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间
一一故里人物系列2
(纪录片作品)
家乡转眼之间,我该怎么说?
或者先说他是个幸福的人!
因为,转眼间叔叔和孩子们成群结队。
一共 生了七个。四男三女。
大的我比较熟悉,虽然大我两三岁,小的时候,我们还是经常在一起砍柴。大家都叫他“周家佬”。其实,他的书名叫周南早。书读到初中,就不了了之了。生得还算比较标致。嘴巴子会讲,大家没见过的事情,到他嘴里,会说得神乎其神。早先,周家佬一直在外闯荡,云南四川都过去。在我们穷天,如果要说“远”,通常会拿“云南四川”来形容它。可是,这个周家佬却去了云南四川!所以,我们院子里的人,都觉得他有个名堂。但问题是,周家佬越是想脱离穷天,想成就一番大事业,就越没有什么好结果。如今,周家佬依旧回到穷天务农了。多数年的闯荡生活,把他那个完美家也闯破了,两个女儿一个跟了前妻,一个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如今都嫁人了。当然,周家佬也带了一个年轻老婆回来,还生了个崽。这是值得安慰的事情。每次回穷天,周家佬老哥都要过来寒喧一阵,他脖子上吊了一根很粗的金项链,我不知道是纯金的还是镀金的。不大好问。眨巴眼叔的其他六个儿女,都应该有书名的,可他们的书名,似乎比间谍手里的情报还难以知晓。我敢打包票,上我们穷天去问十个人,能说出他们书名的,恐怕没一个!所以,我也就只能用故乡的叫法,来简单介绍一下眨巴眼叔的其他六个儿女了。
老二是个女,名叫邓剥落。我至今都不知道她的书名叫什么。邓剥落在我的印象里,还有很深的记忆,毕竟,她和我年纪差不多。记得每次她与我三姐扯猪草回来,一进家门,通常情况下,就会被赶出来。她的娘老子此凯满娘,此时多半会站在安安人屋边的柿子树下面,凶狠狠地骂。估计是出去了大半天,猪草没扯到半筐,到溪里洗澡去了。邓剥落从小就表现得极为淡定,也不怎么还嘴,打痛了,顶多就是跑脚。邓剥落离过一次婚,再婚后还算过得比原来幸福。因为后面这个男的,很是听她的话,把她当作老佛爷供奉。邓剥落又会抽烟,鼻孔里面的烟雾,比男的还喷得雄壮,她处事淡然,有男人作派,加上又有孝心,所以,她是眨巴眼叔嘴里一直赞颂的对象。主要是“到她家里去从来不嫌弃”、“饭碗都要端到我手里来”、“吃完饭后马上就是一杯茶,一根烟,回回都是这样”。这就是眨巴眼叔赞颂他女儿邓剥落所常用的台词了。
老三呢,是个崽,叫董董。比我小两岁。董董的头发,长得很茂盛,嘴巴皮既厚又宽且有点翅,经常穿牛仔裤,说起话来,嗨嗨嗨的,显得很休闲,很自在。董董是我们穷天现在唯一坚守家园的中年男人。院子里别的中年男人,都进城拖板车、搞搬运,或者从事其他的行当了,他不,他安安心心呆在我们穷天。董董干的是本分事:种点田,养点鱼,喂点鸡鸭,还养了一条黑黄黑黄的母狗。董董只有一个女儿,没什么大的负担,又会算经济账,前些年,他一直在院子里开“慢慢游”。院子里的人要去铜湾、新建赶场,都坐他的“慢慢游”,独家生意,五块钱一个人。所以,董董的日子,过得很有底气。村里的人都说“董董可能有点家屋了”。我一回穷天,董董就会笑眯眯来我屋里,他身后还跟着那只高高大大的母狗。董董说,现在的日子,哪个不好过呀?都说我是个短脚板,不肯离开穷天。哼,穷天有什么不好呢?想呷鱼,就去泸桐冲山溪里钓,都是二三手指宽的“白肚鱼”和“擦那卡”。我现在干鱼都呷晕了,冰箱里还有好几斤呢!看来,董董是有个名堂了,说话不仅底气足,还根本不把怀化、长沙甚至北京放在眼里。
老四又是个女,叫丁香子。我对丁香子的印象比较模糊。反正身架子还可以,好像喜欢笑,笑起来,像男的一样放肆,嗨嗨嗨的。母亲老是帮我回忆这个丁香子,母亲说,丁香子的神态,和眨巴眼是“一个钱”,嗨嗨嗨的,没有一点坏心眼。小时候,她经常鼻孔洞里有两根黄鼻涕,说她一句,就吸进去一回,从来都不晓得把它撸掉。母亲还说,丁香子生了一对儿女,男的死了,可能还会再找一个老棒棒。
老五就是“文板板”。我对他是有些印象的。小时候,文板板经常跟在董董屁股后面,不怎么作声。董董要打他,他任凭他打。别人觉得痛,文板板的皮肤好像是牛皮做的。这也应了他那个“文板板”的名。“文板板”是什么?在我们穷天,它就是那种硬木树锯成的木板板,很硬扎,很长久。文板板应该是奔五的人了,可他一直没有讨老婆。他是我们穷天打单身的男人之一。不过,他与我们院子里其他几个老“单身汉”不同的是,他联合他的弟弟“细娃娃”一起买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据说,是他们远房亲戚的一个儿女,在外面不小心怀上了,想流产却又来不及,还是一对双胞胎儿子。所以,这边的亲戚“文板板”连同他的弟弟,就每人抱了一个回来。这对双胞胎,原来一直上不了户口,估计现在应该有着落了。
老六就是“细娃娃”了,生了两个女,又抱了一个崽,一直在怀化讨生活。日子过得算是较为艰难的一个。这么多年我都没看到这个“细娃娃”了,即使在怀化街上碰到了,也会成为路人的。
老七是个女,名叫“茶油树棒棒”。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像日本人,五个字,绝对地少有。然而,这个名字却是我爹给取的。此凯满娘生她时,眨巴眼叔正在我屋里。邓剥落跑过来喊他的爹,说是妈生了。问她生了个什么。她说是个妹妹。眨巴眼叔就叹起气来,我爹也在为他叹气。我爹说,又生了个女,将来就像茶油树棒棒一样,举到哪里,哪里都没有人要!眨巴眼叔好像也是这么认为,他干脆将自己这个满女,叫做“茶油树棒棒”。“茶油树棒棒”后来的婚姻确实比较远,她跟了一个在怀化当兵的安徽人,跑到安徽那边生了一对儿女。她都已经做奶奶了,前些年,还是跑回来了。她放不下怀化,放不下穷天她的爹和娘。
在我们穷天院子里,生七个的,除了眨巴眼叔家里外,就是我家和黑子家了。当然,也有生九个的,比如英文爷和九妹娘娘,他们就生了九个。
七个儿女,应该是眨巴眼叔这辈子的骄傲了。
不过,更让眨巴眼叔骄傲的,应该是他娶了此凯满娘。
听院子里的好多人说,此凯满娘年轻的时候,长得水灵灵的,皮肤白嫩嫩的,是当时我们穷天的一朵花。就连大队、公社干部到我们穷天来,初次见到她,都要暗地里打听: 那个女的是谁的婆娘?可想而知,眨巴眼叔很早就生活在大男人们的涶液里。
当然,为了这个此凯满娘,眨巴眼叔也牺牲了他一生的前途!
正值眨巴眼叔年轻时,公社要抽人到榆树湾(怀化前称)挑砖修房子。但条件是,抽的人,一定要老实,要有力气,要呷得起亏。大队和我们穷天生产队一商量,就抽了眨巴眼叔。因为他做工夫,从来不晓得累,可以挑一天的担,人又老实,不爱说多话。好家伙!眨巴眼叔一到榆树湾,就让县里的领导另眼相看了,他真是个不知白天和黑夜的“干将”。半年下来,一字都识的眨巴眼叔,竟然当了个建筑公司的组长,进了怀化建筑公司的职员编制。这样的好事,全是他眨巴眼叔用浑身的干劲和汗水换来的!
但问题也来了。
眨巴眼叔未过门的媳妇,也就是现在的此凯满娘,那时也跟到榆树湾去了。这样一个天生丽质的姑娘,在建筑工地一站,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做工夫的人,除了明里流汗,暗地里就在流口水。做工夫的虽然不敢胆大妄为,但监工的干部却动了心思,开始打起了此凯满娘的歪主意。
眨巴眼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霸蛮,他组长也不想当了,工夫也不想做了。他找到领导,也不说出个原委,一心一意要求回穷天。不过,他还附带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希望公司把他未过门的婆娘的厨房活也给辞了。就这样,眨巴眼叔断了自己一生的城里工人生活,又回到了我们穷天。后来,这仿佛又成了眨巴眼叔一生最大的骄傲,每每说起此事来,他总是显得很自豪,说:榆树湾东风旅社和县委礼堂,都是我当年修的!如果那时不回来的话,国家粮我肯定是呷到了,不说当什么大干部,一个小头头,应该不成问题的。在工地上,谁能做赢我呢?我挑一回砖,别人要挑两三回!
再问眨巴眼叔是否感到后悔,他嗨嗨嗨地笑,说:都是你们此凯满娘要调梭皮,不然,我又怎么会回来种田呢?
从眨巴眼叔泰然处之的神态中,不难看出,他对当年那桩“丢了国家粮饭碗、娶了此凯满娘”的事,并不感到后悔。他觉得,这就是他的命。是幸福的命!
其实,眨巴眼叔打小就是个苦命的人。
在我们穷天院子里,只有一户人家姓周。那就是眨巴眼叔的外公。眨巴眼叔本来是跟着他娘生活在铜湾费家田的,娘生下他以后就死了,爹也不久死了。在我们穷天的外公外婆很生疼他这个可怜的外孙。不到一岁,他就被外公抱到穷天,吃着外婆的奶水长大的。
眨巴眼叔生下来就是右眼大,左眼小。看人时,他的左眼皮总是不怎么有力气,病蔫蔫的,有种“冷眼看人世”的味道。也许是这个原因,他得了“眨巴眼”这么一个名字。这名字后来响彻我的故乡。
眨巴眼叔的外公是个捉魂的,经常跟着道士跑。哪户人家有人丢了魂,就请道士来捉魂。眨巴眼叔的外公呢,则是个跑腿的。道士的长袍子一穿,香火一点,冥纸一烧,唔噜唔噜念几句,然后就使出了主人家准备好的那只小狗,支使小狗去捉魂。
听院子里的前辈讲,道士使出来的小狗,一旦咬到了活物,便就是魂了。小狗有时会咬到一只青蛙,或者一只蟥虫,或者一只螃蟹,或者一只田螺,只要是活物,就算是捉到魂了。所以说,老古套里有句话,叫“捉到螺斯就是魂”,就是说这种迷信的。道士把逮到的活物,用布抱起来,唔噜唔噜之后,再将它放到丢魂者的枕头旁边。放上几个晚上,魂就附体了,人也就好了。
在整个捉魂过程中,眨巴眼叔的外公主要是跟着小狗跑。狗钻到哪里,他也就要钻到哪里。道士则在后面使法子,唆使小狗跑这跑那。等小狗逮到活物了,它的生命也就结束了。道士会把小狗捶死。捶死的这只小狗呢,就送给眨巴眼叔的外公当报酬。所以,他外公一旦从外面行事回来,手里总会提着一只捶死的小狗。这在那时我们穷天,算是有口福了。外公很疼自己这个小外孙,狗肉让他吃过饱。院子里的人讲,眨巴眼叔小时候不知道吃了多少狗肉。这恐怕是他做工夫能够霸蛮、吃得起苦的天生条件吧!
我爹也是个苦命人,他一两岁没父失娘,一直跟着我的曾祖父曾祖母长大。我爹比眨巴眼叔大一岁多。他们俩个,是穷天堂里最好的伙伴。他们小时候,都很调皮,专偷别人家神龛上面的香棍。他们用偷来的香棍,玩那种“摆香棍”的游戏。数支香棍往地上一甩,凡是交叉的又不碍着其他香棍的,就捡起来,当着赢货,归自己。最后,看谁的香棍多,就是赢家。眨巴眼叔技不如人,一直欠着我爹两脚盆香棍。当然,这是不要还的。那是他们扯不清的童年事。是我们穷天的一个古老笑话。
我爹常跟我说,眨巴眼是为了此凯重返穷天的,不然,他也呷了国家粮了,也不会后来与他在山里摸爬滚打做工夫了。他们一起给队里放过三四年 “松油”,他俩每天要从虎形山上挑两担松油到铜湾去,每天要走七八十里路,挑三百多斤松油。 我爹评价眨巴眼叔时,总是说,那个狗日的,砍树爬山,搞不赢我,挑担子却比我厉害,他身上有的是劲!
前面我介绍了眨巴眼叔的七个儿女。搞得好的,也就只有他二儿子董董,其他几个,条件都很一般,有的还比较困难。这就使得眨巴眼叔的晚年生活,比不上我爹了。
眨巴眼叔一直都在靠自己的力气过生活。他曾经到怀化河西喂过几年猪。又在怀化捡过破烂。穷天老家的田,他从没让它荒过,没有牛,他就用锄头挖田。他生来就是一个耕种能手。
2019年 8 月,我爹病重运回穷天。眨巴眼叔擦着眼泪,站在我爹床前,说:老伙计,医院整不好了是吗?
我爹那时已经不能说话了,但他认识这位最好的乡村战友。我爹用眼睛与他交流,可能是要他好好保重,多活几年。我爹刚进医院时,我们为了让他能跟我们说说话,挑了很多话题跟他说,他总是默默无声。可是,当我们问起他“眨巴眼叔上次住院花了多少钱”时,我爹竟然说话了,他艰难地说:两万多。
可以看出,眨巴眼叔在我爹的心目中,简直就是兄弟一般。
我爹走的前一天,眨巴眼叔屋里放起了鞭炮,那天他过85岁生日。七个儿女都给他祝寿来了。他家的生日饭,吃得很早。吃过生日饭后,眨巴眼叔又来看我爹,他希望我爹能够跟他交代些什么。我爹什么都不能说了,他只知道昏睡,艰难地吸气、出气。眨巴眼叔临走时,对我爹撂出一句话,说:老伙计啊,你要走了,我也就快了!
我爹走了以后,我回穷天老家的机会多了起来。每次回去,我要么就在山道口看到眨巴眼叔,他在那里劈柴,挑柴,以至少他的屋前屋后,全都堆放着整整齐齐的木柴,他可以把那些木柴卖给别人,甚至卖到铜湾去。要么,我就看见他在溪水湾的田里挖土,早晨挖,下午挖。他种了好几亩田的油菜,打了几百斤菜油。这个儿女提一桶,那个儿女提一桶。他仍旧在为他的儿女们谋生活。
我爹走了以后,眨巴眼叔经常去我爹坟地,一站就是好久。 每次见到我回去,他就对我说: 我梦到你爹了,一共梦到三回,一回是他带我到一个地方玩,也不知是什么地方。 还有一回,他对我说,他屋里乱七八糟的,要好好收拾一下了。 还有一回,就是他带吃一种东西,黑乎乎,味道还可以,也不晓得是什么东西,想问他,却又醒了。
院子里有几个人,都怕我爹那座坟。有人还说得很是玄乎,说是有天傍晚,滴滴婶听到我爹在那坟上讲话,声音很宏亮。眨巴眼叔听了,就嗨嗨嗨地笑,说:鸡窠哥是个大好人,怎么会怕他呢?也不知有多少次,眨巴眼叔都是晚上拿着电筒去我爹坟旁的。他是想跟我爹说说话。这么多年的老哥哥不见了,他现在心里憋得慌。
让人吃惊的是,今年春节刚过,眨巴眼叔就有点支持不住了。不得已,他被送进了怀化医院。住了几天院,医生给他打点滴,药水却流不进去。医生说,这老人家的心脏,已经完全不行了,严重萎缩。
事实上,这四五年来,眨巴眼叔白天一直都在做工夫,基本上不怎么消停过。原来,他心里面是经常性地闷痛。别人休息,他不敢休息,所以,干脆扛着锄头,去田里挖,要么就是上山砍柴。他想通过自己的劳作,忘掉自己心里的闷痛。晚上呢,他长期都是穿着厚衣甚至是棉衣棉裤,坐在床上睡觉。这么些年来,他从没躺下来睡觉,一躺下,就喊痛。
2021年3月,眨巴眼叔从怀化医院运回穷天,他的心萎缩到令他整天整夜地叫喊。
在眨巴眼叔临走前的那几天,他莫名其妙地与我爹打起招呼来。当时,此凯满娘在屋里服侍他。傍晚时,他笑呵呵地说:鸡窠哥,你来了?坐!坐一会!此凯呀,快给鸡窠哥搬张凳子来!
此凯满娘立刻瞪着屋门口看,说:眨巴眼,鸡窠哥都死了一年多了,你在讲鬼话是吗?
怕得此凯满娘心里一阵一阵地抖擞。
到了第二天早晨,眨巴眼叔又拍着巴掌说:鸡窠哥,你又来看我来了?吃早饭了没有?
此凯满娘说:出鬼了,早晨就出鬼了,眨巴眼,你也莫要吓我了!
一连几天,眨巴眼叔都见到了我死去的爹,那是他这辈子最好的兄弟。
因为眨巴眼叔动不动就要说出这种吓人的话,以至于此凯满娘也不敢晚上陪他了,执意要去儿子家睡。临死前的眨巴眼叔,也就只有靠他几个儿女轮流守护了。可是,他又要时不时地说出那种吓人的话来,所以,儿女们基本上也被吓跑了。
眨巴眼叔死后,他的脸上、额头上,身上,到处都是青紫印,都是他晚上颠倒摔伤的。
那天,母亲打电话告诉我说,眨巴眼叔走了。
我曾经答应过眨巴眼叔,说他因为是我爹最好的朋友,两人从小在苦难中长大,如果哪天他真的走了,我就是工作再忙,也要请假回穷天送他一程的。
所以,我必须回穷天。
车到村子当口,我就听到了轰隆隆的炮仗声。看来,眨巴眼叔真的是走了。他比我爹小一岁多,获得的寿岁却和我爹一样,都是满86进87。
一到眨巴眼叔的屋门口,他的长子周南早就迎了过来。他笑眯眯地握着我的手,说:崇德啊,你爹已经把我爹给带走了,现在他们俩个,终于在那边团圆了!他们是这么多年的难兄难弟,恐怕谁也离不开谁了。
我“嗯”了一声,举着花圈,径直向眨巴眼叔的灵堂走去。
眨巴眼叔虽然不是我的直系亲人,但我早就为他流了泪。
壹点号 崇德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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