是,金人在押送自己时,像驱赶牛羊一样让她徒步行走了上万里,所以脚已不能保持原样。冯益相信了这种说法,认定此女就是公主柔福。
随后,冯益将情况汇报给赵构,赵构派出一支队伍,将妹妹迎回行宫。念及柔福这么多年在金国受的苦,赵构将她封为福国长公主。
作为与柔福同父异母的兄长,赵构为何对南归的妹妹表现得如此冷漠呢?
首先当时的赵构不可能预知到这个柔福是个“冒牌货”,因此他对柔福的冷漠完全是因为柔福在金朝的遭遇。由于“程朱理学”的盛行,“女贞”观念在宋人眼中愈发重要,对于皇女而言,女贞更是重中之重。一个贞操尽失,受尽禽兽凌辱的公主回国,赵构自然觉得没有庆祝的必要。
其次,对于赵构本人而言,他与这个妹妹接触甚少,两人儿时极少见面,所以兄妹情谊非常淡薄。
不过归根结底,柔福终究是自己的妹妹,赵构总要给她安排个好的归宿。于是,在柔福还宫后不久,赵构便将她许配给永州防御使高世荣。
从南宋当时的经济状况来看,赵构给妹妹准备的嫁妆还算中规中矩,林林总总算下来约为一万八千缗,在后来的十多年里,赵构每年都会赏赐钱物,保障妹妹的物质生活。
按照宋朝的规矩,公主出嫁以后,就应该住在驸马府上,今后并无多少机会进攻面圣。我们知道,赵构安于现状,他根本没打算跟金国玩命,更不想接回二圣,让这两位皇帝夺走自己的皇权。
在这种心思的影响下,赵构也不想见到妹妹柔福。两人见面,难免会聊到被抓到金国的父皇与皇兄,这个话题是赵构最忌惮的。因此,赵构在柔福归来后没多久便把妹妹嫁了出去,给她稳定的生活,然后敬而远之。
虽然赵构对自己的妹妹不上心,老百姓却将“柔福还宫”作为传奇,坊间到处流传着柔福公主南归的奇迹。绍兴二年,商人之妻易氏,冒充宋钦宗的妹妹,也就是王皇后的公主荣德,跑到朝廷里与赵构认亲。
易氏曾遇见过一个侍卫,侍卫曾在荣德公主身边当差,所以对荣德公主的音容笑貌了若指掌。易氏听说了柔福公主归宫的传说后,起了歪心思,想要冒充公主进宫。于是,易氏谎称自己是南逃的荣德公主,来到南宋小朝廷,请求认祖归宗。
虽然赵构对北方发生的一切异常敏感,但他还是依样画葫芦,派人接来易氏,辨别其身份。易氏只是听说了一些风闻,根本不了解宫闱生活,加上她的长相与真正的荣德公主大相径庭,没过多久便露馅了。
赵构气得火冒三丈,将易氏交到大理寺,让官差连夜审讯。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赵构立即命人将冒充公主的易氏乱棍打死。
假荣德事件,并不能说明此时已被赵构妥善安置的柔福就是真实的。因为易氏太过愚蠢,她冒充的是已经嫁做人妇的长公主,不少人都见过荣德公主,不像柔福久居深宫不为人知。更何况,荣德身边的侍卫又能了解多少宫闱秘事呢?易氏比较倒霉,挑了个最难冒充的目标。
绍兴十二年,赵构终于与金国签订了卖国求和的协议。南宋在付出大片土地和无数金银的代价后,从金熙宗那里换来小朝廷的合法地位。既然南宋已经送来了钱财,双方达成和议,金国也就没必要继续扣押宋朝宗室,为表诚意金国交出了韦太后、赵佶、郑皇后等人的遗骨。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真正的柔福公主赵环环,早已在凄苦中死在了五国城。在迎回韦太后、赵佶、郑皇后等人的骨植时,使者也将柔福公主的遗骨带回南方。相比于那些被金人掳走后死于半路被抛尸荒野的宗女、被金国贵族充作仆役的宗女、沦落到金国妓院中的宗女,柔福公主能够“落叶归根”,已经是难得的幸运了。
赵构听说生母韦太后和父亲赵佶的遗骨被带回,十分沉重,心中百感交集。见父母的棺旁还有几个棺材,赵构便向使者一一询问了棺中遗骨是何许人也,当听到“柔福帝姬”的名字时,赵构吓了一跳:早年被迎回宫里的妹妹难道是鬼魂不成?思来想去,赵构连肺都要气炸了,合着那个归来的柔福是个“冒牌货”,亏自己还善待了她这么多年!
在追封真正的柔福为“和国长公主”后,赵构立即开始着手调查“冒牌货”柔福的来历。
原来,这个以柔福公主身份骗了赵构十二年的女人,是一个名叫法静的尼姑。法静生于汴京,姿容姣好,汴京沦陷后,他被乱军掳掠到北方。在北上的过程中,法静结识了一个名叫张喜儿的宫女,这名宫女是王贵妃的贴身宫女,对宫闱中的大事小情颇为熟悉。同为被掳掠的女子,两人同病相怜,张喜儿将早年的经历当成故事讲给法静听,还说法静的容貌有点像柔福公主。
法静是个有心人,她将张喜儿对她讲述的宫闱秘闻铭记于心,还按照张喜儿所言模仿起了素未谋面的柔福公主。从这以后,法静便称自己作柔福公主。在战乱之中,法静像浮萍一样身不由己,先后被人拐卖多次,最后被土匪抢进了土匪窝,被迫嫁给一名小土匪。在甄采剿匪时,于土匪窝中抓到了法静。原本,此时的法静已嫁给土匪,甄采理应以匪眷的名义将其除掉。然而,法静为了保命,声称自己就是被掳到北方的柔福公主,骗过了前来剿匪的官兵。
由于法静这些日子一直在刻意效仿柔福,且在人前以柔福公主自居,所以土匪们还真以为她就是金枝玉叶。在土匪的供词中,土匪均称此女就是柔福公主,所以甄采对此愈发深信不疑。连法静本人都没想到,自己的伪装不但骗过了甄采,连检验身份的大太监冯益都被瞒过了。效仿柔福的无心之举,不但让她逃出了土匪窝,还让她成了公主。如果不是后来金国送还了韦太后和柔福公主的遗骨,估计法静可以瞒天过海,当一辈子公主。
说起来,法静估计连自己也骗过了,毕竟她在入宫之前就已经开始以柔福自居,没准在潜移默化中,她已经完成了自我催眠,所以后来才能骗过所有人。
真相大白之后,朝野上下皆惊。法静犯了欺君之罪,自然被押赴刑场,“咔嚓”了事。在这起事件中,最倒霉的莫过于驸马爷高世荣了。高世荣没招谁没惹谁,生活中凭空出现一个假公主,更可怕的是这个假公主还陪了他十二年。朝夕之间,高世荣从驸马爷沦为世人的笑柄,颜面尽失。连那个陪他同床共枕十二年的假公主,也被砍了脑袋。到头来,高世荣的人生成了笑话,什么都没得到。
当年拍着胸脯打包票的太监冯益也傻了眼,因他“指鹿为马”,错认公主,赵构将他发配到昭州。平心而论,这件事还真怪不得冯益,后宫中那么多小皇子小公主满地跑,一个小小的太监能记得清楚吗?冯益为了前途,不得不发动一切关系,联络了皇太后孟氏,这才被赦免。
至此,这起假冒公主的案子以柔福公主真身回归的戏剧性结尾告终。从表面上看假冒公主的法静十分可怜,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仔细想想,这一结果完全是她咎由自取,倘若她不贪慕虚荣及时抽身,而不是继续以公主的身份蒙骗世人,怎会招致杀身之祸呢?
参考资料:
【《三朝北盟会编》、《开封府状》、《宋俘记》、《宋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