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街道,车来车往,带着呼啸与急躁,扑面而来的不安。
直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警笛声闪烁着红蓝色的光芒,慢慢平复深色的血迹,白色的车辆拖走碎烂的尸体。
夜深后,当黑色的宝马再次踏过沥青路上的痕迹,生命的逝去也再次被人忘记。
“新鲜出炉的包子!豆浆!油条,便宜喽!”
“今日特价蔬菜:菠菜,芹菜……鸡蛋……”
“卖花喽!卖花!”
长青路的清晨一向热闹,吆喝声不断,十字路口人潮川流不息,红绿灯交替闪烁,少年背着大大的书包,叼着面包,一脸麻木得走在人行路上。
只一低头看表的瞬间,面前就被一条人影挡了路。
“帅哥,买花吗?”
是个浓妆艳抹的杀马特女人,身材细量窈窕,香水味道倒是清新舒缓,右胳膊挎着一个竹筐,上面盖了纱布,下面还扑簌簌地掉土渣。
少年摇了摇头:“麻烦您让一让,我还要去上学,快迟到了。”
女人听完倒是没表示什么不屑,反而在自己的身上摸索了起来,忽然找到一个黑漆漆的东西,自顾自拿起来用手一撑,支棱起来的东西原是个塑胶盆。 少
年就看女人又在自己的篮子里鼓捣了一阵子,应该是挖出来了什么。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少年终于是绕过自己的礼貌,直接快步奔向对面的马路,一个红绿灯的瞬间,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女人站在原地不满地骂了句脏话:“跑这么快赶着投胎吗?还好老娘眼疾手快!” 说罢便跺了跺脚,扭着自己妖娆的跨往巷子口里面走。
“催催催,就知道催,催也没用!”
声音渐渐消失在人群中,隐没于黑暗里。
少年不出意外迟到了,即使是踩着铃声进的班级,也被班长拖出去罚站。
听着教室里老师的讲课声,少年淡定地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个折叠的小板凳,模样是罚站的常客。
“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宁而暮山紫……”
少年听着课堂内的读书声,有些乏累,不自觉望着走廊外的天空发呆。
“同学们,下课时间到了,老师,您们辛苦了。”
下课玲声把沈嘉星的思绪唤回,他慌张地收起自己的板凳,站起来,目送神色复杂的语文老师离去。
本想进教室放下书包,却被一个男生推推搡搡,堵在自己的班级门口。
“让你进去了吗?嗯?校长的……儿子?”
沈嘉星垂眸不语,想硬挤。
那男生身材精瘦,却是个练散打的,沈嘉星一个普通少年自然是闯不过的,甚至被他一掌推开,摔在走廊的窗户边。
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被男生身后涌出来的人带走,围在厕所里。
一拳又一拳,拳拳闷哼,路过来上厕所的学生已经见怪不怪,淡定地上完厕所就走了,仿佛看不见角落里的霸凌。
没有人愿意为他说话,因为连他的父母都不愿维护他。
一枚弃子罢了。
又是一拳,他觉得天地都在旋转,鼻孔里似乎有温热的液体,耳边只有悠长的长鸣,像是电波断了弦。
他想笑,却笑不出来,嘴角的青紫扯得人心发慌。
“算了吧……”
像是要去所有人和解一般,沈嘉星爆发出他今生最大的勇气和力量,推开所有人,望着面前的禽兽嘴脸,他选择身后的万丈高空。
“啊!”
霸凌男生的身后是一阵惊呼,沈嘉星只来得及回眸看一眼所有人定格的惊恐,转身张开双臂,从六楼一跃而下。
耳畔呼啸的风吹走耳鸣带来的恐慌,世界一下子变得明媚,他想起来他书桌里还未被清洗的污言秽语,钢笔水瓶里还没有倒掉的黄色液体,还有脚边的碎烂书籍与圆珠笔,还有……
还有什么,他忘记了,想不起来了,只觉得是一团黑。
看不见底,望不到头。
他看着底下的翠绿和车流,脑中浮现的不是父母冷漠的脸,也不是姐姐温柔的哭泣,反而是今早那个杀马特的女人身上的淡香。
是什么味道的呢?
好熟悉……
“嘭。”
红色的动画人被框在圆形的黑球里。
绿灯随着倒计时亮起。
但不是沈嘉星要走的斑马线。
“帅哥,买花吗?”
沈嘉星叼着面包一脸呆滞,总觉得面前这个杀马特的女人他之前见到过,很熟悉。
他摇摇头,避开卖花的女人,女人依旧不依不饶,推销自己的花。
“这个薰衣草可是纯天然无污染,自家产的肥料……”
沈嘉星脑子里浮现出不该有的污秽画面,十分魔性的画面让他想立刻甩开,也想甩开产生画面的源头。
于是他转身往回跑,反正去学校也不免被打,不如回家。
只不过暑假刚过他就旷课……
脑海中父母冷漠的面容让他心头一凉。
女人还在后面追,死咬不放,一个红绿灯又拦住他,情急之下,他只好调头上天桥。
“你下来。”
女人不追了,一只脚踏在铁楼梯上,神色冷漠地和他父母如出一辙。
沈嘉星问:“追我做什么?我不买花!”
他有些急了,站在最高处,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脚步虚浮。
他恐高。
“你可以不买,但是离高处远一些。”
女人转身离开,像是刚刚没有气喘吁吁地追过一个人,骂过一条街。
沈嘉星颤颤巍巍不敢下去。
他扶着天桥上的铁栏杆,闭上眼睛,感受微风,平复心情。
只是一个不注意,就觉得身后有一股推力。
女人边往回走边打电话,没有在意震耳欲聋的警笛和呼啸而过的救护车。
“搞不懂,又死了。”
手机的另一头只是沉默。
良久。
“把花拿回来,任他自生自灭吧!老娘不管了!”
“不可。”
男人的嗓音醇厚,不紧不慢。
敲击桌子的声音像是迫近的时钟,催得人心烦意乱。
“别敲了,我在这跟他轮回了七八十次了,他总是要往高处走,超过两米高就有生命危险……”
“花你放在哪里了?”
“书包里,他从来没活到打开书包的那一刻,我也没办法换出来。”
女人有些气急败坏,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蹲着,手不停扇着散热,汗水却依旧从额头渗出,晕花了妆。
男人叹了口气:“纯粹的灵魂不好找……错过了,下一个还要……”
“停停停!我知道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女人把立起来的头发揉倒,路过的人细看两眼都会以为是鬼的程度。
“嗯,加油!”
电话被挂断,女人拍拍衣服站起身,随手把竹篮扔进垃圾桶,进了公厕。
约莫二十分钟,一个清丽的女人出现,只是身上那股熟悉的淡香未变。
女人随手套上校服上衣,背上书包,捏碎了种子。
“对!对!没错!我今年十八!十八!”
“名字……我叫季宛南。”
“嗯,我一个人,我是孤儿……我哥哥?你就当他死了吧。”
当登记处主任再次以怀疑的目光看着季宛南时,季宛南终于忍不住把钱甩他一脸:“老娘十八就是十八,不是八十!”
门口的学生突然没忍住,笑了出来。
主任活了四十年也没见过刚报道就如此出格的学生,钱都落地了,脸上的疼痛也没反应过来。
“主任……”
那学生看不下去了,抱着一堆材料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条件反射总是让主任反应过来季宛南的胆大包天。
“季宛南!”
季宛南毫不害怕,指了指门口。
主任让学生放下材料就滚,那学生好似没听懂,看了眼地上的钱:“主任,我和季宛南同学一起捡吧,我们同班,我正好带她去。”
主任好似气还没消,那学生看了眼主任,又滴溜溜转动眼珠子看季宛南,想到什么,拉着季宛南蹲下,季宛南没反应过来,就被那学生抓着捡钱。
那学生无声表达:“好好道歉!”
季宛南像是碰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惊恐地看了一眼那学生。
平平无奇的脸上挂着一个黑色镜框,唯一出彩的或许就是少年眼角的泪痣,在他阳光的笑容下愈发地显眼。
“嗯。”
季宛南突然乖巧。
主任自然好顿教训,一反常态,季宛南并没有还嘴,只是神游天地,出了办公室才想起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齐舒。三班班长。也就是……咱班班长。”
季宛南还是忘不了那刺眼的红色,像是来自灵魂的灼烧,只是默默记下来他的名字。
一路上都是齐舒在说,季宛南听着,直到快要进班级。
“对了,我们班上同学都很好,除了……反正,进了教室如果遇到不平事,不要出头,出头只会连累自己。”
季宛南没点头也没摇头:“你在教我做事?”
她的灵魂一向胆大包天,不过被烫了一下而已,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距离上次被烫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难免恍惚。
恍惚够了,自然要嚣张。
嚣张,必须嚣张。
她这辈子都不应该明白害怕是什么!
齐舒摇头,宠溺一般笑了,打了声报告便在班主任的注视下回到自己的座位。
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教师,一头洋气的小卷毛,潮流的牌子服,季宛南打赌这是个英语老师。
“刘老师。”
“你就是新同学……”
“我叫季宛南。”
“嗯……需要介绍一下自己吗?”
季宛南点头,刘老师便压住所有人的吵闹,只拍了拍手,班级一瞬间安静下来。
季宛南走上讲台,高束的马尾无不昭示着自己的活力。
“各位同学好,我叫季宛南,你们可以叫我……”
“报告!”
少年的声音响起,全班的目光都不约而同从新同学的身上移开,上课铃也随之响起。
沈嘉星这次并没有迟到,但是他打搅了季宛南的自我介绍。
所有学生的目光从好奇变成了嘲讽,幸灾乐祸。
“沈嘉星同学,你迟到了。”
说话的人是齐舒,刘老师却并没有怪齐舒的越俎代庖,只点点头:“那出去站着吧。”
所有的一切,彷如平常,毫不起眼。
被罚的人也见怪不怪,默默地退了出去。
“咳咳,你们可以叫我……季董,毕竟我哥死了,他的财产都是我的了。”
“……”
本来幸灾乐祸的神情全部变成惊讶,一个个学生慢慢张大了嘴。
“介绍完毕。”
刘老师对着门口的语文老师点头,示意占用几分钟。
“季同学,不要那么诅咒自己的家人……窗边那有个位置,你去那里坐着吧。”
季宛南点头:“那门外那个人呢?打断我的介绍固然不礼貌,但也……罪不至死。”
季宛南“死”这个字咬的很重。
刘老师像是没有听到,拿起自己的教案走了出去。
季宛南背着的书包差点甩她脸上,却被第一排的齐舒拽住。
“季同学,书包要好好放在自己的座位上。”
语文老师已经疑惑她还杵在原地,季宛南只好挣开齐舒,回到自己的位置。
“好了,打开书,今天我们复习一下《滕王阁序》的必备段落,一会儿……十分钟吧,十分钟后提问背诵。”
一片哀嚎后展开了嗡嗡的背诵声。
季宛南来到这里的目的不是读书,而是门外的沈嘉星,为了出去,她的同桌差点把她打死。
“季同学,你的胳膊肘杵到我眼睛了,我看不见了!”
“……”
“季同学,麻烦你不要哼歌,跑调得辣耳朵。”
“……”
“季同学,一分钟内你掉了三十支笔,抖腿七百下……”
“你放屁,老娘怎么可能抖得那么快。”
“虽然我觉得你可能家世很好,但是麻烦你尊重一下你的同学,在学校我们地位平等。”
季宛南嗤笑一声:“平等?小呆毛,外面那个和我们一样平等吗?”
小呆毛:“那不一样,他杀了自己姐姐,被自己父母抛弃,是他父母暗示我们欺负他的,他父亲是校长,我们不得已……还有,我不叫小呆毛,我叫……”
“戴辉,你背下来了吗?”
语文老师早就看到这边的动静,注意很久了。
小呆毛戴辉挠挠头,站起来面对走过来的老师,神色淡定:“老师,季同学好像有多动症,总是打扰我背书。”
语文老师目光定格在季宛南的脸上,语气不善:“新同学?”
“怎么?欺生?”
季宛南侧着身子,右手拄在耳后,大开大合地坐着,一脸挑衅。
“……”
季宛南终于站到沈嘉星的身边,只不过沈嘉星的小板凳-1.
“……”
沈嘉星无语的表情都快戳瞎季宛南的眼睛,无奈之下,季宛南摆摆手,直奔主题:“沈嘉星是吧?书包借我用用。”
沈嘉星听完人向后退了一步,无语的表情变成警惕,紧紧攥住书包拉链开口处。
“我东西落你书包里了。”
沈嘉星冷笑:“同学,霸凌能不能换个有新意的?”
季宛南见“好好说话”不成,便伸手去抢,沈嘉星躲,两个人你来我往之间,书包从打开的窗户掉了下去。
“我去捡!”
季宛南着急去拿书包,扔下沈嘉星就匆匆忙忙下了楼。
找了好一会,眼睛都快要被绿瞎,季宛南想休息一下再说,转身的瞬间,觉得头顶有块儿阴影掠过。
死前,季宛南脑子里只有一句话:真凉快。
“嘭!”
“季临清!!!!我脑子都被摔成八瓣了,你还要我去拿!你是不是人?”
“不是。”
两个东方最后的神一同沉默。
“沈嘉月就在书包里,拿到我给你放十五个纯粹灵魂的假期。”
“二十个。”
“天下苍生,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责任,东方只有我们两个幼小的新神了,而且此次蓬莱遭难,那个黑洞还在上面吸收着邪恶,你忍心吗?”
“一个蓬莱而已。”
“黑洞在扩大……而且,收集完一万个纯粹魂灵,咱俩就能放假了。”
“你总这么说,你什么时候死啊?”
“……神的寿命与天齐。”
“那为啥就剩下咱俩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想听实话?”
“废话。”
“原本蓬莱上面只有绿豆大的黑洞,后来越来越大,吸取的魂魄也越来越多,以黑色的灵魂为养料,至天下大难……”
“这话我都听出来茧子了。”
“那你没怀疑过为啥到咱俩这里接手时,只有碗口大小?”
“不是他们拿白色灵魂玩消消乐?”
“上古时期的战争那么多,魂魄也多,黑色多于白色。”
“快说为什么,别逼我扎小人。”
“他们拿自己填的。”
“……”
季宛南挂掉电话,叹了口气。
季临清的意思就是,如果他们搜集不齐一万,等着黑洞越来越大危害人间,他们也得填坑。
他们是在同一颗种子内孕育而成的双生子,东方最后的两位神,一位寻了根,掌控种子与花的因果之力,一位在时间中获得感悟,可穿梭古今。
看着自己手中有着时间之力的种子,季宛南抹了把辛酸泪。
算了,反正是分身,这个摔成八瓣还有下一个。
入学手续走得很顺利,这次季宛南时间往前走了会儿,没有遇到那个班长齐舒,提前做了自我介绍,看着沈嘉星再次被赶出去罚站,季宛南直接薅起同桌的小呆毛。
“……”
季宛南这次带着戴辉来陪着沈嘉星,一脸的洋洋得意,却没想到,被身后愤愤不平的小呆毛一口咬在手腕上。
“气屎窝呜呜呜呜”
“你先放开!!”
沈嘉星本想袖手旁观,但是季宛南到底与他没有恩怨,还是伸手帮她推开戴辉。
季宛南见状,眼疾手快地抢了沈嘉星的书包。
沈嘉星没想到自己的好心遭了贼,一把揪住戴辉的小呆毛。
“你还我!”
季宛南没理人,兀自打开书包掏出一株紫色的星绒的花束。
“这是……”
紫色的光芒笼罩着三个人,季宛南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二十天假期到手!”
“我们嘉月真棒!又是年级第一!”
“是啊,我同事小胡,她这次气得给我杯子差点摔了呢,你没看我去她家做客,她那张扭曲的脸。”
父母一脸得意,抱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儿又抱又亲,许诺着周末的游乐园。
“爸妈,我回来了。”
泥猴一般的小儿子回到家就看到这样一幅温馨的场面,慌慌张张将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
“嘉星回来了呀。”
母亲放开女儿,笑意淡了些,起身去拉儿子,想让他也过来。
沈嘉月一把抱住母亲的胳膊:“妈妈,弟弟好脏,给他洗一洗再来!”
“嗯……好好洗洗,一会儿吃饭。”
一家人渐渐散开,各忙各的。
男孩儿手里的东西最后也只在淋浴的喷头下,化成一滩污水。
“那是什么?”季宛南问。
三个人被卷入一个紫色的空间,看着面前播放的画面,季宛南和戴辉不约而同地盯着脸色渐渐发白的少年。
“还没干……”沈嘉星勉强笑着,像是揭开自己陈年的伤疤,“是……一个陶瓷器吧……”
“那个是你姐姐吗?”
戴辉横插一嘴,击破沈嘉星最后的防线。
“是……噩梦。”
“沈嘉星!”
十岁的沈嘉月揪着沈嘉星的头发猛撞白墙,一声又一声的闷响,让人心惊。
“姐姐!”
六岁的沈嘉星死命挣扎,却被她更加用力撞向墙面。
哭泣声渐渐传来,由细小啜泣变成嚎啕大哭,引来父母的围观。
“是他!是他把我的蜡笔折坏了!”
“一个蜡笔而已,你怎么这么对你弟弟!”母亲咆哮。
父亲依旧做着和事佬:“好了好了,打是亲骂是爱,长大了就好了,孩子以后感情肯定深。”
“沈峰,你别拿你那一套对下属的对我们,这是你儿子!你看看!脑袋都出血了!”
父母忙着吵架,姐姐自顾自摆弄起自己的蜡笔,只有被打的孩子晕了过去。
醒来时,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他感到一阵惊慌,他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吗?他这么痛,他的爸爸妈妈去哪里了?
姐姐这时候走了进来:“醒了?”
“姐,爸爸妈妈呢?”
“有个学生跳楼了,他们去处理了,把你丢给我。”
“那我为什么不在医院?”
“他们让我找邻居帮忙,邻居家就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屁孩,上哪帮你去。”
血迹已经干涸,沈嘉月也已经离开,沈嘉星安安静静去找了屋子里的医药箱,给自己上药,只是一抬头,看着墙上的字,笑了。
世界以痛吻我,报之以歌。
“这就是你杀死你姐姐的原因?”
沈嘉星冷笑,不语。
季宛南也笑,幸灾乐祸:“真惨,从小被打到大。”
沈嘉星悠悠地看着她:“小心我把你也杀了。”
季宛南想起自己被他砸成八瓣的头,连忙止住笑容。
落在沈嘉星眼里又是另一种光景:“不是我杀的。”
“怎么?不是你因为气愤沈嘉月的欺负,嫉妒她比你优秀,然后点了那把火,沈嘉月为了救你而死?”
沈嘉星想起来姐姐最后温柔的哭泣模样,恶心地吐了。
“……”
戴辉:我觉得你在侮辱我。
“原来你们知道的是这个版本吗?这个故事可真干净。”
沈嘉星目光幽远,像是想起来什么:“齐舒这么告诉你们的吧?”
戴辉摇头:“我上一个同桌告诉我的。”说完还嫌弃地看了一眼季宛南。
季宛南一拳揍过去,有些急切:“磨磨唧唧,我自己来看!”
声音刚落地,人已经抓住沈嘉星的手腕侵入灵魂。
白色,和她看过被丢入黑洞的灵魂相比,甚至更白。
“救命!救救我!”沈嘉月拼命冲着卧室的窗户外大喊。
沈嘉星就平静地看着他,已经十二岁的少年懂得了很多事情,知道现在只有等待救援,低俯才是明智的做法。
看着被浓烟渐渐包裹的少女,沈嘉星从角落递出一个湿的手巾。
“是不是你!”
少女已经习惯迁怒于自己的弟弟,恨不得他死。
“沈嘉月,我也被困,得不到救援,你和我都要死了。”
沈嘉月慌了神,跟着沈嘉星蹲在角落,捂住口鼻。
“沈……弟弟,我们该怎么办?”
沈嘉星乐了:“姐,你不是三好学生,年年拿奖学金吗?该怎么做怎么还要我教你?”
沈嘉月耳朵“腾”地红了起来。
支支吾吾:“如果我们非要困死在这里,你就拿我的身体挡住火出去。”
沈嘉星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看着面前神色温柔的姐姐,怀疑她被附身了。
“我想死后有个好名声。”
“好名声?你为什么……”
沈嘉星从沈嘉月眼睛里看到了躲闪:“姐,这场火灾与你有关?”
沈嘉月不语,从兜里掏出电话:“齐舒,可以了。”
说罢便把手机从窗户外丢了出去。
“姐?”
他们只有这一只手机用来救命,她却把手机丢了,她是不是疯了?
“你听着,一会儿门开了,拿我挡,门外有人接应……”
“你到底在做什么!”
沈嘉星不解,但是烟雾越来越多,最后一片净地也要被吞噬。
沈嘉月不解释,只是又抹了一把眼泪:“他们要离婚,都不要我。”
沈嘉星瞳孔骤然收缩:“为什么……”
沈嘉月自嘲一笑:“我什么样,你什么样,再多的荣誉加身,都抵不过一句他们喜欢儿子。”
“可是……”
“如果我是为了他们的儿子死了呢?他们会不会记得我一辈子?”
沈嘉星不怀疑了,他的姐姐确实疯了。
“你还年轻,马上成年了,这样的父母不要也罢。”
“你只看到他们宠我,可是你有看过……”沈嘉月觉得说着不解气,直接撸上自己的衣袖,“他们为了让我一直得第一,就打骂我,让我生不如死……如果我连第一都不能给他们拿到,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沈嘉星觉得他的父母像是一对恶魔,踩着两颗星星腾云驾雾。
“我不能没有他们,我也不能没有第一……我这次考砸了……他们……他们一定会杀了我的……求求你……让我为你死吧!求求你!”
沈嘉星被迫活了下来,他看着灰白色的灵堂,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他好像一颗小行星,终日围着太阳转,想要分得一份太阳的温暖,却不想有一日看到飞蛾扑火,连带着他也脱离了轨道。
恶魔的金碗里全是人类的赞美,灰暗的星星再次沉入黑暗,吞食泥沙。
季宛南将白色的灵魂放入种子里,腐烂的薰衣草烂入土地,散发出幽幽的黑气。
“季临清,下次再给我错误信息,别逼我弑兄夺位。”
“是了,多亏季董深明大义。”
男人看着寺庙大佛钱苦苦哀求的一对苍老的夫妻,冷笑。
“哼,二十天假期拿来。”
“如你所愿。”
季宛南高高兴兴地将种子交给季临清,转身的瞬间:“对了,不许动用你的时间之力!”
季临清指尖的时间法则一滞。
季宛南唤出大锤子:“季临清!你又要诳我!!!”
“尊敬的老师,各位同学,以下是我的检讨书。我不该怂恿沈嘉月同学自杀,甚至故意纵火,最后诬陷沈嘉星同学、霸凌沈嘉星同学。法律虽然对未成年有所宽待,但我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算是以慰沈嘉星姐弟的在天之灵……”
晴空下,少年一脸微笑,摘掉自己的黑色镜框,泪痣黑色惑人,身后的警察在他念完检讨书后,押着他踩着校长的辞职报告声扬长而去。
警车路过一片薰衣草田,齐舒突然问:“警察叔叔,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语吗?”
“什么?”
“是救赎哦。”