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晗在社交平台晒出的住所照片与自拍。 资料图
台风天里，上海“90后女作家”张晓晗在微博上引发了一场有关“TOP5生活”坍塌的舆论风暴。
家里正在封阳台，满屋飙雨，马桶还坏了，在台风天气，遭遇这些有点糟心，发微博抱怨也在情理之中。但张晓晗的吐槽画风清奇，引起了网友的注意：
“想着随便吧，毁灭吧”（来自于她正在看的电影《寄生虫》），“我的人生中没有一笔不义之财”，“住小两千万的房子，做着所谓人类精英的工作，过着所谓TOP5的生活，闻得出别人身上的地铁站味道了，和那些暴雨中奔波的人不一样了，其实什么也没改变。”
身为作家的张晓晗，这段话写得挺有画面感，尤其是“闻得出别人身上的地铁站味道”——在近来很火的电影《寄生虫》里，穷人是有“气味”的，再怎么装，这股气味都去不掉。
张晓晗在微博上发表的吐槽，此微博现已删除。 资料图
后来张晓晗解释，这是自嘲，但在那些经常赶地铁的网友看来，这有很明显的“鄙视链”意味。尤其是她不经意间甩出了一个“TOP5生活”，更有引领一个热门话题的潜力。
张晓晗的“TOP5生活”，建立在幻觉基础之上
在以中产阶层为主的发达国家，所谓“TOP5”人群，可能是真正的富人。张晓晗所定义的“TOP5”，是基于房产的一种生活方式——所谓“小2000万的房子，做着精英的工作，不用赶地铁，也不用在暴雨中奔波”。
如果我们把“TOP5”理解为资产排名前5%，张晓晗就不算太自夸，也难怪她的先生后来参与“骂战”时讽刺网友都是穷人。
按照14亿人计算，5%就意味着7000万人，在上海拥有一套价值2000万的房产，肯定算是排名在5%的精英了。
知名互联网工作者和菜头加入到对张晓晗的群嘲，网红之间的“战斗”，迅速把这一事件推到了热搜的位置。
和菜头嘲讽张晓晗“TOP5生活”的微博截图。
和菜头“撰写”（可能是虚构）了一份和“货真价实的TOP5”的对话。一个真正的精英，会如何应对家里的马桶堵塞？
他可以选择先住到别的住址（不止一套房）；可以开车到酒店（从地下室开车到酒店地下室，不会淋雨）；实在不行，可以在家给物管打电话，高价请疏通工人（给500元好处费）......表面上看，和菜头是虚构一个更有钱的“大佬”，其实他戳穿的是张晓晗的“寄生本质”：如果连马桶问题都解决不了，又怎么能自称过着“TOP5”生活呢？
张晓晗的言论引起了网友广泛的嘲讽，她的先生介入进来，斥责网友是买不起上海房子的穷人，认为对张晓晗的攻击是出于嫉妒，这只能让事情变得“更坏”。
很快，网友发动了对张晓晗的“人肉”，指控她作为一个“作家”，书中不少内容涉嫌抄袭桑格格的《小时候》。
张晓晗被质疑抄袭。 资料图
这样的结局恐怕是张晓晗所没有预料到的，她只能宣布收兵，不再回应，并且删除了微博上的部分内容。
这是很有意思的一幕：张晓晗做着“人类精英”（作家）的工作，其事业的基础，却涉嫌抄袭。她“精致生活”的大厦，在根基上就是不牢固的。
所谓“TOP5生活”，原来就是建立在这样的幻觉基础之上。
张晓晗的“精英幻觉”也自有其来源：这年头，“只要上了本科，你就碾压了97%的人”之类的自媒体标题，比比皆是。现实中，那种因物质条件优渥就心生优越感，继而站在“塔尖”鄙视和碾压“塔基”的人不少。像重庆保时捷女车主掌掴男司机事件中，她将男司机开的奇瑞车斥为“乞丐车”，秉持的正是“碾压”他人的优越感。
在优越感满满上，张晓晗可能跟“保时捷女”如出一辙。她非但要碾压，还要以碾压人数的比例（95%）来彰显自身的生活优越程度。
这种身在顶层的优越感，让她产生了自以为高高在上幻觉。却未曾想到，一场台风袭来，一场大雨瓢泼而下，漏雨的建筑和失灵的马桶，就让她一下摔到了地面，让她和平民无异，一样舞起了马桶塞。
她想要发泄这种遭遇带来的不满，但无论她怎样抱怨，都无法弥补这种被一场台风突然拉平阶层落差的失落感。
有的人活在自己的生活中，有的人活在和别人生活的差异中。
人们心中，有一种更值得过的“TOP5”生活
其实，不惟张晓晗，从更广泛的意义上，中国的“TOP5”也大多在经历这样一种“幻觉”。按照资产进行划分的“阶层”，北上广深的有房族都可以称得上是“富人”，但是这种“财富”有时又何尝不是一种幻觉呢。
张晓晗生活照。 资料图
你拥有的只是房子，是暴雨天可能进水，马桶可能堵塞到让你绝望（张晓晗则是绝望到威胁要打物业人员）的房子——它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某种意义上说，张晓晗的感叹，倒是表达了人们的困境，“这个世界上有人是开心的吗？到底奋斗到什么份儿上才开心？”
但大多数网友却对这样的感叹并不买账。
这是因为，在人们心中，有一种更值得过的“TOP5”生活。
这样的生活应该有自己动手的能力（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应该自己能够修马桶），应该少一点抱怨（台风天气，不要想着恐吓乃至真去打物业）。
更重要的是，应该对周围的人群报以理解之同情，即便你确实不再需要挤地铁，也不要通过鄙视那些地铁族来显示自己的优越感。
换句话说，如果真的有所谓“TOP5”阶层的话，人们希望这个阶层能更踏实、更广阔、更有同情心，而不是像张晓晗这样，假装很精致，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但却被马桶戳破生活的幻觉。
□张丰（媒体人）
编辑：和生 实习生：孙小雅 校对：杨许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