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段视频中,女孩在镜头中露出下体或赤裸躺在床上。视频中的男人不露脸,但强奸了女孩,发生了包括插入在内的性行为。根据该集团成员的聊天,记者找到了赵氏运营的两个快手账户,一个是以赵贝的名义运营的,每天赵小贝模仿秀的内容,目前
有几万粉丝。一个以自己名义运营,主要更新女儿的一些日常生活内容,自己也有两次出镜聊天。在个人账号的简介上,赵某介绍说,他是女儿父亲,他们是单亲家庭,生活不易。
赵某快手简介
4月22日,记者添加了“赵某”在快手账号简介中留下的微信。
记者发现,微信号的主人很喜欢在朋友圈中发布赵小贝的照片,签名处写着“记录女几(儿)美好时光”。
但从2020年10月开始,该微信号朋友圈里的女儿照片、衣着、拍照场景,已经存在与目前外网可见的性侵视频中的一致的内容,甚至有几张照片是从性侵视频截图来的。这一切说明,可能最晚在2020年10月,性侵已经开始了。
赵某家中实景,与快手直播中曾露出的背景一致
成为微信好友几天后,记者询问其是否出售视频,“微信上的赵某”表示,“20元红包,加QQ聊。”
因为无法确认这些账号是否是由快手视频中曾露面的赵某一人经营,记者几次试图约对方见面,都被拒绝。
对方在QQ上表示:“我们不是专门做这个的,单亲家庭条件不好,有些粉丝想看,(他们)出钱才拍的请理解。”
对方还补充说:“只是拍闺女走秀的、穿丝袜或者性感的视频”。
然而在提出相关要求后,对方很快改口,称有“裸的,一个200元”。
被质疑价格时,对方只强调了一句:“自己闺女”。
随后,对方发来两张视频截图,图中女孩仅着内衣裤。
记者追问,目前有几个裸体视频?
对方回答说,“现在拍好的有七八个吧,打包一起买只要1000元。”
举 报
4月25日,根据快手视频中露出的地址信息,南风窗记者前往事发地云南进行调查。
赵某家在一个离昆明约两小时火车车程的县城,位处典型的城乡接合部。
房屋在一家店面的背后,几间简单的平房,屋顶用石棉瓦盖着,这跟赵某及其女儿快手视频中的环境是一致的。
赵某家中的院子,其拍摄视频的场所之一
记者在现场看到,只有一老太太在园中浇水,正屋内,一小女孩在低头玩手机,她穿着当地一所中学的校服。
在发现有人来访后,女孩并不在意,继续低头玩手机。从外貌判断,她正是快手视频中的赵小贝。
记者了解到,园中浇水的老太太就是赵某的母亲。据她透露,这处房屋住着赵某、其女儿和儿子。
“孙女今年13岁,孙子今年9岁”,她说。
赵小贝上的是寄宿制学校,只有周末才回家。
在等到赵小贝出门上学后,傍晚时分,记者回到了院子继续和赵母交流。
赵家住的房间很小,加上厨房只有3间。客厅内,放着一套落灰的直播设备,此外,客厅里还有快手视频中出现过的芭比娃娃、兔子式包包,还有兔耳样的头饰、粉红的薄裙等等。
视频中曾出现过的女孩兔耳样的头饰
赵某母亲说,这对孙子孙女的父亲是她的小儿子,现在是单身。她怕小儿子照顾不过来,所以帮他带带孩子,自己住在另一处老房。
据她说,孙子在上小学,每天都要接送,孙女才上了初一,每到周末也需要接送。老太太白天在小儿子家料理家务,晚上回老屋。虽然她快70岁了,但图省点力气,依然要骑着单车来来回回。
赵某在哪里?
问到此处,赵母明显地停顿了下,过了一会儿才说,小儿子十多天前被警察带走了,至今没有回来。
赵母知道这件事是在小儿子第二天被带来指认现场的时候。
当时她想问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民警不让她靠近,也不让询问。她就看着小儿子指认这、指认那,院子、客厅、卧室……
赵某家的客厅
门前店面的租户也记得“指认现场”的情景。四五个警察带着赵某,赵某一边指认,一边被拍下照片。
这位租户听说,赵某被抓是因为直播。
赵母见过小儿子搞直播,但她不明白,什么样的直播违法?
知与不知
之后,赵母也从女婿那里得知,小儿子被警方带走是因为他的直播“被一个外省人举报了”。
她记得今年腊月的时候,小儿子网购了一套直播设备:几个手机支架,一个调音器、一个话筒和其他一些物件。
赵某平时坐下直播的地方
孙女告诉她,买这些共花了3000多元。赵母不懂直播,只觉得花那么多钱买这些东西不值得。
但儿子跟她说,通过直播他可以挣点“菜钱”。
在赵母的讲述中,自己儿子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直播的。但事实并非如此,从赵某的朋友圈可知,直播至少从去年6月就已开始。
赵某发布在朋友圈中的直播界面截图
赵母并不知道儿子直播的内容是什么,她只知道,直播大多是在周末孙女回来的时候进行的。
有几次她看到儿子让孙女穿着裙子或短裤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她跟孙女说过几次,“长这么大了拍这些东西不好”,孙女回答说是她父亲喊她拍的。赵母看到的是赵某给孙女拍的发在快手平台上的模仿秀视频。
实际上,赵某被抓并不是因为直播或那些模仿秀视频。
4月26日,赵母的女婿,即赵某的姐夫,透露了实情。
警方告诉他,赵某被抓是因为他发了自己女儿的“违规视频”,但具体的内容他并没有看到。
赵某姐夫透露,他了解的情况是:一次直播中,有位粉丝私信赵某求要赵小贝的视频,赵某给了粉丝自己的微信。之后,赵某将自己女儿所谓的“违规视频”卖给了这位粉丝。
赵某姐夫在说这些时,神情凝重,言辞略有躲闪,不愿意多说。
赵母知道卖视频的事,她听说,那个视频卖了18元。而粉丝拿到视频后,就向公安机关举报了赵某。
赵母说,事情发生后,警方都是找女婿他们说事,她自己去问的时候警方不愿意透露详情。
4月26日,赵某女儿的视频仍被卖出。对方有一套话术,一方面称不是专门做这个的,另一方面强调“自己闺女”,在面对质疑时反复发送以上内容
赵某被带走几天后,托人带出话来:让家人给他请个律师。
咨询一番后,律师告诉赵家亲属,赵某这种情况请了律师“也不起什么作用”,不可能轻判。如果他们愿意的话,花点钱律师可以帮他们给赵某带话。赵母的女儿说,两个孩子上学还要花钱,花几千带个话能有什么用。
他们放弃了请律师。
4月29日,南风窗记者以知情人身份向当地派出所反映了调查采访所掌握的情况。期间获悉,早在4月11日,警方就接到举报,当天晚上对赵某采取强制措施,次日刑事拘留,目前已批准逮捕,案由是涉嫌强奸未满14岁幼女。
警方确认,当事人双方是亲父女,加害人父亲,受害人女儿,暂未发现其他涉案人员。
“被他害死了”
在赵母的眼里,自己儿子一直是个老老实实的打工人员。
她多次讲到自己儿子的手艺时会显出有些得意的神情,“家里都是我儿子设计装修的……社区的那个公厕除了房顶的水桶,其他都是他们雇我儿子做的……”
但租了他们家门前店面的租户对他儿子却有不同的评价:“她儿子死难相处……一个大男人不去上班,天天在屋里直播,你觉得他正常吗?”
租户一家五口从去年7月份租住了下来,在他们眼里,赵某不是个好相处的人,40多岁,脾气古怪,有些懒散,他们很少跟他讲话,赵某也不爱搭理他们。
赵母回忆,自从儿子两年前因自己左腿受伤回家后也有些变化:人变得有些木讷,整天抱着手机玩。她说过赵某好几次,叫他不要天天玩手机,应该出去多做点事,赵某说玩手机不影响他挣钱。
还有一件事,也让赵母觉得有些反常——赵某不愿意让女儿与他分房睡。
最近两年,赵母几乎每天白天来看管孩子,晚上回老屋去。小儿子家只有一个卧室、两张床,赵某跟孙子睡一张床,孙女单独睡一张床。孙女长大后,赵母打算收拾一个空房间,安排她去睡,但赵某坚决不同意,后来就不了了之。
赵某被警方带走后,赵母问孙女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说她也不知道。
赵母还问过孙女,“你爸爸被抓了你不生气吗?”,孙女说“生气了有什么用”。
赵母还说,事情发生后孙女也看不出有什么难过的情绪,她觉得这是因为孙女还“不太懂事”。
虽然不清楚事情真相,但赵母似乎看开了,她听说小儿子已经从派出所被转移到了看守所:“(小儿子)他可能不会回来了”。
她这么估摸的依据,来自家中曾有的经历。
大概八年前,赵某的第一任妻子,也即孙子孙女的亲生母亲,因“拐卖儿童罪”入狱。赵母说,赵某前妻当时帮一个女老板干活,被叫去送一个买来的孩子到郑州,女老板告诉她这不违法,然而,被抓捕后,她被叛服刑12年6个月。
当时,赵某坚持要离婚,上法院打了离婚官司。
赵母说,当时她劝过儿子,但儿子很坚定,后来前妻来过信,信里都是对赵某的不满。几年后,赵某重组了家庭,3年后又再次离婚。
赵母算着日子,赵某前妻至今服刑了8年左右,等她出来,还要好几年。
熟悉的场景再次发生了,这一次,轮到她儿子。
但实际上,记者已从别处获悉,这并非是赵某第一次被捕。早在十多年前,赵某就曾因抢劫被判入狱,坐过几年牢。
在后续的交谈过程中,赵母没有过多抱怨自己一人带两个孩子时要面对的难处,只是多次重复那句话:“被他(赵某)害死了”。
“对方”是谁?
理论上,赵某女儿暂时回到了不被侵犯的生活。以后在家的每个周末,不必再面对镜头,遭到摆弄。
不过,事件依然有吊诡之处。
当地警方已证实赵某在4月11日晚被采取强制措施。赵母也告诉记者,事情发生后,赵某和孙女的手机都被警方带走,至今没有归还。
但在4月22日,记者添加赵某的微信号,依然被顺利通过。
而且在微信号和QQ上,对方依然以“赵某”的身份发起对话。
记者与对方的交流,截至4月26日依然通畅。
更严重的是,这个使用微信号、QQ号的人,依然在试图兜售赵某女儿的“裸照”“视频”等。
目前赵某已被拘留,不可能上网。
那么,“对方”是谁?
南风窗记者4月30日向当地警方提出采访要求,警方表示案件正在侦查中,目前不便接受采访。对记者提供的信息和线索,当地警方表示,会进一步调查。
南风窗记者将继续关注。
(文中赵小贝、赵某、安健为化名)
作者 | 何冷西 鞍方
编辑 | 齐浩
排版 | 乔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